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陸執,我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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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前陸執從來沒有想過求婚這件事。

  他們的故事終結得太早,早到他還來不及許諾她一生。

  但是現在這心思一起,如同燎原之火,越燒越旺。

  他們所有美好的故事幾乎都發生在a市,前世今生,他都是在這裡遇見她。

  他執著地追一個姑娘,付出所有的真心。

  從一個沒能送出去的可愛多,到背她走過整條長街。

  所有的青春,全是同一個人。

  他時間算得很好,打算求婚那天,恰好下了雪,也許也是今年冬天的最後一場雪。

  等到過了冬寒,就是春暖花開的季節。

  小雪下了一|夜,第二天路面上只剩淺淺一層積雪,樹梢倒是堆得頗厚。

  太陽沒有出來,天空卻意外地晴朗。

  寧蓁扶著外公出來散步,他身體好轉了很多,就是不認得人。

  一開始還認得寧蓁,只是不認得寧海遠他們。到了現在,連寧蓁都不認識了。

  他只記得外婆。

  走了一路,十句話里有八句都是在問:「子惠呢?」

  寧蓁就耐心答他:「外公,外婆買東西去了。」

  「哦。」

  雪層不厚,好多人都出來看這個景象,畢竟醫院消毒水的味道並不好聞。

  寧海遠今天要交給客戶設計終稿,所有沒有陪寧蓁過來。

  寧家不放心,於是讓唐琢跟過來。

  少年快十七歲了,高高的個子,一張俊秀的臉在人群中很拔尖。

  但寧蓁外公到底和他無關,他也就沒有去陪老人,坐在醫院外面的亭子,望著枝頭的白雪發呆。

  寧蓁走到拐角處,一個小孩子突然跑了過來,她怕撞著外公,連忙護著老人,小孩撞在她身上,一言不發就跑了。

  寧蓁看著手中多出的紙條。

  心情微妙。

  難得這個年代還有這種傳話方式?

  她有點想笑。

  寧海遠至今沒有把手機還給她,這種傳話方式也正常。

  她打開紙條,裡面只有一句話,很規整的列印出來的那種。

  ——醫院對面那棟樓天台見。陸執。

  醫院對面?

  寧蓁皺眉,陸執就在這附近嗎?

  她抬頭一看,那邊的樓層約莫十來層,是新修建的一棟大樓。

  再一看,唐琢正盯著自己,眼神無波無瀾,寧蓁有一絲尷尬。問外公:「先送你回去好不好?」

  她把外公送回病房,唐琢問她:「陸執找你?」

  「嗯。」寧蓁也不打算瞞他。

  「你去多久?」

  「不確定。」寧蓁說,「要不你先回家吧?」

  唐琢抿唇,「我在這裡等一等吧。」

  「好的,那我儘快回來。」

  唐琢看著她往對面那棟樓走。

  地上留下淺淺的印子,偶有微風吹來寒意。

  孩子的笑鬧聲就在周圍,他心情有幾分煩躁,恰好看到剛才撞了寧蓁的小孩,他手中拿著一包零食往醫院裡走。

  唐琢終於想通自己的心中的那幾分煩躁感是怎麼回事!

  即便是陸執傳話,也不會讓這小孩莽撞地往寧蓁身上撞!

  他心裡一涼,冷著臉揪住小孩的衣領。

  「誰讓你給的紙條?」

  小孩嚇得一懵:「什麼?」

  「你剛剛給一個姐姐的紙條,誰讓你給的?」

  「一個叔叔。」

  唐琢還是覺得不對勁,「長什麼樣?」

  小孩哭了起來。

  唐琢也不是什麼又耐心的好人,一把捂住他的嘴,冷森森地:「再哭就掐死你!」

  小孩嚇得淚珠子都不敢掉了。

  「我放開,你說。那人長什麼樣?多高?」

  唐琢聽完心裡沉了沉。

  小孩大致比劃的,怎麼聽都不像陸執。

  他二話不說沿著寧蓁走的那個方向走過去。

  ~

  寧蓁沒有上樓。

  她在一樓的轉角處就停下了步子。

  走了過來才知道,這棟新修的樓,電梯甚至都還沒開始投入使用。

  雖然這樣想會很奇怪,但是陸執不會捨得讓她爬十來層去天台,這似乎已經是潛意識裡的一種理解。

  她壓住心裡的驚慌,快步往外走。

  然而才到大門,就聽見有人喊:「寧小姐,快走!」

  寧蓁還來不及反應,一把槍已經指著她:「上樓!」

  她抬起眼睛。

  門外好幾個滿臉焦急的男人看著她,手裡也握了槍。他們是陸執的人,而身後拿槍指著她的,是另外的人。

  寒風颳進來。

  她想了想時間點,心裡一陣冰涼。

  上輩子她死的時候,恰好是今年的夏天。

  死在陸執的懷中。

  這輩子什麼都提前了,一切重大的故事線似乎都在自己圓。

  陸執回陸家,陸明江死去。

  而最後一個還沒發生的事。

  就是秋靈的綁架,以及她的死。

  但是此刻卻以另一種方式在進行。

  外面保護她的人不敢輕舉妄動,畢竟這時候誰都不敢保證自己手中的子彈更快。

  寧蓁被槍指著,只能上樓。

  十餘層的樓梯,爬到最後有幾分氣喘。

  那把槍抵著她的後腰,好幾個男人從樓梯口匯合,不許陸執的人再往上跟。

  他們說:「讓陸執一個人上來。」

  寧蓁爬到頂層,冷風直呼嘯,她才熱出一身汗,如今又是一陣別樣的涼意。

  她看到了季菲。

  季菲趴在欄杆上,小聲地哼歌。

  手裡拿了一把刀。

  腳邊還有酒瓶子。

  身後的人命令道:「走過去。」

  季菲聽見聲音回了頭,她眼神迷離,看著挺憔悴的,似乎反應了好一會兒:「嗬,寧蓁。」

  季菲似哭似笑:「你也有今天啊。」

  「季菲,你還清醒嗎?」

  「清醒?」季菲歪頭笑,「剛剛不清醒,但現在清醒了。」

  「你們是在殺人!」

  「是嗎?」季菲說,她的聲音散在風中,讓人冷得刺骨,「有什麼關係呢,看看我腳下的東西。」

  她讓開身體,寧蓁才發現除了酒瓶,地上竟然還有好幾個針管。

  寧蓁的心一瞬間涼了通透:「你……吸毒?」

  「不是啊。」季菲拿著刀靠近她,「一開始不是,給你講個笑話,是林子川讓人按著我注射的,後來等我上癮,就自己注射了,你說可笑嗎?」

  寧蓁往後退,眼裡布滿不可思議。

  林子川之前那麼喜歡季菲,可是現在……

  季菲咯咯笑出聲:「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要不是因為你,我也不會刺傷陸執,他們不會決裂,林子川就沒有現在的野心,他就依然迷戀我。你說男人狠心起來多可怕,今天哪怕我把你殺了,新聞上也只會說一個吸毒酗酒的女人神志不清醒殺了人,不會懷疑到他頭上。」

  「你既然知道這是他的陰謀,就不應該這樣下去。」

  「我的人生已經毀了,我倒覺得拉你陪葬也不錯。」季菲說,「陸執不是很喜歡你嗎?之前為你擋了一個酒瓶子,不知道現在擋不擋得住刀子和子彈。我那麼喜歡他,如果今天和他一起死在這裡,也算是一種圓滿。」

  「你瘋了!」寧蓁睜大眼。

  這哪裡是喜歡?真的喜歡一個人,哪怕是求而不得,也不捨得傷他一毫一厘。

  季菲抽搐了兩下,突然笑了笑,歪著頭一刀扎過去。

  寧蓁往後躲,刀子還是劃傷了手臂。

  一陣疼痛,鮮血往外涌。

  季菲還想再上前,舉著槍的男人說:「不許動了,季小姐,陸執來之前,她不能死。」

  季菲彎了彎唇,倒是沒有動了,又趴回欄杆哼歌。

  寧蓁不吭聲,死死按住手臂,這個地方連包一包的東西都沒有。

  但她心中顯然更害怕,她甚至在想,陸執不來就好了。

  如果註定她仍然死在19歲,那至少不要再讓他親眼見那個場景。

  命運別再對他殘忍了。

  她想著都覺得難過,眼淚盈眶。

  陸執很厲害,很執著,可是他也會疼的啊,他有無堅不摧的鎧甲,也有別人碰不得的軟肋。

  再親眼看一次她死,他會瘋的。

  然而陸執比他們想像中來的快。

  他喘著粗氣,眼神狠戾,爬上了天台。

  握槍的男人神色一瞬間凝重緊張,不敢靠近他,牢記林子川的話,槍仍然指著寧蓁。

  林子川說,你們的槍,指著寧蓁顯然比指著他有效。他不怕這玩意兒,但是怕她受一點兒傷。

  二十餘歲的林子川,眼神冷漠:「還有,殺人必須得由季菲來,林家要乾乾淨淨的。」

  陸執死了,他們林家就能趁機吞了晉家,對抗陸家。

  一舉數得的機會。

  這個決定做得比想像中輕易。

  十多年的兄弟情義,但他內心對陸執的畏懼居多。

  陸執是天生的貴公子,不羈,卻又冷漠。

  他什麼都不如他。

  明明應該是同樣的身份,卻跟在他身後當了許多年的小弟,喜歡一個女人,最後都對陸執念念不忘。

  後來林子川也想通了,他哪裡有多愛季菲呢?

  只是不甘罷了,到了最後,最殘酷的人才有資格安排命運。

  握槍的男人對陸執說:「陸少,你過去。」

  不需要他說,陸執已經走了過去。

  他有二十歲的身軀,二十七的靈魂,卻在此刻紅了眼眶:「寧蓁,疼嗎?」

  寧蓁疼死了,但陸執也疼啊。

  她就努力微笑:「不疼,陸執,我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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