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告白
寒假不如暑假那樣漫長,再開學的時候,陶苒收拾好東西去錦城的舊區學繪畫。
錦城近幾年發展很快,新區的建立使高樓巍立,唯有舊區,還留著幾分舊時的樣子。
從陶苒家的別墅到舊區那邊,要坐三個小時的車。
程秀娟親自送她去。
程秀娟看著陶苒嬌俏的側臉,終於還是捨不得。
她以前老是說陶苒不學無術,如今她終於懂得上進了,她這個做母親的心裡卻滿是憂愁。
「到了那邊多注意身體知道嗎?
要和室友打好關係,不要吃得太辣。」
「我都知道的。」
舊區離家太遠,來來回回很不方便,所以陶苒選擇了在繪畫班住下來。
程秀娟給她辦好交接事項就走了。
陶苒在整理自己臥室的東西。
和她合租的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女,叫做馮琦。
人很伶俐也很熱情,因為比陶苒先來半個月,所以嘰嘰喳喳地給她介紹錦城舊區的環境。
這個時候陶苒還沒去繪畫班報導,但是錦城高中已經開學了。
陶苒收拾衣櫃的時候,馮琦就叫她:「陶苒,你手機一直在響。」
由於屏幕亮著,馮琦能看到上面顯示的內容,「一串沒有備註的號碼,不知道是誰。」
陶苒走過來,看了一眼手機,沉默著按了掛斷。
「你幹嘛掛了呀?」
「不認識,多半打錯了。」
可是才掛了,手機又瘋狂地響了起來。
在馮琦炯炯有神的目光中,她直接關機了。
馮琦:「……」總感覺室友好冷漠啊。
那天仿佛只是一個小插曲,接觸下來,馮琦挺喜歡陶苒的,陶苒長得好看又活潑,聊什麼話都很契合。
繪畫班裡大多都是女孩子,唯一兩個男生在一眾女孩子中顯得格外扎眼。
陶苒才來了幾天,馮琦對她的印象又改觀了。
她知道陶苒家境不錯,可是陶苒比繪畫班的所有人都要努力。
有時候大家都睡了,陶苒還在臥室畫圖。
有一次晚上馮琦撞見她,一看都凌晨一點了,陶苒還在客廳倒水喝。
她終於忍不住問:「陶苒,你為什麼那麼拼啊?」
陶苒輕輕笑:「底子不好,以前學得也不認真,如今發現自己一無是處,可能連大學都考不上,有點心慌吧。」
「哈哈,正能量。」
但是只有陶苒自己知道,心裡有塊地方空落落的。
她以前能笑得最開心,玩得最肆意,現在只能找點正經的事做,讓自己什麼都別想。
別想那通被她掛斷的電話,也不要去想他溫暖的懷抱。
魏西沉仿佛也徹底冷靜下來了,他再也沒有找過她。
他好像徹底放棄她了。
追著她念著她的那幾年,好像只是一場夢境。
她離開青瓷,他就追到錦城,如今她離開錦城高中,他應該終於累了。
她最後還給他笑著說再見。
陶苒覺得,世上再也沒有比自己更惹人討厭的女孩子了。
舊城就是一個文藝區,不僅有繪畫班,還有音樂班和武術班。
武術班大多都是男孩子,用馮琦的話說,就是一個班的肌肉猛男。
那個班好幾個人還對陶苒有意思。
他們老是讓馮琦給陶苒帶小禮物,馮琦都拒絕了,用她的話說:「那些小崽子哪裡配得上你啊,顏值就不搭。」
一整個春天都快過去了,陶苒從來沒有過過這麼平靜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晚上,馮琦從超市買東西回來,臉上又興奮又失落的,陶苒在看客廳電視:「你怎麼了啊?」
「陶苒我給你說,我在樓下看到一個大帥哥!那臉蛋那身材,嘖嘖,真是秒殺整個舊區的人!」
陶苒臉上的表情凝滯了片刻,想到馮琦的性格:「你去打招呼了嗎?」
馮琦立馬換上很喪的表情:「去了啊,靠近才發現他一身酒味兒,濃得熏死人。
眼睛裡都是冰冰冷冷的,走路都走不穩的樣子,我想扶一下他,結果被他退開了。
那雙眼睛太可怕,我就沒敢勾……哎,陶苒你去哪裡?」
陶苒已經下了樓,樓道里是聲控開關,舊區的房子也很老。
她聽見自己的腳步聲,混著紊亂的心跳聲,不知道是亢奮還是害怕。
舊區沒有路燈,晚上也一般不會有人在這邊開車。
從樓道走出去,就是無邊的黑暗與靜謐。
模模糊糊能看到一個人影,樓梯內的光映在他的身上,他突然抬起了頭。
眼裡帶著三分朦朧,七分冰冷,視線準確地鎖在她的身上。
陶苒有種落荒而逃的衝動。
然而下一秒,他的身軀直直倒下來。
陶苒覺得血液都凝滯了一瞬:「魏西沉!」
她跑到他的身邊,還沒靠近,一股濃郁的酒味就傳了過來。
馮琦說得沒錯,他醉得厲害。
陶苒去扶他:「你還好嗎?
摔著哪裡沒有?」
她的手一碰到他,就被他緊緊握住手臂。
那樣大的力道,像是不把她捏痛不罷休。
他醉得厲害,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光線太暗,她分不清裡面濃烈的情緒究竟是什麼。
咬牙把他扶起來,他整個人都靠在她的身上,一米八幾的男人,壓得她呼吸困難。
陶苒顧不得手上的疼痛,顫巍巍道:「你站穩,站穩,我快扶不住了。」
他根本沒有聽見她的話似的,沒有一點配合的意思。
陶苒甚至不知道他現在還認不認得自己,她吃力地道:「我帶你上樓洗一洗。」
這句話像是打開了某種咒語,他終於勉強開始配合,握住她手臂的手卻始終沒有鬆開,但是步子卻沒有挪動分毫。
他眼裡像是隔著一團霧,聲音沙啞得厲害:「不許走。」
「帶你去洗漱一下,給你倒點水喝,不是要走。」
他的眸子在黯淡的光線下卻顯得格外明亮,她沒有應付醉鬼的經歷,放軟了嗓音:「魏西沉,你聽話。」
台詞像是顛倒過來了。
他神色還是冰冷,沒有一分觸動,陶苒聽見他突兀地說:「我恨你,陶苒。」
她動作頓了頓,心裡微微刺痛。
嘴上卻道:「那就好,你總算沒那麼傻了,以後好好做個正常人。」
恨她也比愛她好。
愛才是世上最鋒利的武器。
他看了她好半晌,突然又笑了,陶苒看他這不正常的模樣,簡直覺得毛骨悚然。
魏西沉埋她頸窩裡:「你還是一點都沒變,心硬如鐵。
是我輸了。」
不論愛恨,到了她這裡,始終都是雲淡風輕。
她知道這樣煞風景不對,他在和她聊情啊愛的,但她還是想問:「你真的醉啦?」
他低低哼了一聲,回答的是在她腰上擰了一下。
他沒有用力,陶苒特別怕癢,沒有忍住笑出了聲。
他仿佛真的惱了,在她鎖骨上咬了一口,陶苒疼得直吸氣。
她一點都不客氣,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他一動不動,就這樣抱著她。
夜色如墨,站得久了,陶苒忍不住問:「你怎麼來這裡了?」
還喝得一身酒味。
他並不回答她,開學的時候,她沒來上課,他原本期待的心情瞬間跌落谷底。
慌得甚至忘了還可以打電話給陶苒,去別墅區找她。
結果被告知陶苒搬到舊區去了。
他如同被兜頭淋了一通冷水。
他永遠都是追逐那個人,要很努力才能和她站在同一個地方。
可是下一刻,她就悄無聲息地走了。
他算什麼呢?
她到底把他當成什麼了?
陶苒掛了他的電話,他覺得自己簡直是個最大的笑話。
一輩子都沒有一顆真心,甚至青瓷還有很多人說他那個不要臉的母親是被他暗地裡害死的。
可是如今喜歡一個姑娘,他想把什麼都給她了,偏偏人家不屑一顧。
他不敢再把真心交給她踐踏了。
一整個春天,他都活得沒有半絲溫度。
甚至連藍迅這個大大咧咧的人,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陶苒。
他以為自己也可以不要她的。
但是那種深入靈魂的思念與折磨,終於還是將他逼瘋了。
魏西沉喝了很多酒,來了舊區。
是他輸了,終究還是他輸了。
哪怕她傷害他一千次一萬次,她站在他面前時,還是那個當初伸出手要他背她回去的那個少女。
他的心還是會劇烈跳動,情感還是會亢奮。
「陶苒。」
少年低啞的聲音,和著酒氣,響在她耳邊,「我等了好多年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讓我輸一次?
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你可以不可以,試著和我在一起?」
她眼睛酸澀。
他在青瓷那樣的地方,守著無望的記憶,等過了一年又一年。
「我……」
「算了,不許說話。」
魏西沉抱緊了她,明明是他想要一個答案,最後卻霸道命令她不許再說。
她默默地想,自己真是個渣啊,魏西沉都害怕了。
「不行,我必須說。」
她感覺耳畔的呼吸都頓了頓,陶苒輕笑起來,心裡前所未有的放鬆,「魏西沉,你說好的,要對我很好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