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敢抬頭
許幸舒其實清楚地知道，她和他永遠有著無法跨越的鴻溝與距離。
不然他為什麼總是沉默已對，為什麼寧願在書房坐著整整一夜也不願和她同床共枕。
他對過去的事閉口不談，周圍的人也沒有人敢提及他和過去那位發生的事情，可越是這樣，她內心才越是抓狂。
他對過去那位也是這麼疏遠平淡嗎？也是都快要結婚了才能得到他淺嘗輒止的一吻嗎？
她在他身上看見的永遠都是冷靜疏離，無論是她還是秦家上下那麼多人都不敢多靠近他，因為他身上那種天然的屏障就已經隔離開了一切，從前待人有多矜重有禮，如今就帶有深厚的距離感。
她不受控制地拿起了手機撥通他的電話，那邊很快就接聽了。
她對他說，「不然婚禮還是取消了吧。」
及時止損才是最好的結果。她要的太多，而他給不了。
她以為他會挽回，可是電話那頭卻是久久的沉默。
沉默地越久就越讓她內心升起惶恐。
她忽然意識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又意識到他沉默不語了這麼久那接下來是不是就要說出取消婚禮的話，那他們之間就是真的結束了。
不行，不可以。她用力握著手機，選擇了低頭。
「不行，不能取消，我要和你在一起一輩子的，你說過你會娶我的，我不想離開你，我以後都不提你不想提及的事了，我們不要分開好不好，我再也不胡思亂想，再也不會因為那個人和你吵架了……」
她從小就是家裡的掌上明珠啊，走到哪裡都是眾星捧月，何曾那麼卑微過。
可是她在他面前已經不止低頭投降了一次，這沒有辦法啊，如果他們之間必須要有一個妥協的人，那只能是她。
他怎麼會為了她妥協呢，他需要的只是一個體面合格的妻子，沒有她，他也可以找到下一個門當戶對願意包容他過去一切，與他共度餘生的人。
而她卻承受不起失去他的代價。
「真的，我以後不會再因為這些事情和你鬧不愉快了，你還是要娶我，不能反悔好不好，其實我就是害怕，我害怕你心裡還忘不了那個女人，我怕你和她重新和好之後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你告訴我，你不會這麼做的對不對，你會一直和我在一起。」
她喋喋不休地說著話，期望他能給她的更多承諾、保證，這樣她才能有著更多的安全感堅定地走下去。
「好。」他聽了這些話後斂下眼眸，投下一片陰影，晦暗不明。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雷聲轟隆作響，他看著落地窗外的一片朦朧，低聲與她承諾。
他說：「我不會反悔，不會拋下你，我會和你一直在一起，只要你願意。」
許幸舒聽見了，終於抹淚微笑：「我願意。我要嫁給你。」
他毫不遲疑地說：「好。」
「那可以準備寫婚禮請柬了。」
他說：「好。」
「我明天帶你正式去見我的爸媽。」
他還是說好。
她不斷地為了下個月的婚事暢享，規劃，他也想像她一樣，對未來充滿憧憬，而不是時不時地就被過去想要徹底忘記卻又愈發清醒的記憶席捲侵蝕，尤其是在黑暗中的時候，那種左沖右撞卻又無法言說的情緒像是要將他生生撕毀。
曾經閉眼的虔誠，現在變成了複雜的憤恨，他慢慢地把手機從耳邊拿了下來，眼眸淡淡的恢復如常。
他的人生本就不該再有任何改變曲折，他好不容易一路走到今天的位置，幾乎是眾叛親離，在這個有著深厚底蘊的豪門家族裡，父子不像父子，兄弟不像兄弟，外人眼裡的他前途無限，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如履薄冰，不敢有絲毫出錯。
他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離他遠去，其實他也可以不在乎。反正從一開始他就已經接受了殘酷的權力爭奪的事實，親眼見證了多少因為利益而起的陰謀陷阱和自相殘殺。
他曾經唯一在乎的就只有那個人。如今也說不上是厭惡多還是憎恨多。
他不是沒有給過她機會。
如今一切都該恢復原點了。
霧禾禾剛拿起菜單來看，手機鈴聲便響了。
「餵。」
「去哪了。」耳邊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
對面的舒悅溫聲挑眉看她，她也只是一笑，「不是跟你發信息了嗎，我吃完飯就回去。」
「嗯，那你吃完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你。」
「你今天很早下班？」
「嗯，最近都不是太忙。記得飲食清淡一點，不要貪吃。」
「知道了……」
「今天下雨了，小心路滑，走路也要注意點。」
「嗯……」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掛斷，舒悅搖搖頭一臉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說道：「看不出來啊，你倆鬧那麼一出之後還能這麼快和好，我看你家陸總關心你這個勁，嗯，我說出去都沒人信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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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禾禾本人也不知道怎麼形容現在的狀態。
也可能都只是為了這段特殊時候暫時的妥協吧，孩子生下來之後誰又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她覺得她對於他已經很沒有底線地總是退後一步又一步，也不止一次的心軟過，到今天為止，她都是抱著過一天算一天的心態，不敢想去以後的事情了。
霧禾禾深深地嘆了口氣，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然後告訴對面的舒悅。
「不要輕易地把自己的人和心交給另外一個人，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不管對方是誰，都不行。」
「你這是親身經歷現身說法啊？」
霧禾禾說：「我這都是血淚教訓。」
「你現在怎麼整的那麼悲觀，我看你和他這樣相處得也挺好——不過事先聲明啊，這不代表我就站你們這對，我一直都是勸分不勸和的。」
「你也希望我離婚？」
「我可沒這麼說。以前我是不理解你為什麼死活要嫁給他，但現在時過境遷了，過得到底怎麼樣只有你自己知道，別人都沒法體會。」
「我現在也不去想那麼多了，只想肚子裡這個孩子平安生下來，其他的事情都順其自然吧。」
孩子能不能保得住還是個未知數，不過她一定會很小心的，既然這個孩子不是畸形，她便要決心保護好這個未出世的小生命，直至平安長大。
舒悅問，「那你現在算是跟他妥協了嗎？」
她淡淡地道：「也許吧，現在的我也已經沒有力氣再去談感情的事，他不想離婚，那我就和以前一樣維持著表面的和諧，做好這個陸太太。」
至於陸演，他對她而言，也許最後只剩下「孩子爸爸」這一個身份。
她也不想來再糾結去的了，雖然她覺得兩個不適合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各過各的，但要離不成，那就隨便吧。
不然到時候折騰來折騰去的，誰知道他又會做些什麼事情，後面又會發生什麼。
吃完了飯，霧禾禾才發信息給他。
和舒悅一起出來透氣的時候，卻看見許幸舒迎面走來。
不過聯想到了方才在門口撞見的秦宴，也猜到了今天這一對也是來這裡吃飯的。
看著女人越走越近，她覺得奇怪，為什麼許幸舒會來找她們。
舒悅在她耳邊問，「你認識她？」
霧禾禾搖了搖頭。
與此同時，許幸舒正往這邊走著，被一旁出現的捲髮女生一把親昵摟住，她轉頭看去，才訝異地道：「安安，你怎麼也在這裡？」
秦安安撒嬌地摟緊她的胳膊，「是啊，好巧，嫂子你怎麼一個人在這，我哥呢？」
女孩用甜甜的嗓音一口一個嫂子地叫著，叫得很親熱，讓許幸舒內斂一笑。
「你哥哥在包廂里，吃飯了嗎，沒有的話就和我們一起進去吃吧。」
「好啊好啊，那我就不客氣啦。」秦安安笑得兩眼彎彎，挎著身上的包包就打算和他們一起去吃飯，不成想對面站著的熟悉面孔令她臉上笑意霎時間僵住。
看著面前的秦安安臉上由晴轉陰，霧禾禾也一時搞不清楚狀況。
秦安安她是秦宴同父異母的妹妹，她很小的時候霧禾禾就見過她了，兩人關係不算熟，但是見面總不至於這副表情吧？
她拉著許幸舒停下腳步，揚了揚下巴望向霧禾禾，「你怎麼也會出現在這裡，該不會是故意來偶遇我大哥的吧？」
「安安。」許幸舒推了推她，小聲說，「不要這麼不禮貌。」
秦安安大小姐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皺著眉頭說：「嫂子，對付這種人就是不能太有禮貌，不然什麼時候被她騎到頭上了都不知道！她今天也來這裡肯定是有預謀的！肯定不安好心！」
被指不安好心的霧禾禾深吸了一口氣，「秦小姐，我沒有得罪過你吧？說話是要經過腦子的。」
「你——」她指著霧禾禾，許幸舒又將她的手掰了下來。
「安安，有話好好說。」
「嫂子！」秦安安委屈又憤怒地開口：「這個女人肯定是故意來這裡的，說不定就是聽到你和我哥婚禮在即心裡不平衡，來故意破壞的！」
霧禾禾氣憤地上前一步想要和秦安安理論，一旁的舒悅趕緊拉住她，畢竟考慮到霧禾禾此刻是個孕婦，舒悅可不敢讓她現在這麼情緒激動地和別人起爭執。
就在此時，男人不知何時緩緩踱步出現在了她們的身後。
看見這抹淡漠清冷的身影，秦安安立馬噤聲下來，訥訥地喊了句，「大哥。」
眾人也抬頭望去，惟獨霧禾禾不知怎的，避開了視線。
她總是不敢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敢，還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