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結髮授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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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船主以抄書、售書為生。

  對於顧白而言,這年代求得一本書抄錄不容易。

  最省錢的辦法當然莫過於自己寫書,抄書,最後賣書。

  《白蛇傳》正是顧白為了掙錢,自己抄出來的書。

  讓他始料未及的是,居然捅出了這麼大的簍子。

  這讓顧白失去了繼續躲在山寺中,抄書的興致。

  正好,他早上抄書也已告一段落。

  因此,在用罷齋飯後,顧白向主持提出告辭。

  顧白抄寫的經書,書法不遜色於小有名氣的大家,還沒有謬誤之處,無論珍藏還是送給香客,都是拿得出手的禮物,山寺主持當然極力挽留。

  謝長安在旁邊也不住勸他留下來。

  雖然勾子很醜,但顧白這一走,他在寺廟裡可就缺了少陪伴。

  謝長安可不想青燈古佛,過上老和尚的生活。

  顧白不為所動,主持無可奈何,只能祝願他:「倘若再有誦經超度之事,顧檀莫忘了我們。」

  顧白瞥他一眼。

  超度又不是什麼好事。

  這濃眉大眼的老和尚,想不到也是個不正經的。

  他們告別了主持,出了山寺。

  細雨如絲,山林見罩著輕霧,草木被雨水洗後碧綠如新。

  山寺前有一株古樟樹,鬱鬱蔥蔥遮住了禪院山門,讓山寺愈加清幽。

  沿青石板向下,一條玉帶出現在山腳。

  那是一條河。

  同顧白一起下山的還有王守義幾個差役。

  顧白的書船就停在山下的碼頭。

  書船足夠大,王守義正好可以搭船把法海的東西運回餘杭城。

  顧家的書船,早被燒了,現在這條書船是顧白讓人新打造的。

  他在這條書船上加入了自己的想法,前面為店,也是抄書的地方,後面供住宿。

  在船尾,有一方小火爐,作煮茶,烹菜之用。

  勾子披上蓑衣,撐起了竹竿,把船推離碼頭,調轉方向後向餘杭城進發。

  顧白與王守義等人呆在前面書店。

  書船在外面看起來略小,但裡面布置妥當而有序,一切井井有條。

  「你別說,這船還挺雅致。」王守義忍不住點頭。

  餘杭城水路眾多,他們經常坐船出行,畫舫也上去過,但從來沒有坐過這麼舒適的船。

  顧白坐在書案前,發出舒服的呻吟。

  他這書案,還有座下蓆子,專門請人做的,不是山寺的破蓆子所能比。

  差役陸續把幾箱行李搬進來。

  「這些全是法海盜墓所得?」

  「嗯。」

  「這得多少金銀珠寶,這和尚夠能搜羅的。」顧白有點羨慕。

  他現在抄書所得,全部打造這船,還有購入書籍了,夠他揮霍的銀子很少。

  「也不全是,裡面還有一些書。」王守義覺得那些書,應當不是出自古墓。

  「書?」

  顧白做的就是書的生意,他登時有了興趣。

  「打開看看,我幫你們清點、查驗一番。」顧白建議。

  王守義點頭,「也成。」

  他們昨日把法海禪房抄了以後,一直沒來得及清點。

  現在船上,正好有這機會。

  幾個人搬走書案,空出一地方,把法海的箱子一一打開,歸類。

  出乎顧白預料,金銀珠寶有,但不多,多是一些首飾,或者別的陪葬物品。

  這些東西散發出一股腐朽的惡臭味,成功讓顧白對他們興趣大減。

  至於書,有幾本是佛經。

  顧白翻了一下,上面錯誤頻出,遠不如他抄錄的佛經。

  還有一本占卜書,上面有各種占卜的法子,其中不乏邪惡的。

  譬如,用幼子的頭殼占卜,可測財運。

  也有噁心的,如采女性月水,足以斷姻緣。

  「嘁,用這法子占卜,有用就有鬼了。」顧白嗤之以鼻。

  但在翻到一頁後,他愣住了。

  或許是法海的字跡。

  他用毛筆在一占卜之法旁邊勾勒一筆,起初寫著有用,後來又在下面補了一筆「水仙」。

  這是何意?

  用此占卜之法,得到了水仙的指引?

  水仙又是哪路神聖?

  顧白因為抄書,已經算是博覽群書,但對於水仙這名字,陌生的很。

  他揣著一肚子的疑惑,又瞥向這占卜之法:溺斃一人後,在河邊行某種占卜之法。

  顧白搖頭。

  看來這水仙,也不是個正經神,指不定還是條水鬼。

  顧白有點兒可惜,他本來還準備按這法子,占卜一下,問一問水仙誰是顧家滅門兇手呢。

  算了,還是等遇見一道士,讓他幫著算一算吧。

  顧白把占卜這本書丟給王守義。

  「這上面全是些邪惡的占卜之法,你收起來,別讓壞人得了去。」

  王守義翻了一下,「這上面怎麼邪惡了?」

  顧白已經翻開下一本書了。

  聞言,他抬起頭,看著王守義,「你不識字?」

  「你看不起誰呢,我當然識字。」王守義仰著頭,大著嗓門。

  差役們跟著點頭,「王捕頭是我們這些人里最有文化的人。」

  王守義一臉驕傲,口上謙虛,「過獎了,過獎了。」

  「那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顧白丟下一本書,繼續翻別的。

  「可我不認識這倆字兒呀。」

  王守義指著「占卜」二字,「這倆肯定就不是字!」

  「這念占卜。」顧白糾正他。

  在這個朝代,王守義等人是差役,屬於賤籍,無恆產,地位不如百姓高。

  他們不識字,也在情理之中。

  「占卜!」

  王守義努力記下了,「太好了,我這一下子又認識很多字。」

  顧白奇怪,一問方才知道,王守義識字只認一個字的一半。

  譬如玷污,利用新學的詞,到王守義嘴裡就成占虧了。

  「被人玷污了,可不就占虧了。」

  王守義把占虧換算一下就是吃虧,「所以占虧就是吃虧,沒毛病。」

  顧白目瞪口呆。

  他想不到這字與字之間也能換算,不禁豎起了大拇指,「你改名王一半得了。」

  換算一下,就是忘一半。

  「能忘一半,說明還記著一半,還行,不賴。」

  在文化這方面,王守義一直知足常樂。

  顧白對王守義無語了。

  他搖了搖頭,剛要把手中的金剛經放下,忽然從書中落下一張紙箋,上面寫滿雜亂的文字。

  顧白拿起來細讀。

  雖然字跡潦草,但顧白看得出來,這字跡與占卜書上的字跡相同,想來也是出自法海之手。

  至於內容,顧白剛看第一段,人已經呆住了:

  「永生之路:服食一定數量同類,吞噬他們的靈魂,人將得到他們的力量、靈魂。」

  下面有備註:

  水仙告訴我,用她的辦法,人可以提升壽命,也將壯大自身。

  顧白震驚了,迫不及待往下看。

  「水仙就是靠吞噬同類才以成仙的。」

  「我試過一次,水仙沒騙我,我當真變強,耳目也敏銳了。」

  顯然,這信箋上的內容是法海在不同的時間記錄的。

  「我餓,餓,想吃…阿彌陀佛。」

  「感謝水仙指引,今日盜得大墓。」

  ……

  「我發現,最佳服食手段乃是從活人身上取心尖肉,小火炙熟與黃酒同飲,堪稱人間美味。

  再往後,法海字跡更加潦草,說話前言不搭後語。

  顧白覺得,法海這廝估計是被朊病毒襲腦了。

  當然,法海也有清醒的時候。

  如最後一次記載:今日占卜,水仙指出西湖邊上有大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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