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練武
「練武練膽······」一旁的李存義聽到這些話，口中喃喃自語，陷入了回憶當中，當年，他拳法大成，走鏢行商，天南地北，可國家卻被西洋蠻夷肆虐，當年八國聯軍洗劫京城，整個北京城變成了人間煉獄。
因此，他和一些朋友心中惡氣難消，成立義和團，想要扶清滅洋。
然而，大清扶不起來，而那些朋友卻早已不在人世，他們沒有死在西洋鬼子手上，反倒是慘死於自己人的刀下。
從那時候起，他心中的熱血就逐漸消弭，因為他知道，大清朝，無藥可救。
「心中有膽便無所畏懼，你說的不錯。」李存義點點頭，一直以來，他傳授拳術，為的就是將心中的那份熱血傳承下去。
也許，是時候該放下了。
「也罷，那我就收下你。」一瞬間，李存義整個人身上都散發出別樣的風采，如果說之前的他像是鄉間老農，那現在的他就好似猛虎甦醒，眼中鋒芒四射，好像重返青春一樣。
「多謝老先生。」葉雲表心中大喜，誠懇的感謝道。
「我並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而是他自己的緣法，好了，今天就到這裡，你留下。雲祥，替我送客。」李存義看了李道真一眼，丟下一句話便踱著步子離開了。
後院從那些；練武的漢子中走出一個身材矮小，像個糖瓜一樣的人，他來到葉雲祥面前，。伸手道，「先生，請！」
在葉雲表身後，那個叫雲生的漢子想說什麼，卻被葉雲表制止了，「好，今日是我們叨嘮了，我會改日再來拜訪老前輩。」葉雲表深深的看了這個身材矮小的漢子，行了一禮之後便轉身離去。
「小兄弟，有機會，我們還會再見的。」忽的，李道真耳邊傳來這麼一句話，等到他轉過身，葉雲表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走廊當中。
「你好，我叫尚雲祥，你可以叫我大師兄。」送走他們之後，那漢子上前，拍著他的肩膀，咧嘴笑道。
從此，李道真就在李存義這邊住下了。滿清就要覆滅了，衙門的差事去不去都無所謂，更何況，在這亂世，先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一天大清早，李存義正坐中堂，李道真也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亂糟糟的頭髮也剃成了板寸，露出了一張乾淨清秀的臉。
隨後就是跪下三叩頭，敬茶，一套流程走下來，他也算是入了形意門下。
一般來說，江湖中人拜師的規矩可沒這麼簡單。
首先，得先有薦師引路，而後擬拜貼登門，奉茶，行三拜九叩大禮。不光是過程隆重嚴肅，就連一些桌凳擺放的位置都大有名堂，屋內得供什麼，燃幾根燭，點幾根香，先點哪根，從哪頭點的次序都有規矩，連拜貼幾寸長，幾寸寬，上面落書的格式都有講究。
而後，還得廣邀武林同道觀禮，誰來了，誰不來，怎麼坐，怎麼排，論的是輩分，這就相當於傳名，認識認識，代表著往後他就是「形意門」的人，江湖行走，凡事賣幾分薄面。
天地綱常，禮義廉恥。
自古以來，這「禮義廉恥」便被認為國之「四維」，「禮」字當先，代表的便是規矩，先有規矩，後成方圓，都是老人一代代守下來的東西。
好在，李存義不在乎那繁文禮節，對他來講，只要一心向武，有一顆誠心就夠了。君不見，他的大師兄尚雲祥就是身材矮小，像個「小糖瓜」，後來有人說情，師傅見他是個武痴，這才收下他。
而在師傅門下，已有尚雲祥、黃柏年、周玉祥、王俊臣、李彩亭、李耀亭、馬振玉、郝恩光、李文豹，傅劍秋.馬玉堂這些弟子，他算是年紀最小的那個，所以，他們都叫他小師弟。
練武的日子很苦，很累。
他現在的年紀不過十六歲，之前長期吃不飽飯，使得身體虧空太多。拜了師之後，李存義很快就給他安排下來。
白天練樁功，晚上藥浴，補充全身體虧空。
這天日上三竿，陽光正好。
院子裡，十幾個漢子揮汗如雨，正不斷練著腿法，拳術。
而有一人卻是一動不動，雙膝彎曲，正在練樁功。
這幾天，李存義只教了他樁功，其餘的什麼都沒教，李道真雖然只是剛剛練武，但他也明白萬丈高樓平地起的道理。
習武者，下盤要穩，如果不穩，就無法把握重心，對敵時，很容易就被別人擊倒。而練樁功，則可以通經絡、養真氣、定形式、固底盤。
在練樁功的時候，他不斷請教諸位師兄，花了幾天時間才入門。
他也不知道李存義給他弄的吧是什麼藥，反正藥味很沖，每次他差點都被蒸了個半死，如果不是感覺自己的力氣不斷在增大，臉色也變得逐漸紅潤，身上出現肌肉，他都以為這是要把他給煮了。
不一會兒，李存義穿著黑色褂子，慢慢踱步過來。每次看到他發須皆白，可臉上一點皺紋都沒有的樣子，李道真都驚嘆不已，他已經六十多歲了。
這樣的年紀在現如今的大清朝很難見到，別看乾隆的時候，還召開了千叟宴，那不過是徭役少，鄉村環境良好，沒有大的戰爭而已。
可現在，經過幾十年前的太平天國運動，還有義和團等，全國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普通人要是能夠活到他師傅這個年齡，已經是祖上積德了。
李存義背著手，一雙老眼黑白分明，神光內斂，每個弟子有什麼錯誤他都能在第一時間指出來。
「你先起來。」不知何時，李道真耳畔傳來一道聲音，他轉過頭，發現李存義正盯著他。
李道真照做，老老實實站起身，來到他面前。
「你再蹲一次給我看看。」
李道真知道他這是要指點自己，便擺開架勢，腳步半蹲，雙手平升，蹲的四平八穩。
不過半個時辰，他額頭就開始冒汗，腿上也傳來一陣酸痛麻木的感覺，同時身體開始顫抖，他已經到達極限了。
「我們練樁功，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整合身體裡面的力道，你之所以只能站半個時辰，就是因為你勁力不整的緣故，全身各塊肌肉相互消耗力道，所以累的快。」李存義說著，伸出手指彈了一下李道真的脊骨。
輕輕一彈，李道真卻仿佛猶如雷擊，一陣酥麻之感傳遍全身，同時，他脊骨一震，只覺身體中力道一變，原本還酸麻的雙腿頓時輕鬆了起來。
李存義剛剛那一彈運用的是太極中的聽勁之法，以骨骼震盪帶動肌肉，幫助他整合勁力。
不過太極聽勁對武者要求極高，必須是對勁力把握入微的人才能做到，若是對勁力的把握不夠，很難達到像他這樣的效果。
「你要記住剛才的感覺，掌握整合勁力的訣竅。」說著，他又彈了一下。
勁力！勁力!
肌肉與肌肉，肌肉與骨骼，肌肉與經絡，經絡與骨骼，李道真此刻只覺整個人都有一種和諧感，他身上不斷有熱流湧出，散入四肢五骸。
他就像是泡在溫泉里，有種暖洋洋，極為舒適的感覺。
這就是樁功站對了的表現，若是越站越難受，越痛苦，那就是練出了岔子。
練功絕不僅僅是單純的下死功夫，那樣只會把身體練壞，最後落個畸形乃至是殘疾，唯有掌控正確的方法，再下死功夫，才能出成果！
「就這一個樁功，看似簡單，但實際上若非是有師傅指點，靠我自己一點點的參悟打磨，想要掌握完美的發力，不知要耗多少時間，花多少功夫，走多少彎路。」李道真心中感慨不已。
一般人站樁都是一點點的調整發力，細心感受，靠大量的時間打磨，最後達至全身通透的境地，那就是樁功圓滿了。
這個過程，就算有名師一對一指點，矯正，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因為每個人的身體結構，都有細微的不同。
當然，若有高手一對一指點矯正，自是可以少走很多彎路。
這就和文化課一樣，同樣的學生，普通老師和金牌講師，最後教出來的成果，絕對會有巨大的差距。
李道真不斷調整著自己的姿勢，整個人的身體都微微顫動著，感受著，並修正著身體的發力。
三體樁發力並不複雜，講究的是力發於趾，腳趾牽動小腿，小腿帶動大腿，大腿帶動腰腹，最後通達全身。
此樁功的最高境界，便是將全身的勁力練通透，達到一個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境地，將其化為身體的本能反應。
他之前的三體樁，不過是一個空架子，雖然師兄們的樁功都練了幾年的功夫，但他們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他又無法感同身受，所以只是堪堪練了個形體。
練樁的時候，他根本沒有把握到勁力的細微運轉，不知道該怎樣發力，才能做到完美的刺激肌肉，貫通勁力。
剛才經過李存義用太極聽勁的輔助，他終於學會了三體樁，但要想真正的將樁功練會，他還要學很長的時間。
若是樁功大成，行走躺臥，無不是在練功。諸位師兄當中，也只有尚雲祥達到了這種境界。
看到他練會樁功，李存義眼中閃過一絲滿意之色，不枉費他在他身上花了這麼多功夫，果然是練武的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