第180章 圍爐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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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日降溫,京城又開始下雪。

  恆親王成日在府中哪也不去,閒時便約明媚兒和陳翠在院中圍爐煮茶,品賞雪景。

  他為人清冷淡漠,又不失溫雅細心,很是在意她們母女的感受。

  因此這幾日相處下來都非常和諧,彼此也算熟識了很多。

  又是一日夜,天空飄起洋洋灑灑的雪花飛舞。

  明媚兒腦子裡亂糟糟地睡不著,便披著狐裘出來賞雪。

  她出宮前雖然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但到底沒有個確切的消息,也不知宮裡怎麼樣了。

  薛家既然敢偽造娘親的信件來欺騙她,那也不怪她同樣偽造信件來還擊。

  從前彼此來往的信件確實全燒了。

  可寫自己的信,還不是信手拈來?娘親再懦弱,如此大事,搞來薛泰寧的私印要寫信給她,也是輕輕鬆鬆。

  再加上恆親王在其中幫忙,一切順的不可思議。

  「咚——」

  不遠處的月亮門外突然傳來一聲響動,明媚兒心裡一緊眉頭蹙起。

  「誰。」

  她和娘親不能見生人,這裡被恆親王下了禁令,幾乎是沒有人走動進出的。

  誰會大晚上的故意在外面發出響動來。

  一瞬間不好的念頭浮上心頭。

  「花花,是我。」恆親王的聲音傳來。

  明媚兒心裡驟然一松,卻更加奇怪。

  恆親王一向非常有分寸,雖然時常與她們來往,但每到黃昏必然會離去,從不讓她們為難。

  「王爺。」明媚兒緩緩向月亮門走去,結果發現恆親王竟然躺在地上,狐裘大氅上全是雪。

  忙跑過去將他扶起來。

  「王爺,你怎麼倒在這了?」

  「你的木椅…?」明媚兒話剛說到一半,就驚訝地看著恆親王。

  他扶著她的手,借著力竟然走了幾步。

  「花花,幫本王把樹下的拐杖拿過來。」恆親王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容,看著明媚兒。

  明媚兒頷首,隨後不確定地緩緩鬆手,發現恆親王可以自己勉強站立,才借著月光低頭快速去找拐杖。

  幸而離得不遠,就在恆親王摔倒地方前兩棵樹下找到了。

  遞給恆親王后,恆親王拄著拐杖才長長鬆口氣。

  「花花,讓你見笑了。」

  「你上次和本王說讓本王找個好點的大夫治腿,本王放在心上,已經找到了。」

  「但是光靠治療還不行,這雙腿還要時常走動來康復。」

  「如今能勉強走一些了,可本王不想被人發現,這才晚上出來。」

  「不成想還是讓花花看了笑話,希望沒有打擾你。」恆親王臉上一直掛著笑,看著明媚兒眼神里也是真心的喜悅。

  明媚兒聽到這話,嘴邊也泛起笑來。

  心內最後一絲懷疑也消散了。

  恆親王因為腿腳不便常年住在書房,離書房最近的跨院便是她如今住的清竹居,兩者之間僅僅隔著一道月亮門。

  這方寸之地都沒有人會來打擾,只要晚上她們睡了,他可以肆意地走,不必擔心被人發現。

  所以他到此也是十分正常的。

  「王爺多慮了,我也還沒有休息談不上打擾。」

  「如今下雪天寒地凍,很容易摔倒,日後王爺若想練習走路,可以叫上我,左右晚上我也是睡不著的。」

  明媚兒如今對恆親王懷揣著濃烈的感激,只要有機會便想要回報於他。

  他自己深夜出來,還不叫下人們跟著,便是要面子不想展露脆弱在下人們的眼前。

  可雪天地滑,到底是危險,若哪日突然摔倒摔暈過去,又沒有人發現,凍一晚上估計凶多吉少。

  她如今既然發現了他的困頓,便不能袖手旁觀。

  恆親王面上露出遲疑,有些猶豫:「這樣會不會影響你休息?」

  「況且男女有別,本王不想影響你的名節。」

  明媚兒笑容更深些,主動扶上了恆親王不拿拐杖的另一隻胳膊。

  「在宮裡的時候,我閒著沒事就剩下睡覺了,如今不到丑時都睡不著。」

  「夜晚無聊,我還要感謝王爺陪我打發時間呢。」

  「況且君子之交坦坦蕩蕩,只要我們自己問心無愧便好。」

  至於什麼名節…她一個青樓里出來的舞姬,還有什麼名節可言。

  恆親王看著她笑容也更真切些,點點頭:「花花說得有理。」

  「心懷不軌之人,就算是隔著千里,也算不上清白。」

  「心中坦蕩之人,就算是多有來往,也問心無愧。」

  明媚兒抿唇,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他似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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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瞬便頷首,沒有繼續說這件事。

  只是扶著恆親王緩緩地走著。

  看著他拄拐杖的樣子,想起自己小時候,兀地輕笑出聲。

  「花花可是在笑本王?」恆親王身子僵了一下,但仍是掛著笑。

  明媚兒忙搖頭解釋:「王爺多心了,我只是想起了小時候。」

  「小時候我淘氣,上樹摘果子也被摔壞腿過,把筋扭了骨頭也錯位了,幸而遇到個游醫,幫我正骨才算沒有留下後遺症。」

  「只是好了以後,腿腳因為太久不走動,也有些不適宜,需要練習。」

  「我那時走路,是拄著個燒火棍四處亂走,村裡的小孩都笑我,我不想走了,娘親便罵我,罵狠了,自己著急後悔又哭。」

  「我被她鬧得沒辦法了,這才拿著燒火棍滿村地走。」

  「我說那是神仙爺爺送我的法寶,只要拄著這根燒火棍走上一個月,以後便能長得漂亮、有出息。」

  「誰知道我隨口一說,有的孩子還真信了,嘴上說著我騙人,可還是拿著燒火棍和我一起走,說怕我一個人害怕,陪我的。」

  明媚兒說著,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

  那個小村莊有很多她痛苦的回憶,全都關於爹爹。

  可同樣有她溫暖的回憶,關於娘親,關於小夥伴們,關於偶爾一兩個大爺大娘的面冷心熱。

  村里當年實在是太窮了,窮得都讓人害怕,不然年頭好時,那些個鄰里鄰居還是幫過他們的。

  恆親王聽她說著,嘴角也不自覺露出深切的笑意來。

  片刻。

  風雪更緊了些。

  恆親王停下腳步,緩了緩。

  看著明媚兒一頭的雪道:「風雪大了,進亭子裡避一避吧。」

  明媚兒被打斷了話,從回憶中回過神來,點點頭,扶著恆親王的胳膊向亭子裡走去。

  亭子裡還留著午後他們在時鋪好的西域進貢的地毯,上面仍放著圍爐煮茶的工具還有炭火。

  明媚兒先扶著恆親王坐下,自己便去拾掇炭火。

  這些炭火都是上好的金絲炭,火摺子一打,順著風便呼呼的燒起來。

  「花花,過來。」恆親王向她招手。

  明媚兒走近幾步,蹲下身,剛好和坐在矮凳上的恆親王相差不多:「王爺,怎麼了?」

  下一刻。

  恆親王伸出手來,仔細掃落她發頂和肩膀上的落雪。

  明媚兒覺得兩人有些親昵了,下意識想後退一步,卻被恆親王摁住了肩膀。

  「外面冷,雪不會融化還好,如今燒起炭火來,若是雪化了浸入頭皮,難免要受寒。」

  「你方才不是還說君子相交坦坦蕩蕩嘛?」

  「怎麼本王幫你掃個雪都不肯。」

  明媚兒抿唇斂起身,有些不好意思,但到底沒說什麼。

  不過少許,恆親王便鬆開了她。

  她一站起身,反而發現恆親王的頭上和肩膀上也都是落雪,如今有些已經化開了融成雪水掛在頭上、肩上。

  本想當作看不見,可心裡到底沒辦法裝睜眼瞎,猶豫片刻。

  從衣袖裡拿出一張手帕來,輕柔地為恆親王拭去雪水。

  恆親王身子一瞬間緊繃,明媚兒察覺到了,也有兩分不自在。

  正當她想抽回手時,恆親王反而握住了,把她拿著帕子的手放在自己肩上:「隨意弄弄便好了。」

  「你方才說到哪了?」

  「小河村和你關係最好的那個男孩叫什麼?」

  明媚兒見他坦蕩,只覺得是自己多想了,隨著他的問題,慢慢又說起自己小時候的事。

  不自在也消退下去。

  「村里人都給孩子起個粗名說好養活,他便叫鐵柱,從小上樹下河無一不精,總是帶著我去河裡抓小魚。」

  「若不是他帶我去河裡鬧出來的膽子,我那時候遇見你,也不敢貿然去荷花池抓你……」

  明媚兒和恆親王都想起了那日荷花池的事情。

  不約而同也笑了。

  那日起初明媚兒是想自己來救他的,在池邊抓他,結果反倒把他越「抓」越遠,說推還差不多。

  兩人說說笑笑間,一個黑影在房檐上轉瞬即逝。

  明媚兒似有所感,抬頭去看,卻什麼都沒看到。

  「怎麼了?」恆親王也看了一眼她看的方向,轉而神色平淡的問道。

  明媚兒搖搖頭:「沒事,看看時辰。」

  今夜,她總覺得哪哪都透著一股子古怪。

  可哪哪都能說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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