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愛之切恨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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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下著瓢潑大雨,寒意摻雜著煙霧朦朧的水汽慢慢擴散,但卻沖刷不了這遍地的血腥味。

  這皇宮,似修羅場,還未成年的新帝尚未坐熱那龍椅,那頭顱便已經滾落到台階之下。

  女子手中長劍一把,猩紅的衣衫在洗刷的血河之中幾乎融為一體,明明年歲不大,但那雙本該青春年華的眸子中,映襯的卻是滿滿的疲憊與荒唐。

  女子就似那三月的飛雪,雖在盛時,卻只剩薄涼。

  她的面前,是一雙沾染著泥濘的蟒紋金靴,隨即而上,是一身玄衣,被雨水浸染,已經是濕透的讓她一瞬間看不清。

  隱隱約約,上面好像是千千萬萬人廝殺所濺的血跡。

  女子名喚淨梓,她輕輕地跪下,膝蓋傳來的微涼讓她一下子清醒過來。

  面前的人,正是她侍奉了一生的主人-——如今的攝政王徐鎮桀,淨梓信他,他且對她一直很好,從不越矩。

  「王爺,您成功了。」

  淨梓疲憊地笑了,她幫他那麼多年,幫他殺了那麼多擋在他路前的攔路虎。終於在這一刻,她幫他幹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她幫他一劍捅進了阻攔他千秋霸業的狗皇帝的心窩!

  她還記得,在這次任務之前的一夜,他占據了自己的身體,溫柔地說道:「淨梓,你若幫我將那昏帝殺掉,我便將你娶進府中,你就是我徐鎮桀最大的恩人,也是我徐鎮桀最不能辜負的人。」

  她等著一刻很久了!

  她就等面前的徐鎮桀將她輕輕扶起然後予她十里紅妝,將她這一直藏匿於暗處的身份恢復至明明朗朗!從此以後她就再也不與權術作伴,從此以後她便可以只做一個柔弱少女繡繡女紅便好。

  「王爺,還和這個毒婦廢話什麼,讓末將前去將她頭顱割下,然後懸至國門!讓眾人都警醒著,謀權篡位,草菅人命!正是這毒婦!」徐鎮桀倒是一句話沒說,身邊一粗獷大漢已然是提起了自己磨得鋥亮的大刀。

  「什麼?」

  她難以置信地掃了周遭,這周遭只有她的劍下惡魂,而對面,原來是千萬身穿銀甲的鎮遠軍!是用來保皇帝平安的鎮遠軍!

  她這才發現,她和他,就差這一步,意義卻是差了千差萬別。就這一步,讓她成為了叛軍,而他搖身一變,變成了守護狗皇帝未遂的正義之士!

  她瞪大了眼睛,那眸子深深地刻在了如今權力滔天的攝政王徐鎮桀的面容之上。徐鎮桀萬分冷靜,他喝住了身後的那肥胖的男人,卻是將他的刀一下子給搶了過來。瞬間,便是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為什麼?」

  撕裂一般的苦痛一下子摧毀了她的心肝脾肺,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的攝政王徐鎮桀,嘴中卻是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她對誰都不心軟,唯獨是對他。

  「王爺,你昨日,你昨日不是這麼說。我,悅你之心人皆知,我……」

  淨梓這句話已經憋了數十年,憋了她整個青蔥歲月,她沒想過,這句話竟然是在這個時間說出口。

  對面的人顯然一怔,他的眸子之中,滲透出了一絲絲的難以置信,卻又瞬間被打斷,恢復成了那般的冷漠,甚至是滲出些許的厭惡,他用那利刃挑起淨梓的下巴,那雙眼之中盡布紅血絲:「正是因為我知道,但你可知你有多髒?我現在想起,都感到無比噁心!」

  淨梓哽住,髒,怎麼會髒,她洗了好久的身子,就怕被徐鎮桀嫌惡。

  可他昨日卻奪了她為了他守了多少年的貞潔,反過頭來告訴她是因為要利用她,其實她很髒,無比的令他厭惡?

  正在這時,那些士兵瞬時形成了兩列,整整齊齊,中間出現的那條路,奔跑著一個身穿華彩的女子,女子高叫:

  「淨梓,你怎麼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你,你知道這是什麼大罪嗎?」

  「阿媃,別過去。」

  徐鎮桀眼色轉變甚快,面對這華彩女子,他眸子中的厭惡頓時雲消雨散,他一下子展臂護住了跑來的那個女子,只見那女子眉目之間都是對淨梓的痛心疾首,悔恨不已。

  淨梓嘲然,裝的真是像啊,若不是白雋媃,徐鎮桀的王妃,是那最為「忠心「的白家將領的女兒,身後的銀甲的鎮遠軍怎麼可能一心向徐鎮桀,將徐鎮桀逆賊的身份轉換的如此巧妙?

  她表面是白雋媃的侍女,實際暗中做了徐鎮桀的殺手這麼多年,卻將此局一絲一毫都沒有看清,兩人狼狽為奸互相利用,他表露出的對白雋媃如此關愛,此中的道理不言而喻。

  「阿桀,是我不對,我沒有把淨梓管好,我也沒有想到,她竟然這般蛇蠍心腸,殘暴無常,她竟然能夠弒幼帝,反政權,幼帝他還那么小,我,我完全不知道啊鎮桀。「

  白雋媃哭的梨花帶雨,語言之中將她自己摘了個乾乾淨淨,她虛偽的拳頭一拳一拳地砸向徐鎮桀的胸口,以表現出她的多麼的悲傷與懊悔。

  呵,她白雋媃是來看戲的罷。

  「雋媃,不是你的問題,我們誰也沒想到這個毒婦竟然是林將軍的么女,林家一家作風不正,帶出這樣的毒婦,也是無可厚非。「徐鎮桀滿眼的都是寵溺,看著白雋媃的悲痛表情,他更是心疼萬分。

  令人啞然,毒婦兩個字,他咬的甚重。

  「什麼?」

  這又是什麼空穴來風的身份,她淨梓一生下來就是一個孤女,何來的什麼父親之說?何嘆這林將軍也是為皇家忠心耿耿!

  淨梓掃了一眼白雋媃,她懂了。她是白家的侍女,她弒帝,白家必定逃不了干係,白雋媃何許人也,她必然會倒打一耙,何況白家與林家本就爭鋒相對,將她推諉成林家的人,便可讓白家全身而退。

  這就是一個計算周密的局,為了將整個朝堂的忠義險惡給陰陽顛倒,將這整個朝堂給全部換血!

  「你怎麼證明我是林家的么女!我生來就無父無母,徐鎮桀你荒謬!」

  淨梓癲狂,那指甲已深深嵌入掌心。

  「叫林家的大夫人來!」

  真是準備周全,看著林家的大夫人被鎮遠軍粗暴地解押上來,那大夫人一下子跌倒在地,語氣之中全部都是顫抖與恐懼,她伸出顫顫抖抖的手指著她的鼻子,最終吐出了幾個虛弱無力的字:「麼兒,你就認了吧……」

  「徐鎮桀,你當真狂暴殘忍,毒蛇心腸,你竟然逼著林家人強行將我認入林家,你會遭報應的!」淨梓已經是將舌頭咬的鮮血直流,那股子恨意,深入骨髓,從那嘴角終是探出一隅。

  「報應?吾乃忠義之士,未做一絲一毫的虧心事,你個毒婦,何來的臉面指責我們?」徐鎮桀雙眉緊蹙,眼眸之中儘是厭惡,就像看見了最為污穢的東西一般。

  淨梓看著抖成篩子的林家夫人,她才算是深深明白,自始至終,她都是一枚棋子,並且是一枚十分不重要的棋子。

  「淨梓,你與林將軍勾結外敵意圖謀反,林家,滿門抄斬!我已經是對你萬分顧及,且留你個全屍!」

  徐鎮桀手中的刀被千人萬人的白骨磨削過,自然是鋒利無比,他平整表情,那刀刃便是一下子朝著她細嫩的脖頸划去。

  淨梓隱隱約約間,看見白雋媃矯揉造作地逃入徐鎮桀的懷中,她心中有恨;看見那林家的大夫人也被人一劍捅入心窩,血濺當場,也是有愧。

  恨在她瞎了眼睛,看上了徐鎮桀,而他竟過河拆橋。

  愧在她這一條賤命,竟活生生的將林家老小一起賠付。

  淨梓,淨梓,終究只是徐鎮桀與白雋媃的鏡子罷了。

  如果有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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