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被殺一下又不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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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露水重,山林里是一片霧蒙蒙的。

  昨夜裡下過雨,空氣里都瀰漫著清新的潮濕。

  一隊兵馬出現在霧氣之中,他們順著痕跡尋覓了很久,終於找到了洞穴之前。

  「殿下!」李堯止張開雙臂,接住了撲過來的蕭玉融。

  他微微蹙著眉,像是心疼,也似乎是終於鬆了口氣,帶了些喜悅,眼底閃爍著水光。

  他抬手小心翼翼地用指背輕輕觸摸了蕭玉融的臉頰。

  「沒事了,殿下,我們回去吧。」他輕聲說道。

  崔辭寧從洞穴里走出了,對向自己行禮的兵士們抬了抬手。

  他目光複雜地看向了李堯止。

  李堯止鬆開了蕭玉融,上下檢查過蕭玉融是否安然無恙,「殿下受苦了。」

  「我還好,基本上都是明陽扛著。」蕭玉融說。

  「堯止多謝少將軍。」李堯止鄭重其事地對崔辭寧行了一禮。

  這一下,他是真心實意感恩崔辭寧拼死護住蕭玉融。

  崔辭寧挪開了視線,「公子又何須如此客氣?」

  他瞥了一眼蕭玉融和李堯止二人,二人行止親昵,仿佛從來容不下第二個人。

  一時間前世的記憶仿佛捲土重來,蕭玉融和婢女猶如噩夢般一直環繞在他耳畔的對話。

  連帶著族人們的哭喊聲,還有曾經所有將他和李堯止作比的話語,一併涌了過來。

  夠了,真是夠了。

  崔辭寧握緊了拳頭,背過身離開,「我有點事,先行一步。」

  蕭玉融古怪地看了一眼崔辭寧的背影,似乎不解。

  「少將軍,怕是有要事吧。」李堯止微笑。

  蕭玉融又向李堯止問起了正經事,「軍中可有什麼異常?」

  李堯止搖頭,「一切安好,殿下大可以放心。」

  「紹兗,多虧了你。」蕭玉融鬆了口氣,想了想,「那京中呢?易厭呢?都是什麼消息?」

  「殿下失蹤的消息玉京都已經傳遍了,速度之快,想來是有人在其中推波助瀾。」李堯止面色凝重,「陛下太子霍侯,以及老師師兄他們,都很擔心。」

  蕭玉融點了點頭,嘆氣:「是我讓他們憂心了,回頭快些傳信回去,說我回來了,安然無恙。」

  李堯止頷首,「這是自然,只是易厭……」

  「如何?」蕭玉融揚起眉梢。

  李堯止面帶微笑,看似溫和,卻捎帶殺意,「平南易守難攻,他負隅頑抗。皇軍圍城,他們遲早撐不住壓力。」

  蕭玉融笑了,「你想殺他?」

  「本來是想的。」李堯止笑著搖頭,「不過既然殿下想要拿下他,紹兗自然是以鎮壓為主。」

  「紹兗最是細心,也知我心。」蕭玉融道,「他知道不少東西,我很感興趣。」

  李堯止笑道:「那我替殿下,拿下這一局。」

  蕭玉融回歸的消息傳遍,玉京有人喜有人憂。

  不過更多人,還是鬆了口氣。

  而平南知道這些消息的人心情可就沒有那麼輕鬆了,大敵未死,竟然還平安無事地回到了營中。

  文王餘黨無一不是心如死灰。

  蕭玉融沒打算再花費多少兵力拿下平南,於是採納了李堯止的建議。

  得到指令的兵士們紛紛下去執行。

  他們把馬匹從馬廄裡面牽了出來,在尾巴上綁上細長的布條,浸透了油,一匹匹牽到城門前。

  牽走了一小半的馬,看得馬夫們心在滴血。

  「這是要把馬牽到哪兒去?」他們問。

  士兵們回答:「昭陽殿下要用馬,公子出策,要在馬尾上點火,縱馬燒了文王餘黨。」

  「啊?」馬夫苦著臉,「這可是戰馬啊!一匹就不知道要多少銀兩!」

  「馬重要還是人重要?給我放馬!」士兵二話不說牽走了馬,「昭陽殿下說了,這些馬就能拿下平南,跟兵士們的血比起來更划算。」

  看著他們把馬牽走,馬夫站在原地,肉疼得緊。

  馬夫哭喪著臉喃喃自語:「少將軍會殺了我的……」

  誰不知道崔辭寧在崟洲時的一大愛好,就是刷馬放鬆。

  皇軍扛著木樁撞擊城門,平南幾次三番下來守備疲軟,其中叛軍也早已不想多次攻門之下,城門大破。

  他們點燃馬尾,馬匹受驚,火燒屁股,直衝進城門。

  叛軍們紛紛竄逃,不是被馬蹄踐踏而死,就是成為皇軍的刀下亡魂。

  「給平南城中之人傳了信嗎?」蕭玉融問道。

  李堯止頷首,「昨日喊了話,凡平南百姓明日之內閉門不出,若是違令,刀劍無眼,生死由天。」

  蕭玉融頷首,「嗯。」

  平南城內兵荒馬亂,而城主府里卻依然一片寂靜。

  易厭並沒有張皇失措,也沒有逃離,而是靠在椅背上看著手裡的書卷。

  世家論里正是霍氏那一頁,上面赫然寫著蕭玉融的姓名。

  易厭若有所思地念著記憶里,後世對蕭玉融的評論:「蕭氏女融,得蒙祖蔭,性驕行扈。是因其父兄嬌慣縱容,致其無禮無度,失德失責。」

  「公主融,是為柳品珏之徒,後卻與其兵戎相見。與師兄弟決裂,與崔氏結為死仇。」

  「昭陽長公主,豢養面首,撥弄朝綱,容光之盛玉京無人堪比。容華耀朝日,誰不希令顏?」

  「後蕭氏兵敗,長公主點燃昭陽府,刎頸自盡。」

  「刎頸……自盡?」易厭念著這四個字。

  他微微側了側頭,「自刎嗎?」

  易厭想起那一夜裡蕭玉融背著崔辭寧,押著他前行時候,那個眼神。

  猶如暴雨前搖曳的野火般的,那個眼神。

  有這樣眼神的人,難道會是甘願放棄生命的人嗎?

  不過……也不是不可能的對吧?畢竟那時候她回首萬里,早已經親故死的死,傷的傷,背棄的背棄,決裂的決裂。

  「軍師!」下屬急急地衝進來,「皇軍打過來了!他們已經攻破城門,殺了進來!」

  「哦。」易厭反應平淡。

  他甚至還饒有興趣地問:「她用什麼法子打進來的?」

  下屬懵了,回答:「是攻破了城門,點燃馬尾,縱驚馬衝擊我軍,騎兵隨後紛至沓來。」

  易厭捏著下巴,「有意思,這是她的主意,還是李堯止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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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啊!」下屬一臉茫然,「軍師,如今危急存亡之際,他們都快要打進來了!我們還不逃嗎?」

  「你逃吧。」易厭擺了擺手。

  下屬更懵了,「軍師,你這是何意啊?不與我們一併走嗎?若是叫他們抓了你去,定會將你千刀萬剮的!」

  易厭眼睛一亮,「你也覺得,她會殺我?」

  你那興奮的模樣是什麼意思?很期待敵人來殺你嗎?下屬用看鬼般的眼神看著易厭。

  他道:「軍師你先前騙他們獻降,關起門來卻殺掉了他們帶進城的兵馬,還想著連那公主和崔將軍一塊殺。軍師可是險些讓那崔氏將軍萬箭穿心,叫昭陽公主人頭落地。」

  下屬越說越後怕,吞了口唾沫,「如今他們二人非但沒死還逃出生天回去了,這、這難道還不對軍師恨之入骨?」

  「哦,這麼說來,她是定會殺我了。」易厭竟然流露出一絲愉悅。

  下屬對這個心思莫測的軍師有苦難言,「軍師,我們還是快些逃吧!」

  「成王敗寇,天經地義。」易厭揮了揮手,「你逃吧,我等她來殺。」

  下屬苦不堪言,聽著廝殺聲越來越近,焦急地跺了跺腳,哀嘆一聲,忙跑了出去。

  易厭繼續氣定神閒地看手裡的書,把上面霍氏那一頁仔仔細細地看透了。

  直到門被人「轟」地一腳踹開,為首開路的是提刀的崔辭寧。

  他手上的刀還在淅淅瀝瀝地淌血,殺氣凝不開。

  其次是蕭玉融,她身側稍後一些是李堯止。

  而他們兩側都是手持兵器,訓練有素的兵士們,邁著步一併闖了進來。

  在快速搜查了並無危險之後,兵士們就佇立兩側。

  易厭放下書卷,「別來無恙啊,小公主。」

  「易厭。」蕭玉融垂著眼看向他。

  「你是來殺我的嗎?」易厭雙眼雪亮,目光灼灼地望向蕭玉融。

  他這樣的態度反而是讓蕭玉融意外,「你很期待被我殺?」

  「因為你很漂亮。」易厭說,「你長得那麼好看,被你殺一下又不會怎麼樣。」

  他眉眼輕佻帶笑,說這話的時候卻真心實意。

  這個人,是個瘋的。

  眾人啞然。

  「你這個反賊,竟敢言語侮辱公主?」崔辭寧將刀指向了易厭。

  易厭不為所動,「你怎麼那麼想呢?小崔將軍,我分明就是在誇讚我們的公主殿下啊。」

  「不過你要是這麼想的話,那我也沒有辦法哦。」他攤了攤手,無所謂的樣子。

  蕭玉融抬了抬手,「明陽。」

  「可是他……」崔辭寧擰眉。

  「明陽。」蕭玉融稍稍加重了些語氣。

  崔辭寧心不甘情不願地收回了刀。

  易厭又看向了李堯止,「第一次見面就這樣,真讓人興奮啊,堯止公子。」

  李堯止微不可查地揚起眉梢,似笑非笑,「閣下此時也許是該仔細思索思索,要如何保下小命吧?」

  「我都來到這裡了,自然將生死置之度外。」易厭笑,「我還是蠻好奇的,你這樣的人物,能總領朝政為百官之首,最後卻甘願飛蛾撲火。」

  他湊近了些,興致勃勃地問:「你愛她什麼?」

  李堯止還沒說話呢,易厭就自顧自興致勃勃地細數了一大堆:「是因為她美貌?一見鍾情?還是青梅竹馬,日久生情?」

  李堯止臉上笑意未改分毫,「我不懂閣下在說什麼?」

  「哈哈哈哈哈!」易厭笑了,「李紹兗,三歲啟蒙,五歲學劍,六歲學射,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騎馬定乾坤,還聽不懂我說的話?」

  他又興奮地看向崔辭寧,「那你呢?你不該恨她入骨嗎?怎麼甘願為她而死了?」

  崔辭寧怒火中燒,「你到底是在說什麼?!」

  「你別說啊,我的計劃里你本不應該這麼護著她的,因為那時候你倆都該死了。」易厭自顧自說,「你卻為了她險些去死,真意外。」

  蕭玉融蹙眉,「易厭。」

  「真無趣啊,哦對了,我險些忘了,你們這些古人是從不輕言愛意的,愛到死了也不敢宣之於口,更何況是君臣了。」易厭哦了一聲。

  古人?蕭玉融半眯起眼睛,捕捉到他說的話。

  易厭從見面起到如今,就說過不少令人匪夷所思的話。

  這正是令蕭玉融對他更感興趣的點,再加上易厭是從天而降的傳聞,蕭玉融能斷定易厭十有八九是從後世所來了。

  易厭張開雙臂,「來吧,我的項上人頭,請諸君來取,斬殺叛賊。」

  他一副等待隨時隨地引頸就戮的模樣,仿佛生死看淡。

  「你還真是不怕死啊。」蕭玉融笑道。

  「我早說了啊,我不是貪生怕死之人。公主理應和我是同類人啊,畢竟我們都愛看樂子。」易厭笑眯眯地說道。

  蕭玉融抬手,「拿下,押送回京,好生看著,不許為難。」

  崔辭寧震驚,「昭陽?他先前那般,絕無可能甘願入你麾下!況且此人虎狼之心,德行虧欠,誰知道他會不會背棄主上,背刺一刀?」

  「他,我另有他用。」蕭玉融笑了笑。

  「昭陽!」崔辭寧焦心道。

  蕭玉融轉身離開前,拍了拍崔辭寧的肩膀,「明陽,放心吧。」

  易厭看著蕭玉融的背影,還嘴欠地說:「誒?你倆也挺有意思的啊,一個封號昭陽,一個字明陽,都是太陽啊?」

  「越來越有意思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命運?緣分?」他兀自笑了起來。

  「住嘴!」崔辭寧面色難看地一腳踹翻了易厭面前的桌案。

  一聲巨響下,桌案從中斷裂,木屑紛飛。

  易厭被嚇得往後仰了仰,毫無誠意地驚訝道:「不是吧?小將軍,發那麼大的火啊?」

  頓時兵士上前將易厭扣押,有兩個齊齊攔在崔辭寧面前,唯恐他暴怒之下殺了易厭。

  崔辭寧陰森地轉頭看向身後示意兵士的李堯止,「李紹兗,你這是什麼意思?」

  「少將軍,殿下剛才說了,不許為難,要留活口。」李堯止從容不迫,「我等也是聽命行事。」

  「好!好得很!」崔辭寧咬牙點了點頭,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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