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草木皆兵
朱序就這樣回到了東晉和謝玄這裡，並且很快就通過私下裡的提示和告知，將整個前秦帝國內部的所有情況都是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謝玄，整個前秦在此次戰役中的布置和戰爭計劃，都是直接被謝玄全部知曉了，所謂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一下子，頓時再次大大的改變了雙方在戰場上的實力和形勢對比，毫無疑問的，此時的雙方雖然是說在硬實力上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但是占據了情報優勢的東晉，反而是能夠通過對前秦戰略計劃的研究，提前知曉敵方的薄弱點，並且集中優勢兵力進行進攻，反而是能夠一時間在局部上占據相當大的主動權，這樣的情況無疑是對於己方十分的有利的，可以說，苻堅這一手，簡直是愚蠢到家了，似乎是智商暫時下線了一般，給自己造成了極大的劣勢卻是還不自知，恰恰相反的是，此時的苻堅還時有些洋洋得意的狀態，他始終堅信，東晉此時已經是一派恐懼慌張的景象了，要不了多久，整個東晉就會走向失敗的道路，要不就是投降，要不就是在自己的百萬大軍碾壓之下，被徹底的消滅！
但朱序這一次到謝玄這裡，所做的還並不僅僅是將前秦內部的情況透露給了謝玄，他還根據現在的局勢，給謝玄出了一個十分重要的主意，既然現在苻堅的百萬大局一時間無法集結完畢，那這個時候恰恰就是一個重要的戰機，若是現在主動進攻，卻是很容易給此時十分大意的前秦前鋒部隊造成一個巨大的打擊，甚至是直接將其前鋒部隊給擊潰，要是這樣一場首戰勝利了，對於東晉士氣的提升和敵軍士氣的嚴重打擊將會是十分巨大的，到那個時候，此消彼長之下，雙方的軍事實力將會進一步的拉進！
到那個時候，前秦士氣受到嚴重的挫敗，即使是敵軍的百萬大軍陸續的抵達了，東晉這邊還是有一定的機會將對方擊敗，要是拖延到後來，敵軍的百萬大軍依舊是如同之前一般氣勢洶洶的南下，恐怕是任何人都無法帶領東晉的這八萬北府軍打敗前秦的軍隊了。
可以說，雖然這場戰鬥必定不是正常淝水戰役的決戰，但卻絕對是一場能夠對整體局勢起到決定性作用的戰鬥，這就像是一枚關鍵時刻的棋子，若是走到了合適的位置，取得了優勢，則整個棋局都活了，要是走錯了位置，後者是不敢主動發起進攻，那原本就處於劣勢位置的己方，將會無可避免的走向失敗！
謝玄一開始的戰鬥部署其實是偏向於防守的，畢竟雙方的軍事力量差距實在是太大了，防守尚且十分的不足，更不要說和對方面對面的較量對戰了，所以從一開始，謝玄還是有些畏懼強大的前秦大兵，準備通過節節的防禦和拖延，等到敵軍疲憊的時候再尋找機會，對敵方的大部隊進行反攻。
但是聽了朱序的話之後，經過一番的分析，謝玄敏銳的覺察到了，若是朱序所說的屬實，那這絕對是一次不可錯過的千載難逢的機會，要是能夠成功的把握住這個機會，確實是能夠極大的改變整個戰場上的局勢，這次戰役能夠給敵人造成的損失，也絕對不僅僅表面上的那點士兵的傷亡數量！
不過朱序畢竟是投降到了前秦那邊，所以即使是謝玄此時的心中也是有些沒底，雖然說他十分的了解朱序，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這次行動是朱序刻意布下的陷阱的可能性很小，但終究還是有一定的可能的，畢竟人心隔肚皮，他也不可能將自己手中的大軍拿出來冒險，若是這可能真的成真了的話，那對於整個東晉來說，都是毀滅性的！
於是謝玄還是留了一手，只是派遣自己手下的劉牢之帶領五千的北府兵去進攻前秦帝國的戰將梁成率領的五萬人，先試試水，這五千人能夠起到很好的試探作用，讓自己確定這到底是不是前秦的一個陰謀，而且，雖然在這次戰鬥中雙方的軍隊數量差距十分的大，但這五千兵馬都是自己手中最精銳的北府兵，統帥的將領又是東晉最為兇悍的戰將劉牢之，再加上敵軍輕敵懈怠，己方占據突襲優勢等等方面因素綜合考量，這五千人足以給敵軍造成重大的打擊和傷害了，因此，謝玄經過思考之後，最終毅然決然決定派遣劉牢之帶領這五千軍隊向梁成手下的無完人發起了兇悍的主動攻擊。
不過，謝玄顯然還是有些小看劉牢之這位猛將了，這位歷史上都赫赫有名的猛將，帶領的又是歷史上同樣出名的北府軍，戰鬥力自然是爆棚，雖然人數少，但是卻如同一把經過無數次錘鍊的利劍一般，無比的鋒利。
劉牢之帶領手下的士兵，很快就成功的進行了夜襲，完成了謝玄的期望，不僅是帶領自己手下的五千人戰勝了梁成手下的整整五萬名士兵，完成了所有人眼中都絕對不可能達成的一打十的恐怖戰績，更是乘勝猛攻，又斬殺了敵軍的主將梁成和他的副將王詠，整個前秦帝國的前鋒部隊，幾乎是全軍覆沒，成建制的被這區區的五千北府軍給消滅了！
在這場戰鬥中，前秦軍隊接連折損了所有的前鋒部隊主力和十名大將，節節敗退，殘餘的後方部隊想要逃走，但很快又是被劉牢之派遣的一部分部隊給搶先堵塞了淮河的渡口，再次講這些狼狽逃竄的敵軍殘餘兵力給堵截住，又殲滅了對方的一萬五千多人，還抓獲了許多的前秦官吏和大員，通過這一場戰鬥，劉牢之幾乎是威震天下，所有的前秦帝國部隊聽到劉牢之的名字和劉牢之所部的旗幟，都是不由的心頭髮緊，腳有些發軟，士氣頓時便是暴跌一大截！畢竟面對這樣非人的恐怖戰績，所有的前秦士兵內部，幾乎都是通過一個個變形的流言將劉牢之的形象給妖魔化了，到了後來，甚至還傳說出劉牢之是一個長著三頭六臂，嗜好喝人血，吃人肉，吸吮人骨髓的可怕妖邪，整個前秦軍隊的士氣由此暴跌！
這場突襲作戰極大的鼓舞了所有東晉帝國的士兵和將領的士氣，同時也對整個前秦帝國的內部造成了嚴重的不可挽回的後果，在這場戰役之後，受到嚴重損失的前秦帝國軍隊於是便採取了守勢，不再主動的向敵方的地盤進攻，而是退守和駐紮在了壽縣，東淝河的西面，警惕的望著對對面已經是步步緊逼的東晉大軍。
此時，不僅僅是前秦帝國的士兵們心中悄然的發生了變化，就連苻堅此前那可驕傲自信的心也是不由的開始戰慄了起來，當他得知晉軍的士兵正在向自己駐紮的壽陽城進發的時候，實在是不敢相信，對方雖然是取得了一場勝利，但是兵力還是遠不及自己此時手中統帥的中軍，對方又是如何敢向自己這邊主動的發起進攻呢？這其中絕對是有問題的，或許，對方的部隊絕對不像是自己所得到的情報那樣，只有區區的幾萬人！
想到這裡，苻堅心中更是慌張，於是便和自己的大將符融親自登上了壽陽城的城頭，去觀看對面的晉軍的動作，當他看到已經是陸續抵達的晉軍隊形嚴整，秩序井然，河面上的戰船密布，如同一座座橫亘在江面上的小山，頓時覺得東晉的士兵實在是太過於精銳和訓練有素，心中的畏懼之一再次上涌，使得他在接下來的環顧之中，竟然是不小心將北面上山的無數草木都是看錯成了一個個正在移動的士兵，頓時心中便是恐懼異常的對符融說道：「晉軍實在是一個太過於強大，無法對抗的對手，你們怎麼可以在之前說他們是一支弱旅？不僅是戰鬥力強，他們的數量也是遠遠的超過我們的情報數量！」
至此，苻堅便是從一個極端一下子又是到了另一個極端，從先前的極度自信陡然變成了現在的極度恐懼和害怕，已經是無法做出冷靜的決策和分析了，這也是直接導致了他散失了最後的機會，直接走向了最終的失敗結局！
很快，便這風雨欲來的戰場上，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轉折點，處於對峙狀態中的雙方部隊，都是十分的緊張，但又是對對方沒有太大的決勝把握，於是，這個時候謝玄派出使者，向苻堅建議，若是前秦的軍隊能夠後退三十里的距離，他就可以讓自己的軍隊度過東淝河，到那個時候，雙方的部隊就可以直接決一死戰，避免陷入這樣的無所謂的消耗戰之中。
面對這樣一個提議，苻堅和手下的大將符融都認為可以，他們也不是死腦筋，心中也是十分活絡的，到那個時候，他們完全可以乘對方渡河的時候下陰招偷襲對方，取得一場巨大的勝利，而自己的損失也能夠降到最低，這也符合兵法里所說的半道而擊之的謀略和戰術，懷揣著這樣的美好想法，苻堅便很快統一了謝玄的這個提議，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所算計的早已經是被謝玄算計在了裡面了，在這個提議之中，謝玄還有著一個更大的布置和陰謀！89書庫 .
就在苻堅按照雙方的提議開始統帥大軍徐徐的後撤的時候，東晉的軍隊這個時候突然便是開始渡過淝水開始向前秦的軍隊發起突擊。
按照苻堅之前的打算，此時應該是要立刻率領大軍回軍掩殺，對東晉的部隊半渡而擊之了，但是他完全沒有料到的是，此時已經是暗自回到了東晉陣營的朱序、徐元喜等人卻是在前秦軍隊的大後方大肆的喊叫：「前線的秦軍大敗了！」，本來士氣就已經是降到了冰點，又因為苻堅手下的部隊種族不同，魚龍混雜的人實在是太多，人心方面本來就有不小的問題，大家都有著各自的想法和算盤，再加上這一下催化，整個大軍之中立刻恐慌蔓延，而且所有人都是親眼看到，之前苻堅確實是下達了撤退的命令，所以，此時饒是任何人來解釋和組織，都是無法抑制住這恐慌和崩潰的情緒了，整個前秦大軍瞬間陷入了無序的狀態之宗，甚至出現了成建制的士兵逃亡！
就在這個時候，晉軍已經是全力出擊，順利的渡過了淝水，由謝玄、謝琰和桓伊統帥的北府軍精銳兵馬，很快就將已經是一盤散沙的前秦軍隊給擊潰了，大敗對方，甚至就連前秦軍隊的統帥符融都是死在了戰陣之中，屍骨無存！
淝水之戰後，晉軍很快就收復了壽陽城已經黃河以南的大片土地，當時的謝安還在自己的家中，閒情逸緻的和自己的客人下著棋，這個時候，突然門外一騎飛來，送來了前線大捷的書信，謝安看了之後，卻是臉上連一點的神情變化都沒有，依舊是在下著自己的棋，每一步之間都是沒有絲毫的擾動。
和他一起下棋的客人這個時候卻是忍耐不住了，這書信明顯就是前線送來的，而且是加急的，肯定是和前線的戰況有關，想到這裡，他哪裡是還有這個心情和謝安下棋啊？連忙問謝安戰況怎麼樣了？
謝安這個時候卻是不緊不慢，徐徐的說道：「前線的孩子們終究還是把秦國人給打敗了！」
聽到這個大捷的消息，這個客人更是沒有心情下棋了，連忙起身告別，想要和更多的人分享這個好消息，很快就離開了謝安的府邸。
而一直到了客人已經離開很遠之後，謝安才是慢悠悠的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內宅之中，其實他的心情也是一直都很激動的，只是他不願意將自己過於興奮的心情展現在別人的面前，所以之前和客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始終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一直到這個時候，家中只剩下自己和家人的時候，他才是不再安奈自己的心情，一不小心跨過門檻的時候，甚至是都把自己的木屐上的木齒都是給直接的碰斷了。
現在，當我們經過仔細的研究後會發現，其實歷史上的這場著名的以少勝多的戰役中，前秦帝國的軍隊並沒有傳說中的百萬那麼多，只是名義上有這麼多的人，其實真正派到前線和東晉軍隊交手的部隊不到三十萬人，不過即使是這點人，在具體的戰鬥過程中，也因為恐懼，大部分的人在真正開戰的時候已經是恐慌逃走了，所以真正和東晉軍隊交手的人，並不是很多，這也是為什麼東晉帝國能夠以區區幾萬人的部隊，摧枯拉朽一般的將敵軍的大軍給橫掃一光的原因，其實，一場戰爭，最為重要的往往就是士氣，一旦士氣崩了，哪怕是再厲害的將領，也是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這邊走向無可避免的失敗命運！
這場戰爭對於後世來說，造成的影響著實是不小，甚至是直接導致了前秦帝國這個龐然大物的直接覆滅和苻堅這位一世雄主的直接隕落！
在淝水之戰中，前秦軍共計被東晉帝國部隊消滅的部隊和逃散潰敗的人數竟然高達七十多萬人，僅僅只有懷有異心的部分將領手下的部隊得以保存，但很顯然的是，這些部隊此時已經是不可能在聽苻堅的指揮了，甚至於，很快之後，這些人將會把自己手中的屠刀伸向已經是處於絕境的苻堅。
在這場戰爭之後，第一個破滅的就是苻堅對於統一整個華夏大地的雄偉壯志，不僅僅是這個夢想破滅了，就連先前已經是苻堅通過不懈的努力達成的統一北方的局面也是完全的接替了，各個地方都被擁兵自重的將領們給割據占領了，很快，其中實力最為強大的鮮卑族和羌族的首領便是重新崛起了起來，在昔日的前秦帝國的領土上，建立起了自己的勢力和國家，就連苻堅自己，也是最終沒有逃過悲慘的命運，被自己昔日的手下將領姚萇給殺害，而曾經令所有人為之仰視的前秦帝國，也是隨著苻堅的死亡，而徹底的走向滅亡！
由此，整個華夏的局勢再次走向了南北分立的情況，在淝水之戰後，東晉帝國自然也是乘勝追擊，將黃河以南的大量土地都是重新拿了回來，但是東晉帝國畢竟是內部的問題是在太多，各方面的勢力鬥爭十分的激烈，因此，饒是取得了如此大的勝利，東晉很快骨子深處不思進取的性格便是湧現了出來，無法取代前秦完成統一華夏的使命，而是隨著丞相謝安的去世和軍隊中的著名將領統帥的退隱而逐漸的停下了自己的腳步，慢慢的開始採取防禦的姿態，重新開始享受起了自己安逸的生活來。
說起來，每當我們收齊這場戰鬥時，總是無從評論，這樣的結局到底對於後世來說是好是壞，雖然說東晉帝國的勝利有效的遏制住了當時日漸猖獗的北方異族部隊的南下入侵，為整個江南地區的經濟和社會發展提供一個更加穩定的條件，也使得整個漢族的中原文化得以在南方得到更好的延續和發展，不至於從此徹底消亡，保留住了整個華夏民族的文化核心，獲得了一個以後有可能重新崛起的機會，但是不可忽視的是，在這一場戰爭過去之後，東晉帝國的皇族和士族們依舊是過著清談佛老、剝削百姓的生活，對於普通的底層百姓來說，這一場巨大的勝利並沒有給他帶來一絲一毫的好處，反而還給他們增加了許多沉重的負擔，對於歷史，我們從來是不可能給出一個確定的評價的，畢竟歷史從來都是由無數的人，無數的視角組成的，我們若只是將自己的視角局限在一個方向，便是會不可避免的得出一個十分偏頗的結論，並且最終用一個錯誤的結論，來將我們自己的眼給蒙蔽。
不過，每當我們這些後世的人回望起這場戰爭的時候，總是能夠總結出很多的教訓和前秦帝國的失敗原因，作為此時的借鑑，就比如，淝水之戰苻堅失敗的第一個重要原因，無疑就是只注重了軍事上的統一，而沒有看到自己內部統治中隱藏著的巨大問題，沒有意識到自己龐大的軍事實力後面，並沒有一個雄厚的物資基礎，而這，才是一個帝國和一支軍隊最為雄渾的底氣，有了雄厚的物資基礎，自己哪怕是失敗幾次，都有捲土重來的機會，但若是沒有這樣的條件，一次的失敗，便是有可能導致一個勢力徹底的瓦解和失敗，這也是為什麼之前王猛一直強烈的反對和勸諫苻堅的原因。
也這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物質條件匱乏的情況之下，軍隊的連年戰爭，自然是要從百姓這裡剝削掠奪，從而進一步導致了己方勢力的戰爭無法得到群眾的支持，軍隊的士氣也受到嚴重的影響，就像是南征之前苻堅的太子對他說的那樣，東晉是必然要討伐的，但並不應該是現在，現在的條件並沒有達到，己方現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興兵討伐，而是「厲兵積栗，以待暴主」，不僅是自己內部要達到相對應的條件，也要沉下心來，等待外部的條件成熟，到時候自然是瓜熟蒂落，只需要區區的一支部隊，就能夠令整個江東地區望風而降了！
苻堅若是接受了這樣的建議，換上一條道路，走向發展經濟，恢復民生的道路，將原本十分不穩定的軍事聯盟徹底的轉化成為一個穩固的帝國政治體系，到那個時候，能夠有效調動整個帝國力量，將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一起，而不是像後來那樣四處分散，甚至是到處的將領都有異心的情況，苻堅想要統一全國自然是十分的容易的一件事情了，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