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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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環第三日才巧合知道傅承昱已經去了淵淮,彼時易千城召集下屬過府商議攻打封幕事宜。

  易環想了幾天,決定好好和傅承昱談一談。很多事易環心裡都清楚,但卻只能憋在心裡。傅承昱憎恨又敬愛他的父親,這是種很矛盾的感情。傅儀先生是沙棘這座城的英雄,獨獨做了他母親生命中的逃兵。傅承昱不喜易千城,哥哥是這一代城主,傅儀先生大半輩子都花在了沙棘上,關愛哥哥比關愛他多。

  他從未被好好愛過。小時候他的母親一心盼著傅儀先生回家,忽略了他,而傅儀先生對他唯一付出關懷之時,便是培養他輔佐哥哥爭天下。

  心裡的怨堆積了許多年無從發泄,他過得很苦吧?易環想到初見時狼狽又驕傲的傅承昱小哥哥,不覺笑了笑,心裡卻微微苦澀。

  她今年十六,於別的姑娘是如花一般的年紀,對她來說卻快要走到生命的末途。這十六年像偷來的光陰,所有人都覺得她挺過了小時候最難熬的時光,將會越來越好。可是午夜時越來越疼的心臟,告訴她這具身體即將腐朽。

  傅承昱喜歡她,易環一直知道。但是他的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陪他走下去的人絕不可能是自己。

  她不能讓他再次承受失去所愛之人的痛苦。

  易環決定告訴傅承昱,他們二人之間的往事一筆勾銷,她不再計較他脫自己衣服的事情,也希望他別計較自己打他的那一巴掌。等哥哥打完仗以後,她會去天下四處遊歷。易環連理由都想好了——她自小長在棲凰山,從未見過這世間的山川百態,想一個人四處去看看。

  可是易環沒有想到,她找的人卻沒有來府里。易環怔怔地看著哥哥的下屬一個個行禮離開,始終沒有傅承昱的身影。

  她突然想,倘若此刻他在,這時一定漫不經心地撐開傘,然後舉在她的頭頂。神色略帶調笑:「喲,姑娘捨得出門了?」

  「環兒?」

  「哥哥,傅承昱呢?」

  「三日前出發去淵淮了,你找他何事?」易千城見易環身姿單薄的模樣,皺了皺眉,吩咐下人將披風拿來替易環繫上。

  易環低頭,看不見表情,「沒事,那環兒先走了。」

  傅承昱走得悄無聲息,沒有一句道別的話,易環的心隱隱疼痛起來,她深吸一口氣,平復心中的悵然。

  她告訴自己,這樣挺好,這樣最好。

  易千城看著易環腳步匆匆地離去,心中憂慮,卻不好多問。他突然想到,可以讓連笙去問問易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們同為女兒家,且年齡相近,應該處得來。

  而且……咳,連笙再怎麼說也是環兒的嫂嫂,關心關心環兒是應當的。

  傅儀先生昨日傳信回來,他已經聯繫上了許多封幕的商賈,此番內亂,受牽連最大的無異於商賈們,但自古民不壓官,縱然心中有千萬般不滿,也只得暗暗忍了。傅儀此刻去,只需要用一個條件就能輕易收買他們——開通沙棘、潁東、封幕三座城的商路,減輕賦稅,給予他們最大的自由。

  封幕除了城主的勢力,大部分由商賈們構成,有了他們的幫助,攻打封幕的阻力會小許多。傅承昱用一年時間在封幕埋下眼線,將封幕內部勢力和商賈情況摸清楚,此時終於發揮了最大的效果。

  如今封幕的老城主病重,他的兩個兒子為了城主之位爭得你死我活,兩人均在封幕的商道上給對方使絆子,最苦的就是商道上的商人。老城主精明一世,如今大半輩子基業卻要毀在這兩個蠢貨身上。

  傅儀先生已經聯繫好願意幫助潁東的人,傅承昱去了淵淮制衡蠢蠢欲動的向寒。

  萬事俱備,他也該出發了。只等這兩日部署好以後,他就率兵趕往封幕。易千城揉了揉額角,眉宇間染上了幾分疲態,他這幾日著實忙碌。好在所有作戰計劃都已經安排好,如今沙棘讓他放心不下的,只剩那個沒心肝的女人和環兒。

  他正想著這事,書房外有人敲門,嬌嬌軟軟的女音響起,「夫君,我可以進來嗎?」

  易千城一愣,情不自禁有幾分驚喜,除了剛開始嫁來沙棘,連笙沒再來過書房。如今……竟然主動來了?易千城彎了彎唇,坐正身子,拿起桌上的一本摺子,道,「進來吧。」

  連笙推開門,就看見他在認認真真地看摺子,眼風都沒給自己一個。

  連笙看了眼手中端著的湯,心裡有幾分無奈。這個是柳嬤嬤堅持要自己拿來的,她道,「將軍這幾日十分辛苦,姑娘送些補身子的湯給將軍吧。」

  這碗湯綠兒一大早就在熬,她不忍弗了嬤嬤和綠兒的好意,想到易千城這幾日確實忙碌,往往很晚才回來,這才送了來。

  這時見易千城目不斜視忙碌的模樣,連笙心想,自己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打擾到他了?

  她秀美微蹙,一時猶豫著沒有開口。易千城等了半天也沒見她說話,他放下摺子,「有何事?傻愣著做什麼?」

  「夫君,柳嬤嬤讓我把這個送來給你補補身子。」連笙示意他看自己手中的湯。

  易千城被她的實誠噎了一下,什麼叫柳嬤嬤讓她送來給他補身子,要是柳嬤嬤不讓,她就毫不關心?

  易千城不是滋味地想,還是剛嫁來的連笙乖巧,主動為他做糕點。可是他說了難吃以後……連笙再也沒有送來過!一次也沒有!她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堅持不懈持之以恆?

  算了,這次他就不挑剔了,不然依照這謊話精的性子,他表露出嫌棄以後,她說不定連個東西都不送了。

  「拿過來吧。」

  連笙將托盤放在桌案上,雕花木盒揭開,露出裡面精緻小巧的瓷壺和瓷碗。她盛了小半碗出來,遞給易千城,「夫君,當心燙。」

  易千城用勺子舀了一勺嘗嘗,差點沒吐出來!這到底是個什麼鬼玩意兒!又苦又澀,還夾雜著一股子怪味。

  偏偏連笙用期待的目光看他,「怎麼樣?味道還好嗎?」

  易千城咬牙,捏著勺子的手緊了緊,「好……喝。」他牢記上次嫌棄糕點的後果,這次堅決不說難喝。

  連笙心道,果然綠兒比自己的手藝好很多。她將瓷壺往前推了推,「夫君慢慢喝,綠兒熬了很多呢。」

  易千城:「……艹。」

  ……

  梁臻看完連城主的回信,暗罵了一聲「沒用的東西」,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方牧不過潁東區區一個小將領,潁東哪怕名義上是易千城的地盤,但是連家統領潁東這麼久,竟然連這點氣魄都沒有,還請求他出手!

  梁臻扣了扣桌面,小太監忙跑進來,「陛下有何吩咐?」

  「請於將軍進宮。」

  於德躍領旨以後馬上進宮面聖,梁臻問他:「於將軍是老臣了,不知可否識得沙棘將領方牧?」

  於德躍抱拳行禮,道,「臣聽說過這個人,乃是沙棘之主易千城手下的一員猛將,對易千城忠心耿耿。」

  「那讓你對付他有幾分把握?」

  於德躍驚得抬起頭,「陛下是指——」

  「殺了他,將他和沙棘留在潁東的士兵一網打盡。」梁臻眼中閃過一絲狠色。

  「陛下,您才登基,根基尚且不穩,實在不宜派兵去攻打方牧啊。倘若易千城知道方牧在潁東出了事,一定會大怒,易千城兵力雄厚,若他指兵皇城,那——」

  「行了!孤才是皇帝,難不成還懼他區區一個臣子,再者,方牧出了事,易千城第一個想攻打的可不是孤。」梁臻將連城主寄來的信扔給於德躍。

  於將軍撿起來,又聽梁臻繼續道,「要是這封信被易千城看到了,你說他是恨孤還是恨連城主呢?哈哈哈。」

  壓下心中駭然,於德躍行禮道,「陛下說的是,此可謂妙計。那方牧為將雖猛,可過於耿直,陛下給臣一萬兵馬,臣聯合連城主,必能成事。」

  梁臻勾了勾唇:「好,孤給你兵馬。」

  想到即將修建成的百媚宮,梁臻道,「除此之外,你再辦兩件事。殺了方牧以後,護送連城主的女兒連笙來皇城,不得有任何閃失!」

  「至於第二件,」他眼中流露出陰鷙之色,「若易千城知道方牧死了,便立即將這封信送去給他。想必,他知道該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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