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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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眾位師叔師伯,有乘仙鶴,有踩祥雲,都是正統修仙。而她的師父,反派臉、黑眼線和黑色指甲油,一看就是個邪典路子,甚至連代步工具都不走尋常路。

  她被師父一卷,呼啦啦像個被風吹走的塑膠袋,出了韓房子師伯的洞府,落在了一頂竹轎上。就是那種仿佛在蜀地旅遊要爬山,當地少數民族自己製作用來載遊客的那種竹轎。但這頂竹轎能上天,能飛,它就不再是個普通竹轎了。

  抬飛轎的是猴子,看著它們身上金色的絨毛,辛秀忽然反應過來,這特麼是金絲猴啊草!有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在給我抬轎子,還是八隻。

  ……這就是傳說中的八抬大轎?

  辛秀感覺有點不對,但金絲猴在前,它們的金黃色絨毛在雲中飄搖,被陽光一照格外燦爛奪目,她的心神都被那毛毛吸引,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在離自己最近的一隻猴子身上摸了一把。

  那猴被她摸了,非常不爽地扭頭看了她一眼。

  辛秀: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它這眼神仿佛有點凶,像在警告我不要再摸了。

  她這輩子就沒聽話過,當即朝前面一抬竹轎上的師父喊:「師父!你這猴能不能摸啊!」

  她那白髮白披風,偏偏要在脖子上圍個黑色絨毛披風的師父,看上去黑白分明,背影神似大熊貓,就是少了兩隻黑色的耳朵。

  辛秀突然想了一個表情包——熊貓拿下了耳機.jpg

  「噗嗤~」她正樂著,聽到前面師父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個字:「可。」

  辛秀大膽地伸手繼續摸金絲猴,那猴子好似脾氣不太好,仍是有些不情願,偷偷瞪她。辛秀一邊摸人家,還要告狀:「師父它好像不想讓我摸,它在瞪我!」

  前面的申屠郁扭頭,看了抬轎的幾隻金絲猴一眼,那隻金絲猴立馬蔫了,任由辛秀怎麼摸都沒反應。辛秀就是試探下師父的反應,發現他對自己似乎挺容忍的,也不繼續逗這隻猴,湊到一邊去摸另一隻。

  這不是有八隻嗎,摸哪一隻都是一樣的。只是可惜這些金絲猴的毛髮看上去漂亮,但毛量其實不太多,摸上去的手感沒有那種被毛毛包裹的充實感。

  不過跟了這個師父之後能摸金絲猴,她已經開始覺得不虧了。眼線指甲油算什麼,她當年還搞過一段時間重金屬死亡搖滾呢,就那種暗黑哥特風少女,差點把她爸氣的高血壓。哪怕年紀在長,她也沒有完全上岸,見到師父這模樣,其實還有點親切感。

  一前一後兩抬竹轎經過一片雲海。辛秀手上摸猴子,眼睛看向左側。

  在她左側極近的地方,雲層和天空壁壘分明,那一片厚厚雲層在群山包圍的上方,像一個蓋子。而底下的群山形狀如同盛開的蓮花,一重一重包裹,最外圍的山勢起伏相連,像水桶圍住了裡面的山,又被上方的厚重雲層蓋住出口。

  辛秀從未見過這樣特殊的景色,之前韓房子師伯把她們帶走時,她們是在袖中的,什麼都沒看見,現在見到這景象,她不由猜測那邊的雲層上方就是她們先前所在的雲上。

  也就是說,地龍在那片雲層下方,重山之間?

  竹轎離那邊的雲和山越來越遠,載著她們往另一個方向而去,辛秀收回腦袋,繼續看周圍風景。

  這邊的山不像剛才的形狀奇特,顯得很正常。

  天是湛藍的,沒有厚重雲層,但飄渺的煙嵐環繞在山間樹叢中,遠處山頭還有雲,像是瀑布,從一片山頭上傾瀉而下。

  流瀉的雲氣如海浪在山間的樹梢上翻滾,又悄悄沒入樹叢中。

  辛秀難得安靜,入神地看了好一會兒雲捲雲舒。這裡確實不像凡間,更似仙境。

  他們進入一片青翠欲滴的山林,被綠意覆蓋的山中,有一處很顯眼的紫色。

  滿山青翠里,一樹紫杜鵑。

  轎子就落在那棵紫杜鵑附近,辛秀跳下轎子,見那些金絲猴抬著轎子兩三下消失在了樹叢中,尤其是她摸過的兩隻,逃命似得跑了。

  辛秀疑惑地看看自己的手,心道:難道我擼毛的技術這麼差嗎?以前走在路上擼人家的貓和狗子被嫌棄,現在擼個猴也被嫌棄。

  在天上看時,一樹紫杜鵑小小的,但這會兒走到附近,辛秀才發現,那是一棵很大的杜鵑,都長成大樹了,樹幹有臉盆粗,樹冠上的花開得密密麻麻。

  辛秀朝前面的師父喊:「師父,這花可以摘嗎!」

  她炫酷的師父宛如一個冷酷無情的複讀機,告訴她:「可。」

  辛秀跳起來勾住一根枝椏,手腳利落地折了一大枝花,抱在懷裡追上前面走路慢吞吞的師父,又因為體貼他的社恐,和他隔著三步遠的距離,雙雙用老頭散步的速度走進了竹徑里。

  這裡的樹梢上都飄散著霧氣,濕氣略重,還有些冷,比盆中天要冷上許多。辛秀可算知道師父為什麼要穿著一件毛毛斗篷了。在這種地方住,要是沒有點防護措施,真的很容易得風濕性關節炎。

  看師父他行動緩慢,莫非,還真被這疾病所擾?

  不不不,好歹是修仙之人,應該不會被這種小病擊倒,師父他應該就是單純的年紀大了,喜歡慢慢地走路。修仙之人不能看外表,既然能被那麼多人稱作師兄,他年紀應該很大了才對,就是不知道具體有多大。

  這片山里絕大部分區域都被竹子覆蓋,附近的山坳窪地上竹子尤其多,因此住處房屋是用竹子建造的,也就不顯得奇怪了。

  不過,用竹子建造六層的竹樓,她還是第一次見。竹子建這麼高,底下能承重嗎?

  當然可以,因為這是修仙世界,一切皆有可能。辛秀自問自答,沒事找事隨口搭話:「師父,這裡好多竹子,你喜歡竹子嗎?」

  申屠郁:「喜歡。」

  咦?辛秀看師父,這麼直白的喜歡嗎,那看來是很喜歡了。喜歡竹子,愛好這麼風雅的嗎,和他的超濃眼線有點不搭啊。

  平時辛秀其實不算話癆,但她不吭聲的話,師父也不說話,就顯得這裡太安靜了,習慣了盆中天好幾個小孩吵吵鬧鬧,現在驟然安靜還有些不習慣。

  不妙,她一個好端端的妙齡少女,可不能習慣當媽了。雖說她現在還真有點作為家長,把孩子都送進了幼兒園的閒適感。

  「師父,這裡只有我們兩個?」辛秀問。

  申屠郁:「是,我只你一個弟子。」

  辛秀:「師父,那我住哪?」她一腳踩上三級竹階,順手拉開一道半開的門往裡看了眼。

  「此處,你可隨意。我去去,就回。」申屠郁好像就是特地親自把她帶到這裡,說完這句,整個人原地消失。

  辛秀不知道師父要去哪,她沒見到人了,就對著空氣笑了一下:「讓我隨意的話,那我不客氣啦!」

  她說完,抱著杜鵑花興奮地衝進竹樓,順著樓梯一氣跑上最高層。這一層果然也有房間,她看看覺得滿意了,大搖大擺地占了唯一的那個房間,把杜鵑花插進一個花瓶里,跑到四面去看風景。

  最高層果然視野開闊,一面可以看見剛才來時的大杜鵑樹冠,一面可以看見波濤起伏的竹梢,一面能看見底下的院子,一面能看見遠處山間的飛泉。

  辛秀見到泉水邊有金色一閃而過,那是金絲猴,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那幾隻。還有樹層里時不時飛起的鳥,婉轉清脆的鳥鳴也不知道究竟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辛秀轉遍了最高層,又一層層往下逛。

  既然師父沒說有什麼忌諱,讓她隨意,她就每個房間都打開來看看,見到感興趣的東西再仔細觀察。這麼一觀察,她就發現這竹樓雖然平平無奇,但有四層樓的房間,都擺滿了各種不知道是什麼用途的東西,刀劍一類的武器也就算了,琴簫之類的樂器也能理解,但還有很多小船和飄帶以及盤子這一類零碎的小玩意。

  「這是什麼,葫蘆娃?」辛秀拿起塞在柜子上那幾個連在一起的小葫蘆,再看看旁邊的竹編小籃子、微型小房子、袖珍小馬車。

  她小小的腦袋裡不禁充滿了大大的疑惑。

  這難道……是師父的收藏嗎?還是他做的小模型?

  辛秀:一定是手辦。

  她這師父真是謎一樣的男人,雖然畫眼線塗黑指甲油還染髮,但社恐又宅還做手辦,這畫風何等奇特。

  最底下一層樓有個最大的房間,房間空曠,中央位置架著一個造型奇特的爐子,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謎一樣的師父申屠郁,此刻正在拜訪自己的幾位師弟師妹。

  在洞府中剛安置好新徒兒的白妃發覺身後多了一個人,察覺氣息後,她轉身行禮道:「申屠師兄,下回真的不必突然出現在我身後。」

  申屠郁點了一點頭。

  白妃便問他:「師兄此來是為了什麼?」這位師兄一共也沒找過她兩次,突然主動上門,還真有些令人驚異。

  申屠郁抬手,一顆閃著螢光的白色圓珠飛出袖子,落在白妃面前。白妃接過那珠子後一愣:「傳道珠?申屠師兄這是?」

  申屠郁:「我並非人族,不知該如何教導徒兒。你教導新弟子之時,用這傳道珠記錄下來,我給徒兒看。」

  哪怕是白妃,聽了這話都有點無言以對,她還沒聽說過用傳道珠來授徒的。

  一般而言,傳道珠是用來記錄自己生平道法心得,用來傳承己身之道的寶物,用過一次便會消散,偏偏又煉製不易,因此算是難得之物。讓她把小徒兒的啟蒙修仙這些簡單的內容用傳道珠記錄,也實在、實在是太過奢侈了。

  如果是其他人,白妃恐怕要多說兩句,但面對這個性格古怪,又極擅長煉器的師兄,她只能嘆氣,然後答應下來。畢竟對旁人來說很難得的傳道珠,申屠師兄自己會煉製,他既然願意這麼用,也沒什麼好說的。

  離開白妃的洞府,申屠郁又去了其他幾位師弟師妹的洞府,依樣留下傳道珠,讓他們教徒弟時記得記錄下來,除此之外,他還去找了另外幾位有金火靈根的同門,同樣留下傳道珠,讓他們對著傳道珠講一講。

  被突然拜訪並得到委託的眾同門:「……」

  申屠郁完成拜訪任務後,回到了自己的幽篁山,準備休息一下。一天之內見了太多人,說了太多話了,累。他有好些年沒和人說過話了,險些不記得該怎麼說人話。

  誰知進了自己的房門,卻見床上癱著一個徒弟。

  人類的幼崽都長得差不多,但他自己徒弟的氣息他是記得住的,非常活躍的那個就是。徒弟睡著了,她說了那麼多話,估計也是累了。

  這是他的房間,但他先前忘了這樓里只有一個房間,現在既然被小徒弟占了,那就讓給她也沒事,他還可以去其他地方休息。

  他又靜靜離開,走進了山林里。竹林泉邊有一棵老樹,是他喜歡的休息場所,申屠郁坐在老樹的一根樹幹上,放鬆地靠著樹幹。

  下一刻,他的身形忽然膨脹了一圈,變得高大圓潤,樹幹上的人消失,多了只毛髮蓬鬆柔軟的大熊貓。

  靠坐在樹幹上的大熊貓白毛似雪,黑毛如墨,界限分明,圓圓胖胖的爪子搭在樹幹上,圓滾的身軀隨著呼吸緩緩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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