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十五）
「我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
米諾斯的談興似乎越來越濃，他很快又提到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來。
「你知道之前赫卡忒為什麼會幫你嗎？」
「她和你之間的事，準確地來講還是因為封羅。」
「你大概還不清楚，你見到的那個赫卡忒，她的執念是什麼吧？」
看著洛封明顯皺眉的表情，米諾斯也沒賣關子，微笑著說出了一個令人心驚肉跳的答案來：「她想弒神！她想要返回希臘，殺掉真正的命運女神，自己取而代之。」
洛封的眼皮子都抖了抖，面上卻依舊不露聲色地問：「這事又和我家那位老祖宗有什麼關係？」既然米諾斯願意說，他也樂得多拖會兒工夫，解解悶。
「赫卡忒她要的東西其實不是神位，她只是想成為新一代的女神。在希臘的那一位，祂擁有的東西，她都想擁有。可惜，地獄三頭犬偏偏是冥界地獄裡心思、念頭最為純粹的存在。」
聽到這裡，洛封的神情若有所動。
「沒錯。」米諾斯也一下子捕捉到了他的反應，欣然頷首，「她最初是獨自跟我們來了這裡。連那隻恩浦薩都是後來，她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劣質品。真正的命運女神應該有一隻地獄三頭犬充當走狗，所以她當年就看上了封羅。準確地來講，她是看上了你身體裡的那三個靈魂。」
米諾斯的話讓洛封一下子回想起了他最初見到赫卡忒那次。
當時那個女神靈的分念給他暗中發送的那條消息，他始終不明白，也搞不懂赫卡忒為什麼要故意給他加持運氣，現在，他倒是終於理解了。
「我聽說那個女瘋子當年和封羅協商過一次，可惜他沒答應。後來又有了我的插手，她當然不高興。那個時候我和你們倆的賭局，你真以為一個簡簡單單的運氣加持就能糊弄我嗎？還不是她在背後故意攪局。」
話說到這裡，米諾斯的語氣里也不免生出了些不滿。
聽上去僅僅是不滿，但看著那張普通平凡的中年臉孔皺起眉頭，洛封的心裡卻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憑著如今準確的直覺，他知道在這幾句聽上去像是隨口胡說的話里，米諾斯是真的對赫卡忒產生了殺意。
不是單純的一時憤怒，而是那種確實在打算著徹底毀滅對方的意思。
這一切，貌似僅僅是由於他們之間那個在洛封看來挺不像話的「分歧」。
「你現在對我說了這麼多，理由又是為了什麼？你不會還打著想要刺激我的算盤嗎？」
米諾斯聽到聲音後就眯起眼看向洛封，他意味不明地露出微笑說：「我確實有這部分打算來著，不過現在看樣子，效果也確實很差？」
洛封壓根沒心思和他說笑，臉色一成未變地說：「只是一部分嗎？這麼說，你還有別的目的？」
「那當然了。」米諾斯很坦蕩地點點頭，「你還記得我剛才說，我今天會最後再對你出手一次嗎？」
「我記得你特意強調了是今天。反正你這傢伙在我眼裡已經好不到哪裡去了，沒必要再立個講信用的人設。哦，神設？」
面對洛封的冷嘲熱諷，米諾斯充耳不聞地繼續往下說：「我其實也沒什麼耐心，不想把事情再往後拖了。所以我剛才說的最後一次，我覺得確實會成為你的最後一次。我不像你們人類一樣具備那麼多的感情，但我偶爾也會有一點憐憫心。既然你的好奇心很重，我就稍微滿足一下你的好奇心。」
洛封眉頭一收，意識到不對勁兒似的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現在和你的交流方式應該已經很接近你們口中所謂的正常標準了吧？」可惜他的舉動完全沒能逃過米諾斯的眼睛，「相同的問題，我再問你一次。你還記得我剛才說過的話嗎？」
洛封皺緊眉頭沒說話，只是盯著這傢伙看。
「我剛才說——」
米諾斯開始向前走去，一隻手同時緩緩抬起，食指揚了揚，在他的指前，空中就隱約出現了道看不真切的書本虛影。
「我如果真想要找到封羅，方法可不止一種。」
剎那間！
洛封感到他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看到米諾斯身前的那道書本虛影忽然間展開，虛幻的書頁在飛快翻動，好像有隻無形的手正在操縱一樣。
這一幕對於洛封來說著實不算陌生。
「讓我看看，你都有什麼樣的罪……」
不再有感情波動的宣判聲傳進耳中，洛封的眼角僵硬地抖動了兩下，他的腳步想往後退，一動才發覺身體幾乎動彈不得。
從他靈魂深處油然而生的那份敬畏和戰慄，導致他根本無法像平時那樣正常行動。
他的眼裡只能看到前方不遠處那道正向自己緩步走來的身影，耳邊迴蕩著翻閱書頁的空蕩聲音。
走道上的黑暗像是張不斷合攏的巨口，吞噬著他的視野，凸顯出那道向他走來的身影。
兩人之間每接近一步，米諾斯的身形就仿佛高大了一分，直到距離只有兩三步遠時，他在洛封面前就像一座人形的大山，平平無奇又極具壓迫感。
令洛封整個人的脊背都在顫抖中止不住地微微彎下去。
那不是什麼心理素質的原因，而是基於天生本能的驅使。
「我有時候很喜歡你們這片土地的文化。至少你們的先人懂得敬畏神靈。像你這樣愚昧的小孩子，大概永遠不會明白，神是什麼，人又是什麼。如果人遇到了神，那就不該抬起頭來直視才對。」
米諾斯搖了搖頭，指頭又是晃動地一揚，那翻動的書頁立即停下。
「那就先判你一個『不敬』好了。」
說話間，在洛封逐漸蔓延起血絲的眼珠子注視下，他的手就徑直穿過了那道書本的虛影，直直地往前伸去，然後……手指落到了空空如也的虛處上。
上一秒還杵在原地難以活動的洛封驟然間化為黑煙，憑空地消失不見了。
嶗山派神行術之三，神遊！
沒料到會落了個空的米諾斯顯然怔了一下，他轉頭望向酒店裡寂靜的四周，旋即就饒有興致地勾起了嘴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