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奈河橋上呼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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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子在餘杭城南郊。

  名為橋鎮,因鎮上多橋,故有此名。

  有橋自然有河,年掌柜隱約記著,當年他大娘子說鎮上有一座奈何橋。

  有奈何橋自然有忘川河咯。

  因此一大早,顧白領著勾子,坐一艘小船,獨自趕往橋鎮。

  或許因為前幾日怪魚在城裡作亂的緣故,城內河道上的船少了許多。

  出城的水關倒是嚴了。

  閘門緊閉,鎮妖司的人站在上面逡巡,時刻觀察著水面。

  領頭的正是前日曾與顧白出去幫助謝長安抓瓜婆的鎮妖司的書生。

  在見到顧白後,書生好奇問了句為什麼起這麼大早出城,又提醒他們注意水怪後就放行了。

  閘門緩緩地打開,風吹霧迎面撲向顧白他們。

  「那怪魚當日能進入城內,聽說是水門出了內鬼。」勾子撐著篙,同顧白說起來。

  此時,小船緩緩前行,很快把城牆拋之腦後,被濃霧所遮蓋。

  「內鬼?」顧白很是不解,「誰會是怪魚的內鬼?」

  難道是魚妖混進了鎮妖司?

  不應該呀,鎮妖司本就是驅妖的。

  勾子搖了搖頭,「是人,至於為什麼,那我就不知道了。」

  「不過,最近不太平就對了,聽說城外經常有怪魚吃人,哦,對了,那蛇妖也出來傷人了。」勾子聽說,現在已經沒有漁民敢去西湖邊打漁了。

  顧白把左手纏著的白布解下來,「不止咱們這兒不太平,我聽說會稽郡也不太平。」

  昨兒王守義說,會稽郡鎮妖司的人遲遲不來,就是因為被會稽郡為非作歹的妖怪拖住了。

  不止妖怪作亂,一些逆賊也趁機作亂,會稽郡現在快亂成一鍋粥了。

  顧白一直戒備著,等太陽升起,濃霧消散時,一頭怪魚也沒冒出來。

  他們又走一個時辰,在一吹牧笛的牧童指引下,小船拐入一條小河。

  沿著小船逆流而上,在日上三竿時,終於到了傳說中的橋鎮。

  鎮外有一碼頭,他們把船停靠,上岸後一看,這古鎮真不服橋鎮之名,一眼望去全是橋。

  若不問路,貿然走進鎮裡去,那些縱橫交錯的橋能把人繞暈了。

  顧白向一老者問路。

  老者起初還很熱情,但聽到他問奈何橋,臉瞬間冷下去,話不說,頭不回的走了。

  顧白以為老者老眼昏花,耳聾耳鳴聽不清,誤以為他在咒他,於是換了個年輕人問。

  年輕人聽到顧白要問的路後,仿佛吃了蒼蠅一樣,晦氣的走了。

  「怪了,難道鎮裡沒有奈何橋,忘川河?」

  顧白不解,誤以為這些人錯認為他在問陰間奈何橋了。

  「我來!」勾子自告奮勇。

  她去問了一大嬸兒,自以為憑自己八婆才能,怎麼也能問出路來。

  然而,大嬸兒翻了個白眼,「姑娘,你這樣子,奈何橋的鬼可不敢收。」

  大嬸兒頭也不回的走了。

  「嘿,你怎麼說話呢。」勾子跳腳,若不是顧白拉著她,她一定上前理論一番。

  「算了,算了。」顧白把勾子拖住,「我覺的人說的挺有理的。」

  勾子回頭看他,「別以為我賣身契在你手裡,我就不敢惹你。」

  「那你敢?」

  「雲雨樓的姥姥要我之前,我還是敢的。」勾子底氣十足的說。

  迎面走來一婦人,見到顧白走不動道了。

  顧白趁機上去,問她去往奈何橋的路。

  顧白的臉名不虛傳,姑娘立刻點頭,伸手指著鎮子的另一頭。

  「你踏上這座橋,繞過那座橋,再上左面的橋,再走右面橋,再走右面橋,再上十字橋往右拐……最後下了坡橋,走過木橋,踩著浮橋,穿過吊橋,然後就到奈何橋了。」姑娘盯著顧白說。

  顧白不說話,只是看著她。

  他現在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有一個橋字。

  姑娘說完了,舌頭舔下唇,「你記住沒有?」

  顧白搖頭。

  「記不住就對了。」姑娘高興地說。

  「嗯?」

  「啊,那個,我是說,記不住是應該的,我們鎮上的人,都不一定記得住。」

  她自高奮勇,「還是我帶你們去吧。」

  「這不大好吧?」顧白望著她手裡的衣服。

  這姑娘端著一盆衣服,顯然準備去河裡洗衣服。

  「沒什麼不好的。」姑娘把盆往地上一丟,熱情在前面領路,讓顧白跟上。

  顧白和勾子對視一眼,跟上去。

  一路上,姑娘嘰嘰喳喳,問東問西,片刻的功夫,快把顧白穿什麼顏色內褲問明白了。

  顧白招架不住,只能轉移話題:「那座橋,為什麼叫奈何橋?」

  熱情的姑娘臉色一變,有點兒僵硬,不是很想說。

  但看在顧白臉的份兒上,她最後還是說了,「在很久很久以前……」

  餘杭城連續三年大水,民不聊生,餓殍遍野,許多人啃樹根,吞觀音土,肚子大的像孕婦。

  又一場大雨後,在人們木然的注視中,鎮東頭來了一位和尚。

  和尚很年輕,身上背著一個竹簍,竹簍里是一些草藥。

  他醫術精湛,一劑草藥下去,人們的大肚子會立刻消下去,而且分文不取。

  人們都很感激他。

  然而,人們餓急了,和尚白白胖胖,濃眉大眼,一看就知道沒被餓到。

  人們都說他的背簍里有吃的。

  於是,有一天,正在橋東頭為老余家雙胞胎姊妹治病的和尚,被鎮上里正請去了家裡。

  「後來,那老和尚再也沒在鎮上出現過。」姑娘說。

  里正,還有他的幾個心腹,他們那幾天油光滿面,還用草藥為鎮上的百姓治病。

  後來,伴著朝廷賑災,鎮上百姓最後挺過了那一關。

  但是,鎮上從此出現一件咄咄怪事。

  「里正的兒媳婦,產下一怪胎,生出來就沒有沒頭,沒雙腿。」

  里正當時就瘋了。

  再後來,里正的心腹,他們家人或親戚產子,也必然是怪胎。

  或缺手,或缺胳膊,有時候還缺心——生下來,心口出就有一窟窿。

  漸漸的,不再限於里正和幾個心腹,而是蔓延到了整個鎮子。

  那些年,鎮上產下的胎兒,或殘,或畸,唯一好過里正他們的是孩子至少還活著。

  「漸漸的,鎮上流傳一個傳說,說里正他們把和尚吃了,和尚死的不甘,來報仇了。」

  里正已經瘋了,其他幾個當年參與的人,也大多瘋,或死於非命。

  鎮上的百姓只能另尋別的辦法來解除災厄。

  後來,鎮上百姓不知聽誰說,只有為和尚娶活妻,才能消此惡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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