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nter Sandman
「嗯，總算來了。」
在門口佇立許久的金泰妍，一抬起頭，目光便注意到從樓梯口出來的金晟允。
「喂，晟允！」她朝他的方向輕輕揮動著纖細的胳膊。而聽到呼喊聲，金晟允原本腳下散漫，無章的步伐似乎也有了目標。
「今天第一天上班感覺如何啊？」
坐在車裡，金泰妍雖然目光直視著前方的路，但嘴裡卻止不住地問著旁邊的人，「一切都還習慣嗎？」
「還，還行吧。」金晟允說完，便從上衣口袋摸索出手機，插上了耳機線。
「確定不要怒那帶你一起去買手機了嗎？」
眼角的餘光瞥向他手中的那部電話，剛回國不到一周，他手機屏幕的邊角就多了兩道細細的裂痕。
「還可以用，就暫時這樣吧……」他戴好耳麥，打開音樂軟體，簡單的沉默片刻，金晟允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般，「有一件事，我可以問一下怒那嗎？」
「想問什麼就問吧。」
前方的信號燈也正好變成紅色，金泰妍將車停在人行線的前方，剩下的距離只有幾公分。趁著等待信號燈的時間，金晟允也打算速戰速決。
「我能進SM，應該是怒那幫了忙，對吧？」
「嗯，這個嘛……」雖說有些猶豫，但金泰妍在臉上的表情卻並沒有掩飾任何謊言，「我就跟老師nim說，稍微多注意一下你的簡歷。」
「我就知道……」
耳麥里的歌曲正好結束了第一段的副歌部分。金晟允臉上猶如烏雲密布的表情也煙消雲散，然而他卻沒有完全放鬆下來。
「你的第七感剛剛又發作了嗎？」
「應該說，從今天早上就開始了。」金晟允說，「我總覺得一整天都很奇怪，但自己也說不上來。」他的手搭在車門上，指尖就如同演奏琴鍵般，輕輕敲擊著，發出一段段規則的旋律，「然後聽到怒那你的話，謎團似乎也解開了。」
「晟允啊，別怪怒那多事哦。」金泰妍別過頭，瞳孔中夾雜著一絲別樣的情感，「因為只有這樣，怒那才可以方便照顧你。而且老師nim也說了，你很有潛力，SM絕對會……」
「還有誰知道我們的關係？」
「嗯？」
「我問你怒那，還有誰知道我們的關係。」金晟允這時緩緩轉過頭來，兩人的目光正好對視在一起。
「你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呢，晟允？」
金泰妍眼角的余光中夾雜著幾分不安，那種陌生的感覺似乎又回到了心裡，她又開始不停在心中告誡著自己：他是晟允啊！絕不可能是其他人。
「如果沒有其他人，就暫時先保密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金晟允才將目光別向其他地方。
「晟允……」
「信號燈，怒那。」
他似乎沒有給自己說話的機會，而經他這樣提醒，金泰妍才擺正視線，雙手重新握住方向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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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時候，金晟允整個人蜷縮在被窩裡，裡面的溫度很溫暖，而且躺在床鋪上也很舒適，但他緊閉著雙眼，表情也有些痛苦。似乎正在經歷著一個接著一個噩夢。
印象中，又是那個身穿著學生裝的小孩，他跟著自己的父親回到家中，當他推開門的時候，卻看到自己的姐姐坐在客廳沙發上。
「嗯，晟允回來了啊！」看到他放學回來，姐姐立馬從沙發上站起身，朝他緩緩走來，「怒那今天正好放假回來，晟允想吃點什麼？怒那帶你一起去買吧。」
「我討厭怒那！」
伴隨著小男孩憤怒的聲音響起，躺在床上的金晟允驟然睜開了雙眼，整個人迅速從床上坐起身。他額頭上布滿著汗珠，而心跳幾乎快要跳出胸口般。
「是夢啊。」金晟允環顧著周邊，內心緊張的情緒也逐漸舒緩。
「還是個噩夢呢。」他耳邊這時傳來一道稚嫩的聲音，循聲望去，只見在自己的床邊站在一個身穿著校服的小男孩，黑暗當中無法看清他的容貌，但金晟允卻總感覺熟悉。
「你是誰？」金晟允感覺自己跳動的心臟幾乎被提至咽喉。
「喂，你難道連自己都不認得了嗎？」那個男孩的反應也並沒有多驚訝，他只是用力吞下一口氣，之後從嘴裡無奈地呼出。
「我自己？」
「是啊。」
金晟允朝旁邊伸出手，摸索一番後，終於摸到檯燈的開關，接著房間內被一道微弱的燈光照亮，而這時他也終於看清那個小男孩臉上的表情，竟然是小時候的自己。
「怎麼可能呢？」金晟允手扶著額頭，一臉的難以置信，「我一定還在做夢吧。怎麼會呢？」
「準確來說，」看到他滿臉懷疑的樣子，小男孩便接著說道，「應該是更深層次的夢境，未來的我。不過，我絕對不是Sandman哦。」
Sandman一直是金晟允小時候最怕的一個幻想人物。
「未來的我，這就是你對我的稱呼？」
「不然呢。」他無奈地歪著頭，指尖抓撓著鬢角的發梢，「難道我還要稱呼你金晟允嗎，總覺得會有些奇怪。」
「算了，我還是想知道。你為什麼會突然出現我的夢裡呢？」
「恐怕是因為你剛剛的那個夢引起的吧。」
「那個夢？」金晟允仔細回憶著夢境裡的自己，貌似做了很過分的事情。
「那可不是夢哦，因為我們以前都做過那件事。」
「是啊。」意識到自己的過錯後，金晟允也沒有反駁什麼，只是低著頭附和，「我，不該對怒那這樣的。」
「我們誰都不想這樣，未來的我。」他這時坐在他床沿的邊角，「我們都以泰妍怒那為驕傲。」
因為那個時候，金晟允在心裡是真正的把姐姐當成榜樣，以她為驕傲。
「但同時，心裡卻也有點複雜。你應該能明白吧？」
「明白……糾結，疑惑，害怕，還有憤怒。」
「糾結，因為你那時不理解練習生這一行業，如果這樣下去，最後沒有出道的話，怒那的青春會不會就此浪費。」
「……」
「疑惑，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怒那為什麼還要一個人去首爾做練習生呢，你一直沒想明白這點。」
不懂為什麼，眼前的自己雖然還是那個小男孩的階段，但講的話有條不亂，思緒表達也十分清晰合理。
「害怕和憤怒，你害怕怒那會一條路堅持走到底，從而失去一切，最後想不開的話，自己也會失去最愛的怒那。在別人眼裡，這就是毫無未來的路。尤其是當同學以這個作為恥笑我們的藉口和理由的時候，我們也便會感覺憤怒，但在憤怒這方面，你總會這樣想。」
「因為心裡總覺得自己是因為怒那才受到了同學的欺負和老師的排斥。」
「是這樣，沒錯……而你今天也是這樣的，對泰妍怒那還有一點牴觸。」
「我不是故意的。」金晟允輕聲反駁道，在內心裡他其實很想跟怒那說一聲感謝，然而每到嘴邊卻只會被再度吞咽下。他非常痛恨自己這樣，然而卻無法改正。
「然後就是你現在。」似乎是因為站著說話太久，他拉開桌子旁邊的椅子坐了上去，「現在的你，也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怒那。」
「我知道的……」
「是嘛？那，你又能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麼嗎？」
「想要什麼？」金晟允思考一會兒，最後也只是搖頭嘆氣，「我也不知道。」
「你連自己真正想要的都不懂，那你怎麼會知道如何去面對怒那呢。」
「……」
「看來，我還要再待一陣子了。」他說著，這時站起了身，「還有，你已經弄丟了自己最重要的東西。」
「最重要的東西？」
「就是這兒。」他纖細蒼白的指尖輕輕抵著自己的胸口處。
金晟允手緊握著胸口的衣襟，他總感覺內心很空虛，就像是缺失了一塊重要的部分。
「慢慢來吧，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尋找到這個答案，未來的我。」他走到窗戶邊，整個人變成了沙像，身上很快布滿了裂痕，最後瓦解成了碎片，變成黃沙掉落在地板上。
你明明就是！Sand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