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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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硯眼帘微垂薄而冷淡,皮膚近看毫無瑕疵,精緻的下頜線近在咫尺。

  顧桉屏住呼吸,將創可貼小心翼翼對準傷口,再把翹起的邊角輕輕按下去。

  隔著那層創可貼,他的體溫好像能傳到她指尖。

  像是被電到,她倏然收回手,背到身後攥成拳。

  緩了好一會才想起自己這次來的主要任務,她把飯盒遞給他,手背在身後輕輕絞著,「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呀,你要是喜歡吃肉就吃肉,喜歡吃素就啃菜葉子,都不喜歡還有雜糧飯……對啦,傷口一定不能再沾水了呀!」

  江家軍警世家,只有江硯父輩一意孤行從商,一直為長輩所不恥,而不恥的結果,就是將全部希望變相強加到他身上。

  父母公司起步忙得不可開交,他便從小養在爺爺身邊。江老爺子在部隊帶了一輩子兵,管教方式堪稱嚴苛,喊疼、示弱,在他三歲時就已經不被允許。會被打手心。

  邊境禁毒那三年,槍林彈雨里摸爬滾打,子彈上膛生死尚且可以置之度外。

  而現在淺淺一道傷痕,在這個發頂剛到他肩側的小女孩眼裡,好像是很嚴重的事情。

  江硯唇角輕抿,梨渦陷下去,漂亮得不可思議。

  他看著她發頂,輕聲說,「知道了。」

  三天後,荊市公安局召開「荊市一中姜某失蹤案」新聞通氣會,目前案情偵破已到收尾階段。

  高二女生薑萍打遊戲認識了個「老公」張某,兩人熟悉之後漸漸從遊戲伴侶發展為網戀關係,9月20日,兩人約好面基。

  姜萍喜歡貓,張某見面以家裡有隻布偶貓為由,帶她去家裡看貓。

  路上,姜萍察覺不對勁,情緒激動,不惜打開車門跳車,為村民鎖救。

  城郊都是山路,張某以為她已遭遇不測落荒而逃,刪除所有聊天記錄並且拉黑……

  9月25日,張某於家中逮捕,而姜萍至今還在醫院重症監護室,身體多處骨折,生命體徵微弱。

  「顧桉,以後你不准自己上學。」顧楨難得調休半天,能陪她一起吃早飯,「早上江硯跑步,順路送你,晚上我接。」

  江硯早上跑步。

  江硯送你上學。

  顧桉因為沒睡醒而混沌的小腦袋瓜,因為這幾個字,「吧嗒」按下開機鍵。

  她迷迷瞪瞪抬頭,江硯輕揚眉,是默認。

  「江硯哥哥,我請你喝奶茶吧?」

  顧桉扎著馬尾,穿藍白校服,校服拉鏈規規矩矩拉到鎖骨位置,她彎著眼睛,背著手倒退著走路,看起來還是個小孩子。

  江硯幫她提著書包,冷淡道:「哥哥不喝奶茶。」

  竟然不喝奶茶……

  那人生豈不是少了很多樂趣!

  顧桉鼻子皺了下,鍥而不捨像校門口奶茶店花錢請的托:「很好喝的,尤其是那個珍珠,嚼啊嚼啊超級開心!」

  江硯站定,彎腰和她平視,眼睛微微眯起:「你是自己想喝奶茶,還是想請哥哥喝奶茶。」

  「我自己想……」

  顧桉伸手緊緊捂住嘴。

  哎呀!

  怎麼一不小心把真心話禿嚕出來了!

  「去吧,」江硯手機響起,低頭看了眼,「我在這兒等你。」

  顧桉開開心心噠噠噠跑開,「老闆,要一大杯奶茶,再多加一份珍珠!」

  「好嘞!」

  她隔三差五光顧,和奶茶店老闆已經是老熟人。

  奶茶店老闆遠遠看了眼接電話的年輕男人,招招手把顧桉叫到旁邊,壓低了聲音說話:「小姑娘,那個男人你認識嗎?」

  顧桉大力點頭,也學著他用氣音說話,音調拉得老長,「認~識~的~」

  「那你們是什麼關係?」

  顧桉懵了下,「是我哥哥的同事呀。」

  非親非故,卻是最讓人沒有防備心的熟人。

  長了那麼一張好看的臉,如果是個正經人,什麼樣的媳婦兒娶不到?

  奶茶店老闆越想越覺得生氣。

  「小同學,不是我嚇唬你,前幾天的失蹤案你看到沒有?女生出事,百分之七八十都是熟人作案!」

  哇,好多珍珠呀!

  單是看著都能想像出軟軟甜甜的味道!

  多放一點,再多放一點……

  奶茶店老闆半天得不到回應,低頭就見顧桉見到魚乾的小貓一般,大眼睛一眨不眨盯著珍珠。

  看給人孩子饞的,他趕緊又多舀了滿滿一勺,「我前幾天就覺得他不對勁。」

  「哈?」

  「每天你上學,他都跟在你身後。」

  「當時不正好有女學生失蹤嗎,我還懷疑他就是兇手,但是看新聞發現不是。」

  「這個人你小心啊,快點跟你哥哥說。」

  「可是離他遠一點吧……」

  每天……都跟在她身後?

  顧桉抱著奶茶,轉頭看過去。

  江硯穿黑色衛衣和三道槓運動褲,清瘦挺拔,肩背挺直。

  他站在十米之外的路邊打電話,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白皙側臉。

  他低著頭,黑髮落在眉宇,鼻樑挺直俊秀,側面剪影如同水墨勾勒。

  心臟停滯一拍後重重跳起來。

  空白大腦自動還原他每天送她上學的畫面。

  十一假期之後,一中將迎來今年的秋季運動會,放假前,各個班級組織學生報名。

  「顧桉,你參加嗎?」

  「嗯!」顧桉脆生生答應,手指順著項目一覽表往下,「有籃球嗎?我想打籃球!」

  「你……籃球?」江檸怔住。

  顧桉笑眯眯,小虎牙尖兒都是得意,「雖然我矮,但是我確實會打籃球!」

  小時候哥哥拍著籃球跑,她在身後跌跌撞撞地追。

  他說等她長大一點就教她,等著等著,卻先等到父母離婚。

  那年她九歲,他十六。

  顧楨就在離開前的晚上,帶她到了籃球場,一點一點給她講,帶球、投籃、nba、他喜歡的球星……

  她聽不懂,打著小哭嗝。

  他說,桉桉,哥哥會來接你的,所以不要哭。

  十一假期期間,顧楨江硯排滿值班,甚至因為是黃金周,工作比平時更加繁忙。

  顧桉白天寫作業,到了下班時間就下樓,坐在小區鞦韆上等哥哥們下班。

  顧楨選的這個小區綠化很好,有漂亮的小公園,下班放學時間都是嘰嘰喳喳的小朋友,生活氣息濃郁。

  她腳尖點地,鞦韆悠悠蕩蕩,傍晚的風舒舒服服吹到臉頰。

  她低頭吸溜了一口奶茶,珍珠軟糯香甜。

  遠處,兩個又高又扎眼的帥哥正低頭說著什麼,越走越近。

  顧桉像個放學等到家長來接的小朋友,噠噠噠跑到他們面前,一個緊急剎車站定,「哥哥,我們去打球吧!」

  「這小矮子運動會報了籃球。」顧楨吊著嘴角,輕嗤。

  江硯睨了眼垂頭喪氣的小女孩兒,冷漠道:「nba最矮球員身高只有一米六,但是不妨礙效力十四個賽季。」

  顧桉攥緊小拳頭,瞬間充滿鬥志。

  可是半小時後,戰績為零的她已然快親哥虐哭,追著籃球滿場跑,毫無技巧可言。

  到了最後,直接抱著顧楨袖子耍賴,「你把球給我嘛,我投一個就好!」

  「撒嬌耍賴算什麼男子漢?」顧楨挑眉。

  江硯站在球場邊,黑色夾克外套黑色長褲,身形挺拔,冷淡至極。有路過籃球場的小姑娘,偷偷拿出手機拍他照片。

  他手裡拎了一瓶水、一杯奶茶,視線落在球場奔跑的小小身影。

  「小矮子,你行不行啊?讓你多吃點還要減肥,你看,肉沒減下去,個子不長了吧?」

  「我都瘦了!我沒有長肉!」顧楨帶著球上籃,顧桉絕望地看著籃球再次進入籃筐。

  「不打了不打了,」顧桉癟著唇角,賭著氣咕噥,「我再也不和你打球了。」

  她額頭鼻尖都是細細密密的汗,碎發黏在額角,瓷白的小娃娃臉泛起淡淡的粉。

  懷裡抱著好不容易搶到的籃球,被欺負得狠了,炸著毛,眼圈隱隱有發紅趨勢,像只可憐兮兮的小動物。

  江硯將手裡奶茶放到一邊,走向籃球場。

  「江硯你幹嘛?你不會要帶著小崽子作弊吧?」

  顧楨眼看著江硯外套袖子隨意挽到手臂,站到了顧桉身後,警校時籃球比賽被江硯虐的慘痛回憶兜頭而來。

  顧桉順著顧楨目光回頭,剛好撞進江硯澄淨眼底。

  她還沒來得及問一問他怎麼了,毫無預兆地他身上淡而清冽的味道籠罩下來。

  江硯側頭,清冷聲線因為微微壓低、顯出幾分能蠱惑人心的溫柔,字音清晰划過耳廓:「投完這一個。」

  他呼吸落在她耳際,清淺、溫熱,而下個瞬間手臂從身後環過來,讓她大腦徹底宕機。

  那個姿勢像極了背後擁抱。

  她好像再往後一點點,就能靠近他懷裡。

  顧桉一動也不敢動,僵在原地像只懵掉的小兔子。

  只是,江硯個子高又紳士,手臂從身後鬆散環繞過來時,沒有碰到她半點。

  冷白修長的手指扶住籃球,籃球帶著她的手舉高,眼前每一幀畫面都像極了慢動作。

  顧桉心跳劇烈,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在往臉頰涌,心臟蓄勢待發像要跟著籃球一起升空。

  下一秒,籃球不知道是從她手中還是他手中拋出去,在傍晚餘暉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哐當」掉入籃筐。

  成為她今天唯一投進的三分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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