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秀才、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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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輾反側,於喬沒敢睡著。

  看起來他像是因為明日的放榜而憂慮著,但實際上,於喬滿腦子都是怎麼撐過這個晚上罷了。

  他只是去借點水,怎麼就碰到一對野鴛鴦了呢?

  而且,這對野鴛鴦說的還是……鬼語!

  他不敢確定這對野鴛鴦是不是還在他附近,因為他完全看不到,只能聽到他們的聲音!

  於喬也不知道接下來的時間他是怎麼熬過去的,直到聽見屋外頭很遠的地方,傳來了一陣接二連三響起的雞鳴聲,於喬才感覺到自己這條小命,又落在了自己手裡。

  旭日東升,點點金輝落進了李家的院子裡,也穿過窗欞上的窗戶紙,落在了於喬臉上。

  於喬緊繃的神經隨之徹底一松,他感到有點累,便想在床邊坐一會兒,但迷迷糊糊間,他又睡著了。

  不過於喬沒睡多久,就被一陣鑼鼓聲給吵醒了,他揉著眼睛,想著去瞧熱鬧,順便心裡頭罵的時候找個正主罵,就走了出去。

  然而,於喬剛開門,便被外頭的陣仗給嚇了一跳。

  里三層外三層的,將李家的門口團團圍住,而當先占著兩個衙門差役打扮的人,也是這兩個人在敲著鑼。

  這兩差役瞧見了於喬,立即拱了拱手。

  「想必這位就是於喬,於書生了吧?」差役的語氣格外客氣。

  「正是小生,不知二位差爺……」於喬說著,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頓時他臉上露出了驚喜交加之色。

  莫不是……他中了?

  可是又有點難以置信,於喬不由目光緊盯著這兩名差役。

  「恭喜於書生,賀喜於書生。請於明日一早,來衙門領取秀才文書!」兩名衙役連聲道喜。

  於喬頓時心中激動不已。

  他中了!

  他真的中了!

  莫不是上面那些人終於良心發現了嗎?

  心念電轉,於喬手有些哆嗦的從自己荷包中取出兩角碎銀子,遞給了這兩位差役。

  這不是激動的。

  而是心疼的。

  兩角碎銀子啊!

  這都是各有一兩重的碎銀子啊!且還是上等銀!

  成色不同的銀子,購買力也不同,其中以這上等銀為最。朝廷鑄造的銀子,通常是上等銀,而地方上的銀子,就比較魚龍混雜了。

  不過這銀子不給是不行的。

  這兩差役這般大陣仗來給他道賀,可不就是為了賞銀?

  更何況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為了避免自己的秀才文書出現意外,於喬這一筆銀子,再不捨得也得給!

  「多謝於書生!」兩名差役面露喜色,由于于喬還沒拿到秀才文書,所以他還不能被稱呼一聲秀才。

  這兩差役隨即就走,他們還有下家要去通知。

  而這時,一群只是看熱鬧的鄰里街坊,這會兒也都跟著道賀起來。

  他們不是來討賞錢的,只是想趁機和於喬混個臉熟,這樣一來,日後有什麼事會求到這位「於書生」門上,也有個說頭。

  畢竟在他們看來,於喬和他們同住一個巷子。

  於喬也一一回禮。

  而這時,於喬又聽到了一聲:「恭喜於書生!」

  這一聲聽著熟悉。

  於喬看過去,果然是譚孟河,於是連忙回禮:「多謝譚先生。」

  「於書生榜上題名,再非白身,也算是自此脫離苦海了。」譚孟河看著於喬,一副唏噓感嘆的樣子。

  秀才這個功名,還是很有含金量的。

  縣中大戶人家的庶出子弟,一旦考中秀才,那麼便真的可以算是脫離「苦海」了。

  不過於喬還沒開口,一個聲音就從譚孟河身後傳來:「再非白身是肯定的,但脫離苦海,那就是說笑了。」

  於喬聽見這一句話,卻沒有生氣,他聽著這聲音覺得很熟悉,便看了過去,發現還真是個「熟人」。

  儘管只有一面之緣,但對方也是有恩與他,先是帶他出山的,後來還給了他那一串佛珠避鬼禍……

  當即,於喬神情嚴肅,恭敬的行了一禮:「見過高大師!」

  說剛才那句話的,是一個和尚,年輕看起來只比於喬稍大幾歲,原本是笑容滿面,但這會兒聽到於喬這一聲稱呼,他的臉色卻是一下子黑了下去。

  然後這和尚一手拍在自己鋥亮的腦門上,嘴角抽了好幾下後,非常無奈的說道:「貧僧就知道,又是這樣!」

  於喬不免錯愕,這和尚在山裡時,自稱「高明月」,那麼他稱呼一聲「高大師」沒有錯啊?

  佛門教脈眾多,有這麼一脈不取法號,沿用俗家名字的也很正常。

  他看著這和尚,心中有些不解。

  而這時,這和尚看著於喬,說道:「罷了,罷了,你喊我高大師也不必了,喊我一聲高和尚就是。我六根不淨,未能圓滿,當不起這大師之稱,讓我師父知道了,沒準一時心血來潮,就要動手揍我。」

  於喬聽到他這麼說,便從善如流:「是,高和尚。」

  大師這一個稱呼,還真不是隨便叫的,不過有些人不在意,有些人在意。而眼下這高和尚,還有他師父,想來是在意這一聲大師稱呼的,非得實力足夠,才能被人稱一聲大師,不然就絕對不行。

  高和尚身形削瘦,不似魚龍寺里那幫胖乎乎的和尚,形容枯槁,跟一瘦竹竿似的。

  而這高和尚的師父,比高和尚還要瘦,於喬跟那捕快說起時,那一句「仿佛乾屍」的形容詞真不是誇張。

  這高和尚的師父,真的是如乾屍一樣!

  若不是當日遇見時還有呼吸,且心跳聲如鼓錘,於喬都會把他給當成死人。

  見到了高和尚,於喬心中是有些激動的。

  於是他趕緊問道:「高和尚,不知那日所見的大師,是不是也來了渠府?那日未曾好好拜謝大師,小生想補回來,請二位吃個齋飯。」

  那天高和尚和他師父帶於喬下山時,高和尚的師父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過,始終是高和尚和於喬在說話。

  「師父去了昔日的蓮花古寺處,憑弔去了,大概要晚上才過來找我。」高和尚說著,就轉頭看向了譚孟河:「譚小子,聽貧僧一句勸,少和那些拖家帶口的地耗子走一起。固然來錢快,但……」

  「包子,會損陰德嗎?」譚孟河擺了擺手,「這話我可聽人說過了,但人死如燈滅,哪來的陰德可言?」

  聽到譚孟河這一聲「包子」,高和尚神情沒什麼變化,他也是上沛縣的人,和譚孟河打小就認識,這是他的外號。

  聞言,他只是語氣平靜的說道:「會死得快,且死得很慘。」

  譚孟河神情一僵,然後訕訕道:「我也就走鏢的時候,幫他們運送點東西罷了,他們昨夜也不過是來我家吃了頓便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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