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斯科洛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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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爾斯科洛納

  四月二日,星期六

  這是在卡爾斯科洛納一個月色朦朧的夜晚——一切都是如此的安謐和美麗。

  但是在白天的早些時候,這裡曾經風雨交加。

  人們一定是認為壞天氣仍然未過去,因此在大街上,幾乎人跡罕至。

  儘管這座城市寂無人聲,有點荒涼,但是大雁阿卡和她的夥伴們,正穿越溫姆島和潘塔爾霍姆島,朝這裡飛過來。

  他們在這深夜,還在島上尋找適宜棲息的宿營地。

  他們不想再在內陸逗留,因為他們無論降落到哪兒,都會遭到狐狸斯米爾的騷擾。

  男孩騎在鵝背上,高高地飛行在空中,他俯瞰著在他腳下伸展的大海和島嶼,他覺得萬物看起來既奇怪又令人毛骨悚然。

  天空不再是湛藍的,而是像一頂綠色玻璃構成的窟窿籠罩在他頭頂。

  大海呈現出乳白色,海面上泛起一陣陣白色的波浪,波光瀲灩,閃閃發亮。

  在這白茫茫的大海上,散布著無數的島嶼,每一個島嶼看起來都是墨黑墨黑的。

  無論它們是大島嶼還是小島嶼,也不管它們是平坦如草地還是布滿懸崖峭壁,它們看起來都是一樣的漆黑。

  甚至在白天是白色或紅色的住宅、教堂和磨坊,此刻在綠色的天宇底下,都顯出黑色的輪廓。

  男孩心想,腳下的大地仿佛改變了模樣,他好像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他想,在像這樣一個夜晚裡,他需要拿出勇氣來,無懼黑暗。

  可這時他看見了一個令他驚恐不已的景象。

  那是一座有著高聳的懸崖的島嶼,島上遍布四四方方的大石塊。

  在這些暗黑的巨大石塊之間,有什麼東西在閃爍著金色的斑點。

  他不禁聯想起斯蓋納省的特勞萊·龍布宮中的那塊名叫瑪格萊斯的巨石,據說是巨人將它舉起,放到了金色的柱子上的。

  他猜想,這些巨大的石塊想必也有著這樣的傳說。

  事實上,他腳底下就算只有石頭和閃爍的金色光斑,也非常值得一看了,更別提島嶼上還有那麼多奇形怪狀的東西。

  它們看上去像是鯨魚、鯊魚或別的大海怪。

  不過男孩認為這些是水妖海怪,他們聚集在海上,要蜂擁地爬上岸去和陸地上的妖怪們大戰一場。

  而陸地上的那些妖怪大概也在害怕,因為他看見在島嶼的最高處矗立著一個碩大無比的巨人,他高高舉起雙臂,似乎因為他和他的島嶼遭逢了厄運而陷入了絕望之中。

  當男孩注意到阿卡正往這個島嶼降落時,他嚇得大驚失色。

  「不要!請大發慈悲吧!我們不要降落在這兒!」

  男孩在心裡喊叫道。

  然而大雁們陸陸續續降落,男孩大為驚奇,他竟然可以看到如此古怪的東西。

  首先,那塊方方正正的大石頭,原來不是石頭,而是一幢幢房屋。

  整個島嶼就是一個城市,而那些金光閃爍的斑點原來是街燈和點著燈的窗戶。

  那個矗立在島嶼最高處、雙臂高舉向天的巨人,原來是一所教堂和其兩側的鐘樓。

  他認為自己看到的所謂水妖海怪,其實是大大小小的船隻,它們停泊在島嶼的四周。

  在靠近陸地的一側,停泊的大部分是划槳的小艇和帆船,還有一些沿海岸航行的小汽輪。

  而面向大海一側的遠處,停泊的是裝甲戰艦:有的腰寬體粗,碩大的煙囪向後傾斜,有的又細又長,造型靈巧,它們應該能夠像魚兒一樣在水上大顯神通。

  這究竟是哪一個城市呢?

  男孩可以猜測出來了,因為他看到了很多軍艦。

  他從小就一直喜歡軍艦,儘管他只能做些在小水溝里放進用紙折成的小小船來玩玩。

  他非常清楚這個城市,因為有那麼多的軍艦在,那只可能是卡爾斯科洛納。

  男孩的祖父曾經是一位老水手。

  在他生前,他不知多少次談到卡爾斯科洛納,談起他在這裡修建戰船的造船廠,以及這個城市裡的各種事物。

  此刻,男孩有一種置身家鄉的感覺,很高興他將要去曾經一次次聽說過的城市看看了。

  但在阿卡降落到教堂旁邊的兩所鐘樓之一的平頂上後,他只能夠隱約地看見瞭望塔及用來封鎖港口的防禦工事,還有許多建築物,以及造船廠。

  對於想要避開狐狸的大雁們來說,這確實是一個再安全不過的地方。

  於是,男孩想,這一晚他是否可以放心大膽地鑽到公鵝的翅膀底下去睡覺。

  是的,這正是他能夠期望的安安心心做的事。

  能夠睡上一會兒,對他來說再好不過了。

  等清早起來,他可以去看看更多的造船廠和更多的船隻。

  男孩感到十分奇怪,他竟然可以如此平靜,等到天亮才去看那些船隻。

  而實際上,他只不過睡了不到五分鐘,便偷偷從公鵝的翅膀底下溜了出來,順著避雷針和下水管道往下爬到了地上。

  很快,他就站在了教堂前面的一個大廣場上。

  廣場是用鵝卵石鋪成的,對於他來說,走在上面可是一件苦事,就像大人走在坑坑窪窪、凹凸不平的草地上一樣。

  對於那些習慣於住在野外或是遠離城市的窮鄉僻壤的人們來說,當他們進城看到馬路兩旁高樓林立,街道則寬闊筆直,大家在這裡可以互相張望時,未免會覺得十分的不自在。

  此刻男孩的心裡,就有著這種不舒服的感覺。

  當他站在巨大的卡爾斯科洛納廣場,看著眼前的德國大教堂和市政廳,還有那所他剛剛從上面爬下來的大教堂時,他心裡緊張極了,真恨不得立刻回到鐘樓上,和大雁們在一起。

  幸運的是,此時整個廣場空空蕩蕩,見不到一個人影,除非將站在高高的底座上的雕像當作人算進去。

  男孩久久地凝視著雕像,它代表的是一個身材高大、肌肉結實的人,頭戴著三角形氈帽,身穿長長的大衣和及膝的緊身褲,腳上穿著笨重的鞋子。

  男孩邊看邊尋思他到底是什麼人。

  這個人的手裡握著一根長長的拐杖,看他的樣子,他似乎知道該用這根拐杖來打人,因為他一臉兇相,有一個大大的鷹鉤鼻和一張醜陋的嘴。

  「這個嘴唇厚厚的傢伙在這裡幹什麼?」

  男孩最後大叫道。

  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渺小和無足輕重。

  於是他想法子講一些厚顏無恥的話讓自己快活起來。

  隨後,他不再多想雕像的事,而是甩開大步,向著通向大海的一條較寬的道路走去。

  男孩沒走多遠,就聽到身後有些動靜,似乎有人跟在他後面。

  有人走在他後面,他沉重的腳步在鵝卵石鋪就的道路上跺得咚咚作響,那人似乎還用硬硬的拐杖戳著地面。

  從聲音來分辨,似乎是廣場上那個銅做的雕像走下了基座,正在隨意信步漫遊呢。

  男孩沿著街道往下跑,一邊聽著身後那沉重的腳步聲,他越來越肯定,這個人就是那個雕像,那個青銅漢子。

  地面在震動,房屋在搖晃。

  除了他,沒有人會以這種沉重的步子走路的。

  一想到自己剛才還對他說了一句不中聽的話,他便不由得害怕起來。

  他實在不敢回過頭去看看,背後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也許他只不過是想出來散散步罷了,」男孩心裡想,「他應當不會因為我出言不遜就對我發火。

  說真的,我說那句話可一點惡意也沒有。」

  男孩原來本想直接走下去,一直走到造船廠的,現在卻拐了個彎,朝東邊走去。

  他首先想做的事情就是要將跟在後面的那個人甩掉。

  但那個青銅大漢也立即拐進了同一條街道。

  男孩心裡非常害怕,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做是好。

  而且,在這樣一個家家戶戶都緊閉了家門的城市,要找到一個藏身之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在這時,他看到離這條街道不遠的右邊,有一間舊式的框架教堂,它坐落在一個街頭花園的中央。

  他毫不猶豫地向這座教堂跑去。

  「只要能夠跑到那兒,我就會得到保護,不會受到這個怪物的傷害啦。」

  他這樣想道。

  正當他往前奔跑的時候,突然看見一個男人站在用沙礫鋪成的路上向他招手。

  「這一定是願意幫助我的好心人!」

  男孩心想。

  心中不由得大為寬慰。

  他趕忙朝那裡跑過去。

  實際上他心裡非常害怕,甚至可以聽到心臟在胸膛里怦怦跳動的聲音。

  可是等到他一口氣奔到那個人——正站在沙礫甬道旁邊的一張小凳上——到了面前,他卻不由得大驚失色。

  「這難道不是剛剛向我頻頻招手的那個大漢嗎?」

  他驚詫萬分地想,他眼前赫然站著一個木頭做的人。

  男孩定定站在那兒,怔怔望著他。

  他是一個粗壯結實的大漢,兩條腿很短,一張醬紫色的闊臉膛,頭髮烏黑髮亮,滿臉黑色的絡腮鬍子。

  他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木頭帽,身穿一件棕色的木頭大衣,腰間繫著一根黑色木頭腰帶,下穿一條寬大的灰色齊膝短褲,腿上套著木頭長筒襪子,腳上穿著黑色木頭鞋子。

  他最近顯然是被油彩漆得煥然一新,在月光的照耀下,他容光煥發,身上閃閃發亮,這也使得他的面容更和藹可親。

  男孩馬上就對他生出了信任感。

  他的左手托著一塊木板,男孩將上面寫的字念了一遍:

  我以最謙卑的姿態乞求你,

  儘管我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務請閣下掀開我的帽子

  投下一兩個硬幣扶危濟困!

  噢!這個木頭人原來是個慈善募捐箱。

  男孩覺得自己被愚弄了。

  他還以為這人是個很有來頭的大人物呢。

  現在他記起來了,祖父當年也曾經談起過這個木頭人,他說住在卡爾斯科洛納的所有孩子們都很喜歡他。

  對他來說,這顯然也是所言不假的,因為他發現,自己對這位木頭人也有點戀戀難捨了。

  他身上有股氣息,令人悠然而起思古之幽情,大家都可以將他看作幾百年前的老古董,然而與此同時,他卻又如此身強力壯和剛勁勇敢,看起來生機勃勃。

  大家心目中的古人的形象,大概不外如此。

  男孩目不轉睛地看著木頭人,覺得興致勃勃,以至於完全忘記了有人在背後追趕他這件事。

  但是眼下,他聽到他從大街上轉身朝教堂的廣場走過來的沉重腳步聲。

  這麼說來,他跟他一直跟到這裡來啦!哎呀,男孩要往哪裡逃才能避開他呢?

  在這緊急關頭,他看見木頭人朝著他彎下腰,向他伸出寬大的手掌。

  此時此刻要認為他不是好人,是不可能的。

  男孩隨即一跳,縱身跳到他的手掌上站著。

  木頭人掀開他的帽子,將他塞進帽子底下。

  男孩剛剛藏好,木頭人已經將他的手放回原來的位置,此時青銅大漢已經走到了他面前,用他的拐杖重重地搗了搗地上,木凳上的木頭人就搖搖晃晃起來。

  青銅人隨即以威嚴洪亮的聲音問道:「你是什麼人來著?」

  木頭人的手臂向上一伸,身上的舊木頭髮出嘎嘎吱吱的響聲,他用手碰碰帽檐,回答道:「參見陛下,我是羅森鮑姆。

  過去我曾是『英勇無畏號』戰艦上的上士。

  服完軍役後在名為『海軍上將』的教堂里擔任教堂司事。

  後來被以木頭雕刻成像,安放在教堂廣場上,作為扶危濟困的捐款箱。」

  男孩聽到木頭人說「陛下」,心頭不由一驚。

  他想啊想啊,終於想明白了,原來剛才在廣場上見到的那個青銅雕像,是這個城市的創立者。

  也就是說,他剛才碰到的,不是什麼寂寂無名之輩,而是赫赫有名的國王陛下查理十一世!

  「你稟告得還真清楚,」青銅漢子說道,「那麼,你再稟報稟報,今晚是否看見過一個小無賴在城市裡到處亂跑亂竄?

  他是一個無禮的小渾蛋,要是給我抓住他,我非給他一個教訓,讓他知道什麼才是正確的禮儀!」

  說著說著,他又用手中的拐杖用力地敲打地面,臉上怒氣沖沖。

  「陛下,請您恕罪,在下確實看到他了。」

  木頭人說道。

  男孩正坐在帽子底下從木頭的一條裂縫裡探頭探腦張望青銅大漢,他一聽木頭人如此說,害怕得全身瑟瑟發抖。

  但木頭人接下來說的話卻讓他平靜了下來:「陛下,您走岔路了。

  那個小渾蛋敢情是直奔造船廠而去,在那裡躲起來了。」

  「你沒騙我吧,羅森鮑姆?

  那麼,好吧,別坐在凳子上了,隨我一起去找他出來。

  四隻眼睛總強於兩隻眼晴啊,羅森鮑姆。」

  但木頭人用一種可憐兮兮的腔調說道:「我最最謙卑地請求陛下您務必讓我一直待在這兒。

  我最近剛剛被刷過油漆,所以渾身鋥亮,但我已經是個老朽了,實在是邁不動步子了。」

  青銅大漢顯然不是不容辯駁的人。

  「你說的這是什麼渾話胡話,難道你犯暈了?

  快快給我滾過來,羅森鮑姆!」

  他抬起拐杖在木頭人的肩膀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羅森鮑姆,你看,你不是還能撐得住嗎?」

  聽他這麼一說,木頭人只得從底座上跳下來,和他結伴上路。

  兩人在卡爾魯斯科洛納城裡的大街小巷上大搖大擺地走著,如入無人之境一般。

  他們一道來到造船廠高大的船前。

  大門外有個水兵在站崗,但青銅大漢根本不理睬他,旁若無人地從他身邊經過,將大門一腳踢開,水兵假裝沒看到。

  他們一進入造船廠裡面,只見眼前是一個被許多棧橋劃分成許多泊位的巨大的港口。

  在不同的港口泊位里,停泊著戰船,比起男孩在先前從天空中往下看到的情形,現在這些戰艦更顯得龐大,令人望而生畏。

  「說到底,我先前將它們看作海里的妖怪了,這個念頭並不算是太離譜!」

  他心裡想。

  「羅森鮑姆,你看我們最好從哪裡開始搜尋呢?」

  青銅大漢問道。

  「像他這樣的小人兒,躲在船模陳列室里應該是大家最先會想到的可能。」

  木頭人回答道。

  從大門的右邊數起,沿著整個港口有一片狹長的地帶,那裡有幾幢古老的建築物。

  青銅大漢走向一幢牆壁低矮、窗戶很小和屋頂很高的房屋。

  他用手中的拐杖捅捅房門,門應聲開了。

  他們走了進去,沿著一條已經損朽的樓梯邁著沉重的腳步往上走。

  他們隨即進入一個大廳,大廳里放滿了桅索帆檣一應俱備的小巧船隻。

  不用什麼人指點,男孩也知道,那是以前為瑞典海軍製造的戰艦模型。

  這裡有各種各樣的船隻模型。

  有古老的軍艦,它們的船舷兩側伸出了一排排的大炮,船頭和船尾高高翹起,桅杆上掛滿了船帆和桅繩。

  這裡有沿著船舷裝著一排排橫坐板的划槳小艇,有不設甲板的炮艦,還有艦身上鑲鍍金飾物而顯得金碧輝煌的巡洋艦,那是國王御駕出海巡行用的。

  這裡居然還有如今仍在使用的既笨重又寬大的裝甲軍艦,甲板上設有炮塔和大炮,此外還有船體細長得像靈活的魚一樣周身閃閃發光的魚雷艇。

  男孩被帶著在這些船隻模型之間轉來轉去,他不禁大為嘆服。

  「太奇妙了,這麼大、這麼顯赫的船隻都是在瑞典製造出來的呀!」

  他在心裡讚不絕口。

  他有很多時間來飽覽大廳的陳列品。

  因為當青銅大漢一看見船模,他就忘記了別的事情,他從第一個船模看到最後一個,一邊看還一邊詢問這些船製造時的情況。

  羅森鮑姆,這位當年的「英勇無畏號」的上士,盡其所知地回答了船的設計建造者是誰,哪些人指揮駕駛它們,以及它們的命運遭遇等諸如此類的問題。

  他談了著名的海軍將領查普曼、蓋普和特魯萊的事跡,他談了海戰古戰場哈格蘭德和瑞典海峽的戰事,一直講到一八零九年為止,因為此後的事情,他沒有再親身經歷過。

  他和青銅大漢兩個人滔滔不絕地侃起了那些古老華麗的木頭船隻。

  而對於新式的戰船,他們似乎都不太了解。

  「可以看出,羅森鮑姆,你對這些新式的軍艦似乎所知不多啊!」

  青銅大漢說道,「我們不如去別處看些別的東西。

  這樣我會覺得暢快些,羅森鮑姆。」

  這時候,他已經完全不記得要搜尋男孩的事情了,於是男孩安安心心地坐在木頭人的木頭帽子底下。

  這兩個男人在巨大的廠房之間走來走去:帆船縫製廠啦,鑄造船錨的工廠啦,機械和木工工場啦,不一而足。

  他們看了桅杆起重機和船塢、巨大的倉庫、儲藏火炮的倉庫、索橋以及在岩石上爆炸而成但早已廢棄不用的船塢。

  他們來到棧橋,可見一艘艘船系纜停泊在那兒。

  兩人走上船去,像兩個老水兵一樣檢查每一樣設施。

  對一些設備感到驚奇,對一些設備不以為然,對一些設備讚不絕口,對另一些設備一看就火冒三丈。

  男孩穩穩噹噹地坐在木頭帽子底下,聽他們喋喋不休地談論他們當年如何在這個地方建造和裝備從這裡出去的船隻,他們是如何辛勞和頑強地苦幹。

  他們談到人們如何冒著獻出生命和流血的危險,如何為了建造軍艦獻出了最後一枚硬幣,還有那些充滿才華的人如何傾注自己的全部力量,為的是使這些船隻造得完善、完美,以保衛他們的祖國。

  男孩在旁邊聽著這些故事,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次的眼淚。

  最後,他們來到了一個寬敞的院子裡,這裡陳列著裝飾在古老的軍艦船頭上的模型,許多男孩從沒有見過的設施。

  還有些軍人模型具有令人難以置信的力量和令人望而生畏的外形。

  他們都巨大、無畏和粗獷,充滿著大軍艦所特有的自豪的精神。

  他們來自一個和現在他所在的時代完全不同的時代。

  在他們面前,他覺得自己渺小得不值一提。

  但就在這裡,青銅大漢對木頭人說道:「摘下你的帽子,羅森鮑姆,向留在這裡的人致敬!他們全都為了祖國而英勇戰鬥過。」

  這時,羅森鮑姆就像青銅大漢一樣,忘記了他是為什麼事而跑到這裡來的。

  他想都沒有想,就從他的頭上摘下木頭帽子,並且大叫道:「我脫帽謹向選擇了港口為生的人致敬!向創立這個船廠的人致敬!向重建海軍的人致敬!向令這一切得以付諸實施的國王致敬!」

  「謝謝,羅森鮑姆!說得太好了!羅森鮑姆,你不愧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但這是什麼東西,羅森鮑姆?」

  因為此刻,他看到尼爾斯·霍格爾森正站在羅森鮑姆光禿禿的腦袋上。

  他現在不再害怕,他揮舞著自己的白色帽子,大聲呼喊道:「大嘴巴萬歲!」

  青銅大漢用他的拐杖狠狠地敲打地面,但是男孩搞不清楚他要對自己做什麼,因為現在太陽已經升起來了,青銅大漢和木頭人倏然間化成煙雲消逝了,如同他們是由煙霧造成似的。

  男孩呆呆地站在那兒,凝視著他們消失。

  這時候,大雁從都堂的鐘樓上飛了下來,在城市的上空來來回回盤旋。

  不久他們看到了尼爾斯,隨後那隻大白公鵝從空中飛下來,將他帶上,他們繼續在天空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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