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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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10

  單惜玉的臉色相當難看,青一陣白一陣,喉嚨梗住般,半天憋不出一個字。

  原先打圓場的其他朋友這會沒人開口,畢竟單惜玉咄咄逼人在先,加上都被方才的場景驚到,一時全忘了說話。

  郵輪上這麼多人,跳進游泳池裡,必然會成為今晚船上賓客的談資,甚至是笑柄。

  單惜玉根本不想跳,先前那話不過是激她而已,然而這下被狠狠打臉,臉色漸漸漲紅。

  蘇答壘著籌碼,並不催促,似有若無的笑像把諷刺的針,無聲直戳心肝,沒有比這更教人痛苦的。

  見勢不對,單惜玉身旁的好姐妹眼神閃動,慌忙道:「哎呀,我想去趟洗手間,惜玉你陪我去吧?」

  邊說邊站起來拉拽單惜玉,一副好似自己強迫她的姿態,「走啊走啊。」

  單惜玉動作僵硬,卻半點沒反抗,兩人快步離開桌邊,腳下惶惶如逃一般。

  蘇答懶得阻攔,悠悠望向對面,方思哲複雜地僵坐著,一團黑黢黢的情緒濃霧裹著他的臉,從中又透出清慘的白色來。

  「方先生剛才怕我不夠輸?」

  吟吟一笑,她道,「我倒是怕你胃口不夠,吃不下這麼多。」

  隨意兌換的紅印章,上下轉動,兩頭顛倒,被她握在手裡徐徐地掂著玩。

  付不起三個字在賀原的身家面前徹徹底底是個笑話,或許輕狂,但有資格讓賀家的人收起這份輕狂的,前後數八百遍也輪不到方家,更輪不到他方思哲。

  牌局當然進行不下去了。

  氣氛鬧得如此僵,要不是其他人還坐在這,不知要發展到什麼地步。

  方思哲啞巴般反駁無能,心裡憋著再多的氣也不敢造次——賀原就在那邊。

  蘇答根本沒想跟他繼續玩,不怕輸是一回事,賀原的錢憑什麼白白送給他?

  扔進海里聽個響,都比給他舒心。

  那口氣懟還他臉上,她便道:「你們玩吧,我不玩了。」

  蘇答將椅子往旁邊挪動幾寸,和蔓蔓坐得更近。

  蔓蔓和其他幾個女孩從驚訝中回神,蘇答並不蠻橫也不趾高氣揚,仍然溫和,像以前聚會被單惜玉幾人找茬後和她們窩到一旁閒聊一樣,討論起蔓蔓新做的美甲。

  不遠處,騷動忽然像波浪漫開。

  廳里諸人紛紛朝外面看,甲板上動靜不小,呼救聲傳開,很快有人跑進來,原是單惜玉掉進泳池了。

  「怎麼會掉進泳池裡?」

  「不小心和人撞到,正好在泳池邊就摔進去了……」

  桌邊這群朋友趕緊動身過去看,方思哲和同他交好的兩個也趁機離開座位。

  蔓蔓直起身,探頭朝那邊張望,不知要不要過去。

  蘇答說:「想看就過去看看。」

  船上人多,侍應生反應及時,一掉下去就撈起來了,單惜玉沒什麼大礙。

  作為朋友,好歹得瞧一眼。

  蔓蔓沒多說,沖蘇答點了下頭,幾個人趕過去。

  桌邊空了,只有蘇答坐著沒動,紅唇輕抵杯沿,小小喝了幾口熱飲。

  她對廳外的騷動視若罔聞,懶得給予半分關心。

  不多時,賀原那邊忙完。

  客戶回去休息,賀原和他分開,帶著蘇答離開三等艙大廳。

  鋼琴演奏還沒結束,他倆都不是愛欣賞音樂的,不如閒庭信步來得自在。

  「晚上怎麼回事?」

  晚上?

  蘇答披著他讓徐霖拿來的外套,懶得複述得太過詳細,簡略道:「認識的一個人找我麻煩,跟我打賭輸了說要跳泳池又不認帳,結果被人撞下去了。」

  她在的那一桌後來全都走空,原來是因為這個。

  賀原眉頭瞭然地輕挑,「他們都到甲板上去,你沒去?」

  「我才懶得看她。」

  蘇答嘀咕,怕賀原覺得她冷血強勢,解釋:「我本來沒想搭理她,她非要找茬,這麼多年一次兩次就算了,沒有一回消停過。」

  特別是今天還有個方思哲。

  他們邊說邊走,在一處光線好又安靜的圓桌邊坐下,蘇答整理裙擺,「尤其另外一個男的,說話太難聽,說什麼我輸了沒錢讓我脫裙子,我沒忍住,就兩個一塊懟了……」

  「讓你脫裙子?」

  賀原深邃的眼瞳里泛起波瀾。

  「啊。」

  蘇答沒瞧見他的眼神,兀自沉浸在不爽之中,短短几句把方思哲的討厭形容得惟妙惟肖。

  侍應生端上鬆餅和兩杯咖啡,蘇答將就著喝了一口,臉一皺,還是覺得苦,便放到一邊,吃起鬆餅。

  她不想多談不愉快的事,方思哲的話題很快過去,轉而說起別的。

  郵輪靠岸前,蘇答填飽肚子,賀原陪她去一等艙外的甲板上看夜景。

  臨邁出廳門,他稍稍落後她幾步,低聲對徐霖吩咐一番。

  蘇答披著外套,停下步回頭,輕聲喊:「賀原——」

  賀原眉目輕斂,提步迎上。

  「冷不冷?」

  她搖頭。

  賀原拉起她後脖頸的外套領邊,理得更服帖幾分,不再多言。

  手搭上她的背,他擁著她,朝看得清月輪的方向走去。

  郵輪一停,蘇答就和賀原下船離開。

  到他住所,賀原一邊接電話,蘇答站在他跟前,替他摘下領帶,解開最上面扣得緊緊的兩顆扣。

  他到書房去,蘇答掛好他的外套,逕自回臥室梳洗。

  洗完澡坐到床邊,佟貝貝給她發來好些條微信。

  貝貝:臥槽!

  貝貝:你知不知道,方思哲被人扔進水裡去了!

  貝貝:哈哈哈哈哈哈哈……

  「?」

  蘇答一詫。

  Lily Su:什麼時候的事?

  貝貝:就今晚!

  今晚?

  蘇答奇怪,他在船上的時候還好好的。

  貝貝:我聽他們說是下船的時候,方思哲突然被人拖走,然後就扔進了泳池!

  貝貝:哎你不是去了嗎?

  蔓蔓她們還說遇到你了,你看到方思哲沒?

  何止是看到……

  Lily Su:知道是誰扔的嗎?

  貝貝:不知道,他被丟進泳池那些人就不見了。

  貝貝:單惜玉好像也掉水裡了是不是?

  佟貝貝今晚沒去,但不妨礙她高度參與這些八卦,興致勃勃地和蘇答聊。

  聊了一會,蘇答回得慢了,佟貝貝發來語音。

  不小心點開揚聲器,下一秒,賀原推門進來。

  「hello?

  離離美女你還在嗎,幹嘛不理我——」

  蘇答連忙摁掉,屋裡靜下來,她看向他,「忙完了?」

  賀原點頭。

  她坐在床邊,像是有話要說。

  賀原:「怎麼?」

  蘇答不確定地問:「我聽說方思哲被人扔進泳池了,是你讓人……?」

  賀原沒有半點遲疑,「嗯。」

  「為什麼?」

  平靜地點了根煙,賀原的語氣散漫透著幾分陰冷,「讓他在水裡泡一泡,長點記性。」

  蘇答神色愣愣。

  他以為她有意見,「不滿意?

  那我讓人明天再丟一次。」

  「沒有。」

  蘇答連忙否認。

  她只是沒想到,隨口和他一說,他竟然記下了。

  或許是都和「賭」有關,怔愣間和他對視,蘇答忽然想起唐裕那次。

  方思哲讓她脫,而賀原,默許了唐裕要她「陪」的條件。

  只一秒,她閃爍著移開眼。

  賀原洞察力一向精銳,捕捉到她眼裡飛快閃過的那絲情緒,猜到她聯想,抽菸的動作不由一頓。

  「我去吹頭髮。」

  蘇答已然整理好神色,捂著毛巾包住的長髮,快走向浴室。

  試圖纏上來的鬱結情緒,轉瞬被她趕跑。

  賀原望著她的背影,沉沉嗯了一聲。

  口腔里的煙味乾巴巴地,突然有點躁。

  ……

  二十分鐘後。

  蘇答吹完頭髮,臥室里沒人,賀原已經出去了。

  耳邊長發垂下來,她還沒別回去,目光觸及床頭櫃,一霎停住。

  柜上放著一杯奶。

  杯身沁著細密水珠,正置於恆溫器中等著她。

  一杯,他倒的牛奶。

  賀原回房,天色已黑得濃透。

  蘇答朝外側臥,半張臉被薄被遮住,一動不動似是睡著。

  洗漱動作放得很輕,賀原換好睡袍到床邊坐下,剛點了根煙,蘇答突然翻身,一下子坐起來,從背後抱住他。

  賀原一頓,微微轉過頭。

  蘇答眼裡泛著點點燈光映影,湊上來親他,親得猝不及防。

  賀原被壓得向後,連忙展臂兜住她。

  脖頸被她抱住,冗長的親吻熱情似火,難以招架。

  好久才鬆開些許。

  賀原被她鬧得已然有些穩不住,蘇答還追著不放。

  他堪堪克制,拉開距離,眯起眼,聲音喑啞地警告:「晚上不想睡了?」

  蘇答不說話,望著他笑。

  賀原只覺得她欠收拾,然而真狠勁收拾她,她立馬又得反悔。

  煙還沒抽完。

  他穩了穩氣息,彈掉菸灰,手在她腰際摩挲,暫時轉移話題,隨口問:「你朋友叫你梨梨?」

  「離離。」

  她在手掌比劃寫給他看,「我的小名。」

  賀原微微蹙眉,「怎麼用這個字?」

  「這兩個字意思很多的。」

  蘇答知道他肯定覺得意頭不好,解釋,「我叔叔說,是希望我生命頑強,像草木一樣蔥鬱青翠的意思。」

  賀原不置可否。

  蘇答說著,瞥見他手裡夾著的燃了一半的煙,唇角下彎,「嗆。」

  賀原任她捉住,手腕輕輕掙了掙,但並不掙開,說:「讓我抽完。」

  攬著她的腰的另一隻手,稍微用力,將她往懷裡帶。

  動作合著話音,莫名有幾分繾綣味道。

  抽完煙,有的是時間。

  蘇答跟他鬧起來,他將手伸遠,她一不做二不休,一手勾緊他的脖子,抱著他的腦袋胡亂親,試圖擾亂他,另一手去搶他手裡的煙。

  鬧了半天,賀原氣息繚亂,單手箍住她的腰,微微鉗制。

  「好了——」

  蘇答停下來,笑吟吟地喘氣,早已不搶他的煙,兩手捧住他的臉。

  賀原靠坐在床頭,睡袍衣襟亂了幾分,她壓著他,眼睫離得那麼近,咫尺距離。

  她的呼吸和他的呼吸,溫熱地融合在一起。

  賀原眼眸深深,放低了聲音:「……離離乖。」

  蘇答近近地望著他。

  許久許久,在他唇上,輕輕地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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