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牽一髮動全身
屋外,雪下得更大了。林曉深一腳淺一腳地帶著許國棟往牲口棚後面跑,嘴裡呼出的白氣在夜色中格外明顯:「我剛才假裝回家,其實躲在草垛後面觀察。看看今天這事咋處理,結果看見趙德貴那老小子……」
他的話戛然而止。牲口棚後的空地上,雪兒正用腳劃拉著什麼,見他們來了急忙招手。許國棟蹲下身,撥開積雪,露出一個剛挖不久的小土坑,裡面赫然是一個油紙包。
「別用手!」許國棟攔住要上前的林曉,從兜里掏出手帕墊著,小心地打開油紙包。裡面是一沓糧票和布票,最下面壓著幾張照片。只瞥了一眼,許國棟就猛地合上紙包,臉色變得鐵青。
「怎麼了許所?」林曉好奇地探頭。
許國棟深吸一口氣:「去把趙德貴控制住,這些……」他掂了掂油紙包,「這就是趙老八敢這麼囂張的底氣?」
當兩人押著瑟瑟發抖的趙德貴回到大隊部時,蘇宏宇正從裡屋出來,臉上帶著勝利的笑容:「招了!不僅承認今天的事,還交代了三年前偷看女人洗澡的事。不過……」她壓低聲音,「他一直念叨什麼『照片』……」
許國棟舉起油紙包:「在這呢。看來咱們趙會計沒少幫好兄弟『留紀念』啊。」
裡屋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接著是趙虎的驚呼:「不好了!趙老八撞牆了!」
當眾人衝進裡屋時,只見趙老八歪倒在牆邊。
「老八啊老八,」許國棟掂了掂手裡的油紙包,嘴角扯出一絲冷笑,「沒想到你還有這手絕活。這些照片要是傳出去,怕是連公社的驢都得笑話你。」
趙老八的額頭滲著血,眼睛卻死死盯著那個油紙包,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林曉注意到他右手食指不自然地抽搐著,像是在數什麼。
「別裝死了!」蘇宏宇一把揪住趙老八的衣領,「說說吧,這些照片上……」
「等等!」許國棟突然抬手打斷,從油紙包里抽出一張照片仔細端詳,「小蘇你看,這背景是不是……」
蘇宏宇湊過來一看,臉色驟變。照片上趙老八摟著個穿的確良襯衫的女人,背後赫然是公社糧站的紅磚牆。而糧站會計王翠花,正是公社書記的親侄女。牽一髮而動全身
「好傢夥!」林曉一拍大腿,「我說趙會計怎麼總往公社跑,原來是去『交公糧』啊!」
「小兔崽子,你給我閉嘴!」趙德貴突然暴起,卻被雪兒一個掃堂腿絆倒在地。這姑娘不知何時摸到了牆根,手裡還攥著半塊磚頭。
許國棟慢悠悠蹲到趙老八面前:「老八,現在給你兩條路。要麼我把這些照片貼到公社大喇叭上,讓全鄉都知道你和王會計的『革命友誼'……」
「我選二!」趙老八突然來了精神,「是不是把趙德貴那王八蛋的黑帳本給你們就成?」
屋裡頓時安靜得能聽見雪落的聲音。趙德貴面如死灰,褲襠漸漸洇出一片深色。
「好得很!」蘇宏宇氣得直哆嗦,「原來你們叔侄倆一個管『娛樂',一個管『財務'啊?」
趙虎突然想起什麼,湊到許國棟耳邊:「老許,上個月丟的那批救濟糧……」
「都在趙會計家地窖里醃著呢!」趙老八搶著喊道,「還有二十斤臘肉!」
趙德貴狠狠地盯著趙老八,氣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飛過去,一下掐死他。
雪兒『噗嗤』笑出聲:「我說怎麼他家耗子都比別家的肥!」
正鬧騰著,門外突然傳來「哐當」一聲。林曉一個箭步衝出去,拎回來個抖如篩糠的半大孩子——趙德貴的小兒子鐵蛋,懷裡還抱著個鐵皮餅乾盒。
「爹……爹讓我把這個埋到……」孩子話沒說完,趙德貴就發出一聲哀嚎:「你個小兔崽子,別TM亂說話。」
嚇得這孩子,直接閉了嘴。
「現在亂說話的是你,你給我閉嘴。」趙虎就去就是一巴掌。
許國棟打開盒子,裡面整整齊齊碼著三十多張『工業券』,最底下壓著張發黃的借條,落款竟是縣裡某位領導的簽名。
「好嘛!」蘇宏宇眼睛都亮了,「這下連『老虎'都扯出來了!」
趙老八突然瘋了一樣大笑:「許國棟!你以為就憑你們幾個泥腿子……」話沒說完,雪兒抄起抹布塞進他嘴裡。
「許所,」林曉搓著手,「現在咋整?要不去公社……」
「去個屁!」許國棟把證據一股腦塞進軍大衣內兜,「先把他倆關進倉庫。雪兒去守著電話線,宏宇帶鐵蛋回家。林曉跟我走——」
「去哪?」眾人齊聲問。
老許繫緊棉帽帶子,笑得像只老狐狸:「當然是去趙會計家『借'點臘肉當下酒菜!這大冷天的,審案子也得講究個葷素搭配不是?」
屋外,雪下得更密了。
趙德貴突然像條離水的魚一樣撲騰起來:「許國棟!你動我家地窖試試!我堂哥可是縣裡……」
「縣裡供銷社副主任嘛!」許國棟掏出個皺巴巴的筆記本,「去年八月十六,他批給你五十斤柴油票;今年清明,又給你特批了……」
「你!」趙德貴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你咋連這都……」
雪兒突然「咦」了一聲,從餅乾盒夾層抽出一張二寸照片。照片上趙德貴正和個穿中山裝的男人在河邊釣魚,那人腕上明晃晃戴著塊上海牌手錶。
「這不是公社李書記嗎?」趙虎湊過來,「上個月開會他還說堅決反對幹部搞特殊化……」
裡屋突然傳來「咯吱咯吱」的磨牙聲。趙老八不知何時蹭到了牆邊,正用捆著的雙手拼命摳牆皮,指甲縫裡全是血。
「糟了!」蘇宏宇一個箭步衝過去,從他牙縫裡摳出半片藥丸,「這老狐狸要尋死!」
許國棟臉色驟變,抄起桌上的搪瓷缸就往趙老八嘴裡灌水:「想畏罪自殺?門都沒有!林曉,去牲口棚牽頭驢來!」
「牽驢幹啥?」趙虎一臉懵。
「灌糞湯催吐啊!」雪兒在一邊解釋道:「我爺說這招專治服毒的……」
趙老八聞言劇烈掙紮起來,捆著的雙腿把地面蹬出個幾道大印子。許國棟趁機掰開他下巴:「說!這些工業券是不是要送去……」
院外突然傳來「砰」的槍響,接著是紛亂的腳步聲。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三個戴狗皮帽子的黑影已經踹開了門,為首的手裡端著杆老式獵槍。
「都不許動!」領頭的扯著公鴨嗓,「我們是公社民兵連的!」
許國棟眯眼一看就樂了:「劉二狗?你去年偷生產隊玉米被勞教,現在倒冒充起民兵了?」說著突然暴起,一個擒拿手就把獵槍奪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