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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頁的空白處——
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我覺得達西先生是這樣的。
然後下面畫了一個人頭像。
少女還補充道:這麼傲慢的男人,伊莉莎白小姐才不會喜歡他。
第四十五頁的空白處——
惡搞地畫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畫,伊莉莎白小姐捏著達西先生的臉頰,旁邊的氣泡框配圖:「早晚要你好看!」
陶苒越往後翻,呼吸越急促,手隱隱發抖。
旁邊伸長腦袋來瞅的聞凱也突然一抖。
陶苒順著他的目光抬起頭。
少年靠在臥室的門邊,頭髮還在滴水,眼裡漆黑,冷冰冰地看著她的方向。
空氣中都漫著修羅場的氛圍。
聞凱抖著腿跑了,陶苒也抖著腿跟著跑。
門砰地被關上。
陶苒擰把手怎麼都擰不開,她大眼睛裡閃過驚懼,顫巍巍地回了頭。
少年低下頭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他彎起唇角:「你怕什麼?」
怕死了嚶嚶嚶,她腿都在抖,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他嘖了一聲,雙手撐在她腦袋兩邊:「說說你的感受啊。」
陶苒對上他的眼睛,磕磕巴巴地說問:「說什麼?」
少年眼裡帶著笑意:「知道我喜歡你了嗯?」
陶苒要被嚇哭了:「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錯了。」
魏西沉垂眸看她,她實在是怕得不行,整個人都在抖。
他懶洋洋地命令:「站直。」
陶苒現在恨不得跪下來抱著他大腿求放過,他讓她站直,她忍著戰慄,站得筆直,就差一個標準的軍姿。
少年眸中閃過一絲笑意,微微低頭。
「喂,抬頭看我。」
她臉蛋的熱度一直飆升,抬起紅通通的眼睛看他:「我有病的。」
所以你放過我吧。
魏西沉要被她這幅慫樣笑死了。
他知道她害怕,那些書,全是她以前用過的。
名著、少女漫,都是陶苒以前捐出去的,零零散散輾轉到了許多人手裡,最後又都回到了他的手中。
這是一種可怕的情感,不止她怕,他自己都怕。
「所以。」
他看著她,「我要搬走了,來,笑著和我說再見。」
陶苒綻放了一個超級明亮的笑容,眼睛裡都是亮晶晶的:「魏西沉再見!」
「你想得美。」
魏西沉氣笑了,「老子剛剛耍你的,我突然覺得還是不走了比較好。」
陶苒艱難地道:「我走成不成?」
她實在是怕,睫毛一顫一顫的,看著分外可憐。
他開恩道:「走吧。」
魏西沉給她開了門,陶苒興高采烈地跑了出去。
魏西沉回到了茶几前。
看了眼桌上翻開的《傲慢與偏見》,他翻到頁碼165。
少女狗爬的字跡寫著:今天對達西先生改觀了,他那樣高傲的人,能低下頭顱,全心愛一個人。
我覺得很難得,要是有人這麼愛我,那我嫁給他。
她年少時各種旖旎的少女情懷,全在這些書里,以及漫畫中。
她會自己畫配圖,也會自己寫隨筆。
後來慢慢成熟很多了,這些書被壓在了箱底,隨著那些已經穿舊的衣物,一起寄給了需要幫助的同齡人。
她早就忘了當年細膩的情思,也許只有他一個人替她記得。
……
到了十月末,陶苒的病終於好全了。
她又活蹦亂跳地回到了學校。
第一件事就是搬了桌子,又和段芬芳坐一起了。
藍迅也搬了桌子,跑來和魏西沉做同桌,班主任還沒說他,他自己嚴肅地解釋:「我要向魏同學學習,把成績提高上去,將來考一個好大學,為****的建設做貢獻。」
陳老師聽得目瞪口呆,最後大為讚賞:「好!」
坐在前面的陶苒和段芬芳整個人都不好了。
仿佛身後是兩座大山,不高興就那麼一壓,她們全部都要完蛋。
陶苒沒法自欺欺人,那天在魏西沉家看到的東西怎麼都忘不掉。
然而她還沒從「太可怕」了這種情緒中走出來,就得知魏西沉已經搬走了。
搬到了學校附近住。
陶洪波從A市回來以後,衣服都沒換就去找他。
魏西沉只客氣地把鑰匙還給了他。
他拒絕了依靠陶家。
這件事讓陶洪波發了好幾天脾氣。
但最終還是不了了之。
陶洪波悄悄找過陶苒,他說:「陶陶啊,你在學校要多幫助魏西沉一點,他挺不容易的。」
陶苒恨不得搖一搖自己老爸,讓他去喊魏西沉放過她,她也挺不容易的。
然而到了嘴邊,她也只能乖乖應了一個哦。
陶洪波也不虧待她,他還給她發福利:「你對他好一點,爸爸再給你買一個手機,這回藏好了,別讓你媽看見。」
陶苒興奮地點點頭,行行行!
第二天她去學校,就把自己的薯片遞了過去。
她沒捨得遞一包,自己咔噠咔噠吃了一大半,才問魏西沉吃不吃。
後排的少年在寫作業,看了一眼她嘴角的薯片屑,沉默了半晌,才吐了一個不字。
陶苒鬆了口氣,拿回去繼續和段芬芳分享。
要月考了,班上儼然分成了幾種氛圍。
前排的天天在看書,中間的偶爾看個書,後排的……天天都在過節。
只要膽子大,一周七天假。
魏西沉和他們不一樣,他會看書。
陶苒有一次湊過去看,才發現他看的不是什麼數學物理,書面上的英文她看不懂,但那幾個大字她是懂的。
理查斯·蓋斯特:《金融體系中的投資銀行》。
他竟然在看金融書籍。
陶苒看魏西沉的眼神都變了。
她想,或許很多年後,班上的大多數人都成了芸芸眾生里普通的一員,他卻是不一樣的。
他說不定就是個成功的奸商。
陶苒突然想起之前的玩笑話——要是你發達了,一定要對我和我的家人好呀。
從目前他和陶家斬斷關係的行為來看,他的人設已經變了,變成了:如果他發達了,必定讓陶家這群把他當成不值錢玩意兒的人,全部付出代價。
陶苒腦洞大,想像力豐富。
她自己腦補了一場恩怨情仇,說起來,她是不太相信魏西沉喜歡她的。
她覺得喜歡好像不是他那樣的。
他可以對著她冰冷無情,也可以逗她耍她,翻臉比翻書還快。
她以前喜歡江燁都不那樣的,她總是小心翼翼,希望哄他開心。
哪有人動不動就想掐死喜歡的人?
她越想越覺得,魏西沉有那些東西,是少年時未雨綢繆,算準了會來陶家,在探聽陶家每一個人的底細。
一開始陶洪波和程秀娟多喜歡他,要是沒後來他小姨的意外造訪,估計現在他都是陶家的座上客。
想通了這些,陶苒舒了一口氣。
陶洪波允諾了給她買新手機,這場月考對她來說自然就算不得什麼事了,隨便猜一猜就成。
她也不用答應魏西沉一個條件了,簡直完美。
第一次月考在同學們各自複雜的心情中過去了。
十一月初就發了成績,成績單下來,有人歡喜有人愁。
陶苒這回運氣好,考了倒數第五,後面四個給她墊底的。
年級第一的寶座果然已經到了魏西沉身上。
他的分數差不多是她的三倍多。
人比人,氣死人。
好在這回哪怕魏西沉的成績發程秀娟手上,程秀娟也不會對比著來數落她了。
從月考成績公布以來,她們這層樓上廁所的女生突然就變多了,人流量一下大起來。
陶苒辨認了好一會兒,問段芬芳:「高三的怎麼也來這裡上廁所,她們樓層集體堵了嗎?」
段芬芳噗嗤笑出了聲,她在紙上寫:她們是來看年級第一的。
陶苒回過頭,「年級第一」在她身後打遊戲,他手指修長又靈活。
沉著的表情讓他看起來平靜又冷漠,旁邊的藍迅在和他雙排,臉漲得通紅,激動得快要從桌子上跳起來,嘴裡還時不時出幾句髒話。
他倆仿佛玩的不是同一個遊戲。
原來不知不覺中,他都這麼出名了。
……
錦城高中歡樂氣氛挺濃重的,月考才過,就開始準備七十周年校慶。
陶苒通常是在台下當觀眾看人家表演,邊吃零食邊鼓掌的那個。
她知道今年隔壁七中會派一部分代表來學校祝賀,付笛也會來跳舞。
陶苒沒別的才藝,她只會畫畫,但是畫畫本身就是最難表演出來的才藝,所以站在舞台上的,從來都不是她。
今年學生會的同學卻讓她放學先別走,去音樂室一趟。
陶苒忐忑地到了音樂室,才發現裡面已經站了好幾個少年少女,有學生會的,還有兩個高二的。
兩個高二的一男一女,她都認識。
男生是六班的關磊,女生叫鍾倩,兩個人長相身高都不錯。
陶苒給他們一一打了招呼,其他人都禮貌地回應了,只有鍾倩一笑:「她以前也沒主持過啊,我們都念了試稿,她是不是也得念?」
學生會一個高三的學姐有點尷尬,她看陶苒這茫然的模樣,就知道她連來做什麼都不清楚,她輕聲給陶苒解釋:「我們學校的慣例,是在高二學生中挑選校慶主持人,高一的才來沒經驗,高三要備戰高考了,所以邀請你做我們的主持人,請問可以嗎?」
陶苒印象中的主持人,都是分外高大上,穿著西裝小禮服,聲音甜美身材棒。
她雖算得上有自信,也挺喜歡嘗試新東西,但畢竟沒有主持過,她有些猶豫:「我沒有經驗,要不你們換個人吧?」
鍾倩笑了:「我就說。」
她語調有點輕蔑,讓人聽著不舒服,旁邊的關磊皺眉接話:「都是從沒經驗過來的,沒必要說這話。」
鍾倩看了他一眼:「你看上她了?」
關磊臉一瞬間漲紅了:「鍾倩,你別亂說話!」
鍾倩別過頭,小聲說:「不過是個贈品。」
陶苒有點氣。
她性格開朗,向來人緣挺好的,但是由於這張漂亮的臉,總和一部分女生犯沖。
付笛是這樣,面前這個照樣是。
她拿起桌子上的試稿看了一眼,裡面包括念字音、繞口令、場景演練。
「我需要全部都念嗎?」
學姐回答她:「這倒是不需要,你念一下最後的場景演練吧。」
這樣的開小灶行為,讓鍾倩又翻了個白眼。
陶苒照著稿子念,她確實沒什麼經驗,但長得好看,穿得也漂亮,聲音又嬌又脆,聽起來很舒服。
學姐點點頭,倒是意外地有點滿意了。
她問陶苒:「還有五天時間,能背下台詞嗎?」
頂著鍾倩不友善的目光,陶苒挺了挺胸:「能!」
輸人不輸陣,不爭饅頭爭口氣。
學姐被逗笑了:「那辛苦你了,陶苒同學。」
稿子早就令人寫好了,只要挑選好主持人就行。
陶苒有些疑惑:「三個主持人嗎?」
學姐搖頭:「不是啊,四個。」
她也有點疑惑,「你不知道誰舉薦你來的嗎?」
陶苒剛要搖頭,就看見窗外走過來的少年。
她的話憋了回去,是魏西沉?
鍾倩沒忍住,又出聲懟她這個空降兵:「既定主持人只有魏西沉,但他架子大嘛,還得帶一個。」
少年的步子已經踏進了教室,他漫不經心地抬了抬眸:「你有意見?」
他的外套搭在手臂上,臉上的表情雖然漫不經心,但是氣場很可怕,鍾倩一時間不敢說話了。
高三的學姐打圓場:「好了好了,大家別爭了。
主持會給大家發獎金的,這是特殊福利呢,接下來幾天還要一起工作,大家好好相處啊。」
獎金?
陶苒眨了眨眼,悄悄看向魏西沉。
她倒是無所謂的,她的零花錢夠買零食和漫畫本。
可她知道魏西沉不行。
如爸爸所說,他拒絕了陶家的幫扶,如今還自己出去租房子住,他哪來的錢呢?
是陶家把他從青瓷帶過來,如今卻讓他一個人在錦城拼搏。
越想越覺得他真是太慘了。
但是要是他發達了,就該陶家完蛋了,陶苒又抖了抖。
她這個人沒心肝,心想還是他慘比較好。
至少陶家不會想著弄死他,他可是分分鐘能掐死她的。
陶苒想到要和魏西沉一起就有點想反悔,但是答應了的事又得做到,她硬著頭皮接過了那份主持稿。
上面標明了ABCD,分別是魏西沉、陶苒、關磊、和鍾倩的角色。
主持稿準備充分,每個人的台詞還標紅了。
學姐是組織部的,她背起書包:「我們先走啦,你們放學以後就來這裡練習吧。
學生會給你們準備了禮服,文藝部到時候會來和你們接洽的。」
幾個人陸陸續續出去,只剩他們四個站在教室里。
關磊脾氣比較溫和:「我們先來練習一遍吧?」
沒人有意見,就這樣開始。
魏西沉把一件事當工作的時候,效果倒是出奇地好,他沒為難任何人,聲音清冽好聽,怪不得學校會請他來主持。
最艱難的反而是陶苒。
她普通話標準,但眼神不好使,時常念錯,把鍾倩的臉都氣青了。
陶苒連忙尷尬地道歉,下定決心回去念它個一百遍。
練習完已經接近七點了。
陶苒和魏西沉走到最後,她看魏西沉拐彎了才反應過來,如今他們兩人不同路了。
陶苒幾步跑過去,還是覺得他好慘:「要不你回去住吧。」
他那麼高傲的人,一點都不輸達西先生,可如今為了獎金折腰,他怎麼那麼慘啊。
魏西沉看了她一眼,那姑娘看他的眼神跟路邊流浪的小狗似的。
他被氣樂了。
她敢不敢長點心。
不長心也長點腦子行不行?
他看著那雙清澈的大眼睛,慢悠悠地吐字:「《綠山牆的安妮中》,那丑字寫道,安妮有理想,我也有,我想有一天站上學校那個舞台。
除了小學一年級佩戴紅領巾,就再也沒去過,讓我升個旗都成啊。」
「……」陶苒呆了一瞬,羞得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她小時候的確憧憬過站上舞台。
但是跳舞四肢不協調,唱歌老是唱跑調,性格跟小皮猴似的,也坐不住學鋼琴。
後來死了心,就沒再肖想什麼驚才絕艷一鳴驚人,這樣的心事早就忘記了。
如今被人用類似今天天氣真好的平淡語氣說出來,她羞得恨不得捂住魏西沉的嘴。
魏西沉彎起唇:「唉,陶苒。」
她耳朵都紅了,佯裝超級凶地瞪他。
「喊謝謝啊。」
陶苒要被他氣哭了:「不喊。」
她氣得都忘了重點:「那才不是丑字。」
她以前寫字一筆一划,端端正正,認真得不得了。
他沒忍住笑了。
梧桐染上了金黃色,黃昏的天幕暖洋洋的。
十一月的季節,天氣已經漸漸在變冷了。
秋分拂過她及肩的短髮,大眼睛裡面仿佛墜落了漫天的星星。
她羞惱得不得了,仰頭看著他。
他被看得有點受不了。
魏西沉伸出手,捂住那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