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同桌
天冷了，下人的房間，還不允許燒炭火盆，但是，主子的房間，已經燃起了白炭，暖烘烘的，還沒有煙。
蘇木進去，首先，烤了烤自己快要凍僵的手，又才樂呵呵地走到虞北宸的長案，站在旁邊，放下了書，指了幾個字。
虞北宸一一都告訴他了。
蘇木連連點頭，還不忘拍馬屁表示感謝，
「殿下真厲害啊，這麼難的字，八百年都不出現一回，你都認識啊。」
虞北宸眉眼低垂，若有所思，道，
「咱們在京郊農田，遇見的那個老者，是教我詩書的先生。
他是大虞最有文化的人，也是最嚴厲的先生，我小時候，經常被他打手心的，因此，認得了很多字。」
蘇木恍然大悟，戲謔地笑道，
「哦，大虞最嚴厲的先生啊，皇子都敢打，那也太嚴厲了，難怪，被發配去挑大糞了。」
虞北宸眉心微皺，眼神黯淡，
「先生是主動辭官的，他對我師父，有誤解。
只要我為師父翻了案，先生就能回來了，也不必吃那種冤枉苦了。」
蘇木笑不出來了：
這小老六，一臉威風相，內心，還挺柔軟的……
虞北宸話鋒一轉，道，
「坐下吧，在這裡看書，有不認識的字就問我，就算，我替先生，傳道授業了。」
蘇木四下看看，偌大的書房，就這一張長桌，莫名覺得，和虞北宸做同桌，有點怪怪的，倏爾就拘謹起來，
「不敢~」
虞北宸抬頭白了他一眼，
「你連我的手指頭都敢剪，還有什麼不敢的？難道是腦子太笨，根本不是讀書的料，怕在我面前暴露了？」
蘇木心中表示：說我人品不好，我認了，說我學習不好，萬萬也不能忍！
蘇木揚起一臉自信，道，
「我雖然不算聰明吧，但也不至於笨。論讀書，我這輩子還沒發現比我更適合的！」
話畢，當即搬過來一把客座小椅子，坐到了桌角。一邊看，還一邊寫批註。
虞北宸側目看他寫的字：
真是又大又丑，都說字如其人，可這字跡，卻和他的人完全相反！
虞北宸看不下去了，拍給他一張宣紙，
「字太醜了，不要糟蹋古籍，寫紙上，夾在書里。」
「哦……」
蘇木內心怪他多管閒事，表面，也懶得跟他計較。
虞北宸目光上移，看看他的手，
「你這握筆姿勢都不對，怎麼能寫好字？」
虞北宸拿出一隻毛筆，給他示範，
「這樣，寫字的時候，手腕要壓在紙上，不能懸腕，那樣寫不好字的。」
虞北宸說著，在紙上落筆，『蘇木』二字。
那字體，蒼勁有力，雋秀美觀，真真的字如其人，好看得緊。
虞北宸的目光最終挪到蘇木的臉上，薄唇輕啟，
「你試試。」
蘇木壓下懸著的手腕，毛筆在手中，果然穩得多，
「謝殿下不吝賜教。」
他敷衍地寫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又繼續埋頭寫批註。
虞北宸顯然不滿意，抽了一張自己的墨寶，命令的口吻，
「你照著這個字體練，十日內臨摹不到八分像，就說明你不是塊讀書的料，以後，就不許看書了。」
蘇木禁不住嘴角一抽：
顛公啊！
你在放什麼麻花螺旋屁啊！
𝗌𝗍𝗈𝟧𝟧.𝖼𝗈𝗆
我幹嘛要臨摹你的字體啊！
我中考市狀元，高考省狀元！我是不是塊讀書的料，我心裡沒數嗎？用得著你來評判？
蘇木本想跟他好好掰扯掰扯，但是，轉念又一想，自己一個大夫，和精神病患者掰扯什麼？贏了，也沒什麼好驕傲的，還顯得自己也像有病似的。
於是，就點點頭，敷衍應聲，
「哦……」
說完話，目光回落醫書，接下來的一個時辰，都沒有挪動。
虞北宸很是驚訝：
平日裡看他，活潑又好動，真沒想到，他看書的時候，如此安靜認真。
難道他這些日子在房間看書，是確有其事，不是裝模作樣？
虞北宸的目光，摩挲著蘇木俊俏的面容:
一絲不苟的模樣，透著一股書生氣，一點都不像是剛剛開蒙之人，倒是有點像個老學究……
瞧他這氣勢，還真是塊讀書的料。
先生若當年教的是他，一定能少操不少心……
「殿下~」蘇木驀然開口。
「何事？」
虞北宸私以為，他這是終於想到了什麼么蛾子，莫名的有些期待上了。
蘇木一臉認真，道，
「我這幾日，研究出了一個避子丹的方子。
我想著，娘娘現在身子骨弱，不適合有孕，她正好用得上。」
原來是正事啊……可是，這個話題，虞北宸莫名覺得尷尬，
「你同珍珠姑姑說吧。」
蘇木正色道，「哦，事不宜遲，那我現在就去。」
蘇木放下書卷，起身就走了。
虞北宸目送他離開，又默默地看向他寫的批註：
避孕良方，對女子傷害小，還能調經。
心中感慨良多：
宮裡的太醫，一向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誰敢膽大包天地為后妃研究避孕方子？
那可是滿門掉腦袋的大罪啊！
蘇木再回來書房取書的時候，虞北宸已經不在了。
只是，原本，他放在桌角的小椅子，已經和虞北宸的大椅子，並排放在書案中間了。
虞北宸把書案分給了他一半。
此後，蘇木就在虞北宸的書房鑽研古籍醫典，除了時不時問問不認識的字，一直都是安安靜靜的。
當然，到了吃飯的時間，也同虞北宸一起用餐。
而且，蘇木還硬著頭皮，以最快的速度，練出了一手好字，一手和虞北宸幾乎一模一樣的好字。
虞北宸再次在心中感嘆：
他還真是塊讀書的料啊！
自己為了練出這一手好字，不知道被先生打了多少回手心，他一個月都沒用上，就練成了，怎麼不算有天賦呢……
冬日晝短夜長，時間過得很快。
下了兩場雪，一轉眼，就要過年了。
這一日，蘇木去往蕭貴妃的梨棠宮，請平安脈。
恰逢，皇上的賞賜到了。
蘇木真真是開了眼，對天子對寵妃的愛，有了具象的認識：
皇上賞賜了蕭貴妃三百六十五樣首飾，件件巧奪天工，隨便選一件，放到博物館，都是鎮館之寶的程度。
其中，還有一個點翠九龍九鳳冠。
那可是只有皇后才能戴的寶物！
九龍九鳳冠，是皇上對蕭貴妃的心意，她能不能戴是一回事，他給不給，又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