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佛陀不在吉原打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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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面面相覷,根據傳說來看,妖怪殺人,都是有固定套路的。

    譬如犬神,就是用妖力控制實物,雪女就是凍死人,河童之類應該是拿水呲人。

    當然也有不按套路隨心所欲的大妖,但丑時之女顯然不在此列,她只能傳遞詛咒物「草人」的傷害。

    傳遞傷害,可不需要燈油。

    「需要燈油助燃,只可能是人為。」

    秦明給案件定了性,如果不是第一眼就看到地上的燈油,他不會隨便開口惹上麻煩,江湖術士也不是什麼活兒都接。

    「到底是何人所為?」

    屏風後的男子給人一種被掏空了身子的虛弱感。

    松平容保見狀,也不顧及自己的身份,立即對著秦明拜下:「安倍大人,還請解惑,如此罪惡之人,我勢必將其繩之以法!」

    哦?看來虛弱男子的地位比想像的更高?不會是將軍吧?

    秦明暗自心喜,這可是意外收穫,表面上他依然不卑不亢:

    「不僅是燈油,還有屍體周圍,附近沒有任何易燃物,就好像專門挪動的一樣,妖怪殺人,難道還會顧忌引起火災嗎?」

    「火災!」松平容保驚呼道:「引起火災是重罪,兇手想要避免!」

    江戶的房屋都是木製,所以有著特別嚴格的火災管理條例,引起火災的罪名,甚至比殺人還大一些。

    在場眾人各抒己見:

    「既然害怕引起火災,為什麼非要放火呢?」

    「是想讓我們認不出死者嗎?可櫻華屋就這麼些人,少了誰都很明顯啊!」

    「毀屍滅跡又不放助燃物,這顯然也不對啊!」

    「殺人放火都是重罪,人都殺了,還怕放火嗎?」

    稍稍安靜下來後,秦明有條不紊的解釋著:

    「就從移開助燃物開始吧。」

    「兇手並不是想要減少自己的罪名,而是擔心櫻華屋起了火災。」

    「換句話說,他是在保護櫻華屋。」

    「保護?」松平容保不解:「既然是保護,為什麼還要選擇焚燒屍體這種方式呢?而且費心費力的將燈油澆滿死者全身,再挪開可燃物,耗費的時間久了,不是更容易被發現嗎?」

    秦明指著龍馬手中那個燒了一半的草人:「這就是兇手不得不焚燒屍體的理由了。」

    「他想嫁禍給花魁日暮?游女知道日暮有這麼一個草人,其他人說不定也知道,在知道這一切後,就想按著草人的傷勢,殺死宗次郎,然後將一切推給丑時之女,如此一來,就成了懸案。」

    松平容保相當熟練,奉行所積累的懸案大多都是類似的「妖怪作祟」,不知放跑了多少罪魁禍首。

    秦明眉頭一挑:「與其說是嫁禍,倒不如說是「幫助」,這個人想著,既然世間不存在丑時之女,那自己就成為醜女,將草人身上的一切復刻在宗次郎身上,幫助日暮報復宗次郎。」

    他看了看眾人,長聲道:

    「不打算主動出來嗎?只有倉庫里才能取出大量的燈油,而從屋裡到倉庫要經過庭院,想來你也沒有時間處理腳印吧?」

    「好吧,沒錯,火上澆油的就是我。」

    清次從人群中走出,輕笑道:「只是這位陰陽師大人有太多錯誤的地方了。」

    「我發現宗次郎的時候,他已經在火里了,我當時就想到了丑時之女,不過那時候火快熄滅了,我就去取了燈油澆上,順便挪開易燃物,防止發生火災。」

    龍馬痴痴的看著清次:「清次,你該不會」

    「沒錯,我喜歡日暮。」清次很自然的點頭:「我這麼做的理由很簡單,我喜歡日暮,我愛著她。」

    「不過我很清楚,她愛的是宗次郎,所以在宗次郎說要娶日暮的時候,我甚至還祝福過日暮,這也算是不錯的歸宿了。」

    「但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日暮染上了梅毒之後,宗次郎不僅對嫁娶之事隻字不提,更是連見都不見日暮,哪怕隔著門說話都不願意,他辜負了日暮,他該死!」

    「很好,所以你想幫日暮報復宗次郎,於是照著草人身上的傷勢,打斷宗次郎的骨頭,打死了他,又焚燒屍體泄憤。」松平容保稍稍退後,防止清次突然暴起,能打斷肋骨的武士可不是平庸之輩,同時眼神示意櫻華屋的幾個護衛找機會逮捕清次。

    「沒有!丑時之女已經替日暮殺了宗次郎,我不過是在燃燒的屍體上倒了燈油,又挪開了易燃物而已。」

    清次連連搖頭。

    秦明表示理解,清次說的都是事實,不過這個事實不能成為事實。

    他開始胡說八道:「草人只是燒焦,宗次郎是整個人被焚燒,程度嚴重得多,既然你承認澆過燈油,看來你對宗次郎的怨恨也不小,不僅怨恨他拋棄了日暮,更怨恨他搶走了日暮。」

    一番話引來眾人贊同,看,動機很充分啊!

    先打死再焚燒,手段多殘忍!

    而且屍體焚燒程度,確實比只是燒焦的草人,更嚴重。

    「不,我根本沒有時間再去毆打宗次郎,雖然我是一個人在房間裡,但打掃的小童看到過我離開,回來時也碰見了他,這段時間很短,只夠我去倉庫取燈油!」

    清次不斷辯解著,他顯得理直氣壯,因為事實就是如此。

    「去把那個小童帶來。」松平容保眉頭緊皺,如果真如清次所說,這次就是丑時之女與清次聯手造成了宗次郎的慘死,要是傳了出去,比普通的妖怪作祟,更容易引起轟動。

    這可不妙啊!他有意無意的看了眼屏風,心裡滿是擔憂。

    很快,小童就來了,與清次所說一般無二,小童也認為那麼短的時間,並不足以讓清次在打死人後再穿過院子取燈油。

    秦明微微有些驚訝,沒想到居然有證人啊!

    不過問題不大。

    誘導性提問,是神棍的必備技巧。

    他面帶凝重之色,問向那個看起來只有六七歲的小童:

    「你覺得清次來回花了多長時間?」

    「大概一刻鐘。」

    「確定嗎?這件事很重要,再給你一次機會,好好想想。」

    「我覺得是一刻鐘。」

    「你要不要再仔細想一想?你要是被清次威脅了,就說出來,松平大人和我都會為你做主的。」

    「我」

    反覆多次後,秦明開始新一輪的詢問。

    在看到槍擊之前你與拉克伍在一起嗎?」

    「你打掃的地方離清次所在的屋子很近?」

    「在屋子裡還是屋子外?」

    「一刻鐘,應該能聽到佛陀的打更聲吧?」

    「是什麼時辰?」

    「你能看到清次來回時的表情嗎?」

    「他的衣服有沒有凌亂?」

    一連串的詢問後,小童的證詞一步步鎖定在「我在裡屋打掃的時候,親眼看到清次往返,他回來的時候神色匆匆,但衣服整齊並沒有與人搏鬥的痕跡,當時是丑時初刻,是通過佛陀的打更聲判斷的。」

    然後,秦明笑眯眯的說道:「佛陀不在吉原打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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