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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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軟

  原本一場無關緊要的聚會,沒想到竟然會不歡而散。

  藍海洋問藍迅:「這是上回你想打,結果被人家揍了的那位?」

  藍迅喝得暈乎乎的,他的手在空中亂揮,傻笑:「藍海洋我給你講啊,他打架賊厲害,比我所有兄弟加起來都厲害。

  說實話,我還有點佩服他。」

  藍海洋皺眉:「你離他遠點。」

  這句話藍海洋也對陶苒說了一遍,她像只炸毛的貓咪:「肯定得遠點,要是可以,我想把他發射到太空去!」

  「……」

  聚會導致的後果是:

  江燁喝多吐了。

  陶苒和江燁的關係迷之尷尬。

  以及,陶苒和魏西沉的關係降至冰點。

  單方面的,她要把魏西沉凍起來。

  然而陶苒這個小炮仗,還沒開始爆炸,就提前焉了。

  因為周一是公布成績的日子。

  班長是個微胖的女生,一大早就去老師辦公室拿了卷子。

  錦城高中閱卷堪比神速,四科卷子全發下來了。

  班長說:「陳老師讓大家先看看,他還在總和成績表,晚上發到我們家長那裡去。」

  下面一陣鬼哭狼嚎。

  老師啊,不需要你兢兢業業,求放過。

  段芬芳緊張,兩根指頭捏著卷子,另一手捂著眼睛:「苒苒你快幫我瞅瞅分數,我不敢看,你說個好或者不好就成了。」

  「什麼叫好,什麼叫不好?」

  「算了還是我自己看。」

  陶苒和卷子上的42,38,28,30大眼瞪小眼。

  最好的一門是英語,42。

  三長一短的功勞。

  段芬芳也嘆氣:「唉考得好差啊,題也難。」

  前排的卓良又忍不住回頭顯擺。

  卓良眼神憂鬱:「你們說,我數學132,會是最高分嗎?」

  「……」打死你成不啊?

  這世上有一部分好學生,總是拿到成績後唉聲嘆氣,唉我考得好差啊,肯定完了。

  結果一瞅一百二三。

  把真差生氣得吐血。

  卓良就是個中佼佼者,尤其擅長打擊差生。

  他成績其實很好,班上前三名,之所以坐到了後排,是因為他就是上學期給陶苒墊底的倒數第一。

  闌尾炎缺考。

  也因此暑假他發了狠地在家看書,就是想著這學期不能落後半步。

  題難,他132的成績,的確有可能是第一。

  ……

  教室最後排,魏西沉沒看那幾張卷子。

  他揉了揉額角,心裡有幾分煩躁。

  有個聲音在冷冷地告訴他,事態走向失控了。

  那個聲音說,你來錦城之前,說了要當個好學生的。

  裝也得是個好學生。

  她就在他前面,輕輕地哼歌。

  調子挺悲的,估計是考得不好。

  在自娛自樂唱悲曲。

  她大多數時候都沒心沒肺,什麼都不太在意,性格也大方。

  可能是第一回這麼討厭一個人。

  一見面就討厭。

  他做什麼她都討厭。

  魏西沉沒說話,把卷子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眾目睽睽下,他出了教室。

  再沒回來。

  ……

  魏西沉逃課的事,在班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段芬芳說:「他膽子好大……」

  陶苒捧著下巴:「我就說他不是什麼好學生,你還不信。」

  然而現實讓人頗崩潰。

  幾乎每位講卷子的老師都會來這麼一句:「這次的題偏難,但是有位同學考得特別好,證明也沒超綱嘛,他……唉他人呢?」

  魏西沉考了第一。

  科科第一,綜合第一。

  全是他。

  數學滿分,物理98,化學滿分,英語138的變態。

  約莫是好成績自帶光環,魏西沉這個名字渡了一層金,老師們自動為他逃課開腦洞:這麼牛的學生怎麼可能逃課,肯定是有突發事件來不及請假。

  卓良雖然是一個男生,但分數被人家遠遠甩了,眼角氣出了淚。

  陶苒驚呆了。

  怎麼可能呢?

  他哪裡有點好成績的氣質嗯?

  段芬芳羞澀道:「好厲害啊。」

  接下來一整天,陶苒都是心不在焉的。

  她突然想起程秀娟之前的話——小魏呀,是他們那個縣城的第一名,你好好跟人家學。

  到了放學,她覺得邁出去的步子都是無比沉重的。

  程秀娟沒說謊,他是名副其實的第一。

  那她這個倒數第一怎麼辦?

  要命啊。

  晚上發成績!

  她的是發她媽手機上,要是只有她一個人成績她可以編。

  什麼題太難,老師加分加錯了……

  要是……魏西沉的成績,也發她媽媽手機上呢?

  人生已經如此的艱難。

  她一想到後果就想狗帶算了。

  她要不要先沖回去大喊:媽我給你說,魏西沉他今天逃課了!

  那她媽估計也會無動於衷,拿著雞毛撣子追她:「你要是能考第一,不要說逃課,你上天都成!」

  她不想上天,她都不敢回家了。

  陶苒穿著格子裙,買了個冰棍。

  已經不打算打車回家了,她沿著山道的公路慢慢走。

  還真的一點都不想回家。

  夏末秋初的黃昏已經有點涼,但她慢慢走得越來越熱。

  冰棍也在路上吃完了,她背著雙肩包,覺得自己真是太慘了。

  她怎麼就那麼笨呢?

  怎麼偏偏不會學習呢?

  她上了最後一個坡。

  轉角處,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身著校服的少年看她吭哧吭哧地爬上來,目光靜靜落在她的身上。

  竟然是逃課一整天的魏西沉。

  他那目光沉靜,像等待了很久很久、瀕臨死亡的人,要抓住最後一線希望。

  陶苒被自己的想像嚇了一跳,她昨天下定決心不理他,這會兒當做沒看到,想繞過他走過去。

  魏西沉伸手攔住她,輕輕勾唇:「陶苒。」

  她抬眸去看他。

  少年露出一個慵懶的笑意:「跟你商量個事。」

  「什麼?」

  她下意識接了話。

  「和好行不行?」

  陶苒睜大眼睛,烏溜溜的眸子仿佛見了鬼,魏西沉說什麼?

  他說:「你別討厭我行不行。」

  少年垂眸看著她,「我等了很多年了。」

  從荒草長到腰際的春,等到大雪漫山的冬。

  等了一年又一年,而你永遠不會知道那是怎樣一種感受。

  陶苒疑惑地看著他,什麼很多年?

  他在等什麼?

  她清了清嗓子,順著杆往上爬:「那也行啊,告訴我你的底細,不許對我的家人做壞事,還有不許嚇唬我,聽我的命令……」

  魏西沉分分鐘後悔自己的頭腦發熱。

  溫柔小意,呵呵她懂個屁,這種給點陽光就燦爛的姑娘,才不適合這一套。

  他半眯著眼,語調含笑:「聽說荒野的地方,最適合埋屍了。」

  荒涼的大道上,一輛計程車都沒有。

  陶苒果斷閉了嘴。

  過了一會兒,她磕磕巴巴:「你你你要是敢動我,我,不不我爸……」

  魏西沉樂死了。

  「放心,沒人看見。」

  「我我我當然願意和你和好啦!我一點都不討厭你。

  放心以後我會和你互相包容共同進步的。」

  魏西沉彎下身子:「是嗎?」

  「嗯嗯!」

  他伸出右手,掐住她的脖子,沒有用力。

  陶苒要被嚇哭了。

  救命啊,爸媽,快來看看你們帶回來了個什麼玩意兒!

  他掌心的繭粗糲,只這麼虛虛握著,她頸間細白的皮膚就有點發紅。

  他嘖了一聲,「有點想掐死你。」

  「……」不要啊求你了,殺人要犯法的。

  「但是又覺得殺了麻煩,所以折中。」

  魏西沉揚了揚唇,「以後既然要和平相處,為了表達對我的友好,以後記得聽我命令。」

  他笑意淺淡地掐住她的脖子:「你那是什麼眼神?」

  陶苒恨不得把時間倒退回他先前猶豫地開口,問她能不能別討厭他的那一秒。

  她一定瘋狂點頭說能能能。

  她有點想推開他然後跑,但是一想到那天藍迅的下場,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心裡冰冰涼涼的,她跑不掉。

  陶苒幾乎是含著淚說:「知道了。」

  他帶著三分笑意低下頭,打量了幾眼她淚汪汪的模樣,慢慢鬆開了手。

  他笑意不達眼底,夕陽已經快完全落下,她的淚光背後,藏著的還是無數厭棄。

  一直沒抬起來的左手,拎了一個小魚缸。

  他低聲說:「伸手。」

  魏西沉將小魚缸遞到她手裡,陶苒拿起來看了看,裡面遊了兩條漂亮的小金魚。

  一紅一黑,特別好看。

  他逃課一整天,就是去買了兩條小金魚?

  她抱著魚缸,悄悄抬眼去看他。

  魏西沉哼笑一聲:「怎麼,現在才覺得老子帥?」

  「呸。」

  他沒和她計較,「你回家吧。」

  陶苒走了好幾步遠,突然回了頭,魏西沉還站在原地看她。

  她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問他:「魏西沉,你的考試成績,是發給誰的呀?」

  少年惡劣地揚起唇角:「你的母親,程女士。」

  「……」她好恨他啊。

  陶苒又走了幾步,笑著回頭罵他:「哼魏西沉你這個變態,我聽你的?

  你做夢吧,誰給你膽兒威脅我的,天道好輪迴,你給我等著!壞胚、流氓、壞蛋!」

  她罵完就跑。

  暖黃的天幕下,她像只拼命奔逃的兔子。

  風很輕,夕陽照得人暖洋洋的。

  他蜷了蜷觸碰過她脖子的右手,輕輕笑起來,心軟的稀巴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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