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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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庭天下水,岳陽天下樓。

  岳陽下瞰洞庭、前望君山,除了樓外洞庭湖風景秀麗之外,樓中大師父對湖鮮江魚的烹調手藝也是遠近聞名。尤其是那道「清蒸雪蟹」膏肉細嫩肥美,據說普天下唯有用湖裡八月的螃蟹才做的出來,令無數豪門富賈趨之若鶩。

  但今日來到樓中的客人面對如此美味,卻都沒了興致。他們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已經被臨窗而坐的一對璧人所吸引。那男子風流俊朗,渾身上下的穿著配飾也無不彰顯華貴舒適,尤其是他腰間的那把長劍,黃金的吞口,劍鞘上還鑲嵌著十三顆晶瑩璀璨的明珠。

  若是在數月以前,人們肯定會以為這又是個初入江湖涉世未深的公子哥。但自從劍神西門吹雪在珠光寶氣閣敗北的消息傳出後,已經有很多人知道,眼前這位富貴公子便是當今武林風頭最盛的峨嵋劍客。而他腰間的那把,更是百餘年前江湖中殺氣最重的凶劍。

  薛蟠自然知道,此時正有很多人在偷偷的看著他,甚至其中還有相當一部分似乎懷著叵測的心思。輕騎快馬與仗劍天涯,那是初入江湖的少年才會憧憬的故事,從古至今陰謀權術和殺戮背叛,才是武林背後的真實。

  從金陵離開的時候,薛蟠就已經隱約感覺到有幾股勢力始終在身邊環繞。但他卻並不怎麼在乎,歷經滄桑很多事情早已見怪不怪,如今薛蟠反倒是一門心思的對付著眼前盔甲猙獰的蟹殼,吮吸著裡面鮮甘的汁水和蟹黃。

  洞庭之水,故地重遊。

  岳陽這個地界對於薛蟠來說也算是半個故土,因為另外一個時空的藥王莊就是建在距此不遠處的白馬鎮裡。那個時候江生也曾偷偷帶著小師姐程靈素,假借採買藥材的名頭出來,瞞著無嗔和尚到湖邊吃螃蟹。

  而這一次,雖然同樣是吃雪蟹,他對面的女子卻已經換成了冷羅剎薛冰。

  那日大概捋順了珠寶鋪子和賈雨村的事情,薛蟠第二日就撿了幾樣名貴的珠寶禮物,到神針山莊前去拜訪。拜訪的結果很順利,他和神針薛夫人就著當前的江湖形勢發表了各自的看法,並對雙方的武學威名提出了高度讚揚,在此次拜訪的最後雙方本著合作互助的原則,順利結為武林同盟。

  而薛冰也順勢就跟在自己身邊,一同去前往峨嵋參加掌門大典。

  她看著薛蟠悠然自得的樣子,心裡不由得有幾分好奇:「還有不到半月就是峨嵋掌門的繼任大典了,瞧你這麼不緊不慢的,難道是另有什麼謀劃?」

  原本自金陵至蜀中,只需乘船沿著長江溯流而上便可日行千里,但薛蟠似乎並不急著趕赴峨嵋,反而選擇崎嶇陸路一道遊山玩水。若不是這幾日他始終謹慎守禮,薛冰差點以為他是在刻意創造機會了。

  薛蟠淡淡道:「我只是想給他們多留些時間罷了。」

  「他們?,,,,莫非你這次還聯絡了其他外援,準備在大典上一句發難?」

  薛冰眉頭一皺。畢竟她面前這個便宜表哥素來深藏不漏,一身驚世神功的來歷也從無人知曉。雖然紅鞋子直到目前也沒查出什麼線索,但難保在他身後沒有什麼龐大勢力暗中支持。

  須知這次的掌門大典可謂暗流洶湧,除了明面上峨嵋內幾個派系爭端之外,公孫大娘他們暗中也有自己的謀劃。若是此時憑空橫生出一股力量干涉的話,很可能會壞了紅鞋子蓄謀已久的計劃!

  「我說的「他們」,是我那幾個師兄師姐。」

  薛蟠搖搖頭,看薛冰一頭霧水的樣子,他慢慢解釋道:「我前日拜訪薛夫人時曾說過,定能執掌峨嵋之權柄,以此做兩家結盟的基礎。這一點我定會說到做到。但直接謀奪掌門之位,對我來說卻並不是最明智的選擇。畢竟掌門之位只有一個,峨嵋上下所有人都盯得眼珠子都紅了。

  縱然我劍法有成又是獨孤一鶴的嫡系弟子,但入門時間太短難以服眾,貿然出頭反而會引起整個峨嵋上下的敵對。縱然強取,也勢必會令峨嵋派元氣大傷。

  與其如此,我倒不如以退為進,大大方方的把掌門之位讓出來,轉而支持「三英四秀」其中一個繼任掌門。」

  峨嵋劍派雖不像武當少林那般勢力龐大,門下弟子數以千計。但畢竟也是傳承千年的門派,門內除了獨孤一鶴的幾位嫡系弟子外,還尚有幾位師叔和幾十個師兄弟。薛蟠上輩子可是經歷過華山劍氣之爭的人,自然不會傻乎乎的以為他們會對掌門之位毫無想法。

  薛冰能成為紅鞋子的八妹,頭腦自然不笨。

  她立刻反應過來:薛蟠這招以退為進,便是要以放棄掌門之位做條件,轉而將獨孤一鶴的嫡系弟子牢牢的綁在一塊,用絕對的實力震懾旁支不敢動彈,以此確保峨嵋的繼任掌門會在「三英四秀」里產生。

  而這幾個人即使升任掌門,也都會面臨和薛蟠一樣的問題,那就是年紀輕輕難以服眾。到時面對峨嵋上下尾大不掉的局面,他們則只能倚重薛蟠為肱骨。只有他這樣一個武功劍法不遜於獨孤一鶴的高手做支持,繼任的掌門位子才坐得穩。

  如此一來,薛蟠與繼任掌門互為倚仗,自然會在峨嵋派的地位將極為超然,大權在握。

  「你可真是個老狐狸啊!」

  薛冰嫣然一笑,心中愁慮盡去。說到底她此行的目的,原本也不是真的去幫助薛蟠去謀奪什麼掌門之位,既然這位便宜堂兄自己不上心,她也樂的聽之任之。

  雁引愁心去,山銜好月來。

  薛冰憑欄而立,極目遠眺,此時秋高氣爽,正是洞庭湖畔風景最為秀美的時節,更兼今日萬里無雲皓月當空,正和門前李太白親筆所書的對聯:水天一色,風月無邊。

  而就在這時,遠處的湖面上卻駛來一葉扁舟,烏黑的船篷,狹窄的船身,一位白衣劍客在船頭傲然而立。在皎潔的月光下,那人的衣服白的發亮,又仿佛帶著一絲攝人的寒氣。

  湖面的水汽泛著朦朧,那白衣人仿佛也溶在這朦朧的水汽中。薛冰突然感覺身上一股莫名的涼意傳來,失聲道:「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怎麼會在這?他的劍傷難道這麼快就好了?這次過來,莫非是找薛蟠決鬥的?,,,,一時間無數念頭從薛冰的腦袋裡冒出來,實在是西門吹雪出現的太過突兀,令她有些猝不及防。

  但很快,她就發現了一絲異常。

  那小船行的極快,就在它即將靠岸的時候,那白衣人忽的如離弦之箭,從小舟上一躍而下直奔危樓。他的身法很利落,也很快,但薛冰卻慢慢皺起了眉頭。

  她雖未見過西門吹雪的武功。但她是陸小鳳的好朋友,曾聽他提起過:當今大下武功真正能達到顛峻的,只有五六個人,而西門吹雪便在其中。除此之外,他還曾格外強調過西門吹雪輕功冠絕天下,或許唯有白雲城主葉孤城可與之媲美。

  眼前這白衣人輕功雖利落,但光是比起陸小鳳來都要差上一截,就更別提「冠絕天下」了。

  正在這眨眼間的功夫,白衣人已經施展輕功縱身一躍,穩穩的跳上二樓。薛冰也終於篤定,眼前之人絕對不是西門吹雪,他遠比西門吹雪年輕得多,面目輪廓也遠比西門吹雪柔弱。

  可是他整個人看起來,卻像是西門吹雪的影子。蒼白的臉,冷酷驕傲的表情,雪白的衣服,甚至連站著的姿態都和西門吹雪完全一樣。

  那少年絲毫沒有理會薛冰,一雙眼睛只是死死的盯著薛蟠身邊的長劍,片刻後才問道:「這把劍就是當年燕十三的骨毒?你便是用這把劍打敗了西門吹雪?」

  「不錯,這把劍就是骨毒。」

  薛蟠點點頭,他饒有興致的看著少年,問道:「你剛才用的是武當梯雲縱,莫非是小白龍葉孤鴻?」

  葉孤鴻!他是武當門下子弟中的後起之秀,同時也是白雲城主葉孤城的遠房堂弟。據說白雲城主還親自指點他的劍招,在武林年輕一輩的劍客中也是與「三英四秀」齊名的角色。

  但很多人一提起他,第一印象卻總是說他像西門吹雪的兒子。

  薛蟠並沒有覺得他可笑。

  世人皆崇拜偶像。那遠山上冰雪般高傲的性格,冬夜裡流星般閃亮的生命,天下無雙的劍。江湖中學劍的少年們,又有幾個不把西門吹雪當做心目中神抵?

  葉孤鴻並沒有回答,反而冷聲道:「拔出你的劍!」

  薛蟠卻毫無動作,反而輕笑道:「我為何要拔劍?」

  葉孤鴻握劍的手已因用力而凸出青筋,冷冷道:「因為我要殺了你!然後我會用這把骨毒劍去挑戰西門吹雪!」

  看得出,他的確是對西門吹雪極為崇拜。雖然西門已經敗在了薛蟠的劍下,但似乎在葉孤鴻的心裡,西門依舊是那個站在劍道巔峰的神明。而薛蟠就像是西門吹雪白衣上的污點,所以葉孤鴻要用血來將這個污點洗掉。

  看著葉孤鴻狂熱的樣子,薛蟠不禁啞然一笑。

  他隨手又撥開一隻肥美的螃蟹扔進嘴裡,才搖搖頭笑道:「我從金陵出發的時候就知道這路上不會太平,但我原以為來人至少,,,,,,」

  薛蟠話說到一半便有些遲疑。他似乎是在想一個合適的字眼,過了好一會才看著葉孤鴻笑道:「,,,至少比你強一些。」

  「你說什麼!」

  薛蟠的話意思很直接,也很傷人。葉孤鴻原本冷靜如冰的臉龐瞬間因為羞憤變得鐵青,而這種輕視的恥辱只能鮮血來洗淨!

  話音未落,葉孤鴻劍已出鞘。

  而他拔劍的速度也許還比不上西門吹雪,卻絕不比別人慢。武當的兩儀劍法本就在江湖上首屈一指,而葉孤鴻經由白雲城主指點後,在出招時又多了幾重精妙變化。他的出手輕靈狠毒辛辣,除了嫡傳的武當心法外,至少還溶合了另外兩家的劍法特長。

  致命的一劍,一劍必中,不留後著!這一劍已是他劍法中的精粹,璀璨的劍光令整個岳陽樓的人都為之驚嘆!

  但劍鋒所指之處,薛蟠卻依舊十分淡然。

  他甚至沒有伸手去拔劍,只是用沾滿蟹油汁水的右手拈起根筷子迎過去。那是根做工很精緻的筷子,上面掐銀鑲絲的工藝很符合客人尊貴的身份,但即使是如此,也難以掩飾彌補它質地脆弱的短板。一根竹筷對上精鋼長劍,結果已經似乎已經很明顯了。

  劍鋒即將刺穿對手的喉嚨!

  葉孤鴻眼睛裡卻帶著種說不出的興奮和激動,就像是正準備沖入風雪中去的征人,他甚至已經想到過一會該如何吹去劍上的血珠。但就在這一瞬間,竹筷忽的以一個詭異而精妙的角度搭在他的劍脊上,撞在長劍而已沒有鋒刃的地方。

  葉孤鴻登時感覺到一股難以抗拒的怪力從劍身傳來,劍鋒不受控制的陡然一轉,偏離了方向。然後唰的一下,將身旁的那張厚實的實木桌子,如豆腐般似的削成兩截。

  「為什麼,,,,,」

  葉孤鴻失魂落魄的喃喃道。

  他沒有再去反擊,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落敗了,而且還敗的很徹底。劍手對決的勝負只在一瞬之間,剛才自己錯力失控的時候,薛蟠有一百次機會可以把那根竹筷穿透他的脖子。

  薛蟠卻忽然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你來殺我之前洗澡了嗎?」

  洗澡?

  葉孤鴻猛然抬起頭,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但又無從察覺。

  而就在這時,旁邊卻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道:「西門吹雪每次殺人之前,都會薰香沐浴,齋戒三天。我雖然素來看不上他這怪癖習慣,但卻不得不說,西門吹雪的劍法雖然冷血無情,但他本人卻對每條生命都有極大的尊重。」

  眾人聽了,這才恍然大悟。但同時也很奇怪,西門吹雪素來令人敬而遠之,是誰竟敢如此大言不慚的口出狂言?

  他們連忙回頭看去,卻見一大一小兩人從樓梯走上來。

  小的那個是個姑娘,看上去那樣子很乖,眼睛很大,穿著身五色彩衣。而大的那個看上去卻很落魄,似乎奔波了很久,唯有兩撇小鬍子修剪的十分精細,就像兩條眉毛一樣。

  薛冰咬牙切齒的從嘴裡擠出幾個字:「陸小鳳!你個混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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