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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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持酒杯,宋擷玉緩步走到殿外,漫天大雪依舊下個不停,紛紛揚揚落在她頭上、衣服上,酒杯里。

  朱誠站在她身後低頭又笑著重複了一遍,「請懿貴妃娘娘上路。」

  「催什麼催!投胎路上你還怕本宮搶不著位置不成?」宋擷玉回頭斥了他一聲,隨即看向轉過身來看著她的謝俶,長嘆一聲道:「三哥哥,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喚你了,我知你厭我極甚,但我宮裡一眾人卻無辜,萬望在我去後你能保下他們性命。」

  謝俶只定定看著她,一雙漆黑眼眸毫無所動。

  宋擷玉說完,垂眸看著手中酒杯,涼涼一笑一飲而盡。

  喉間腥甜上涌,腹內更是絞痛無比,宋擷玉踉蹌著跌跪在地,視線逐漸模糊,眼角餘光只看到一玄色衣擺拂過,踏著漫天鵝毛大雪漸行漸遠。

  直至眼前徹底黑沉。

  ……

  同年。

  懿貴妃薨逝景陽宮,玄德帝震怒,下旨罷免宋氏一族官爵,責令永世不得歸京。

  *

  平陽三十五年,冬。

  到了臘月里,京城才下了第一場雪,來的晚卻下的急,鵝毛般的大雪僅一夜便讓整個京城銀裝素裹,到了白日裡也依舊紛紛揚揚不曾停歇。

  淮陰王府後院,丫鬟婆子在辛蘭苑進進出出忙做一團,明明臨近年關,人人面上卻只有擔憂。

  前些日子府里大小姐跟著王妃去了梅山禮佛,結果染了風寒,回來就病倒了,病勢洶洶連著月余都沒能下得了榻,好不容易有了點起色,結果昨兒夜裡也不知怎的竟是開始說起了胡話,怎麼叫也叫不醒,活像是被魘住了似的,嚇得偌大府里所有人都提心弔膽,唯恐出了點什麼岔子。

  姜嬤嬤抹著眼淚坐在腳踏上握著的手,一迭聲哽咽著喚她的乳名,「玉奴,玉奴莫怕,阿嬤在呢,玉奴不怕啊……」

  床榻上,本是胡言亂語的人漸漸安靜下來,不多時睫羽輕顫,緩緩睜開了雙眼,神色猶自帶著幾分痛苦。

  「玉奴,玉奴?」姜嬤嬤頓時喜極而泣,趕忙轉頭對一旁候著的採薇道:「快!快去通傳王妃老夫人!快!再去請辛大夫來!快去!」

  宋擷玉只覺頭痛欲裂,腦海中龐雜的畫面紛至沓來,耳邊更是轟鳴不斷,過了許久才稍稍好轉,等她緩過神來時屋子裡已經擠了個滿滿當當。

  手腕被輕輕放回了被褥中,就聽到一個溫潤的聲音略帶幾分笑意的道:「郡主已經無礙,只是身子虛了些,好生補補將養些時日便可,日後可再不能叫受了寒,照顧仔細些。」

  宋擷玉躺在床榻上目光空洞茫然的望著帳頂,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

  這聲音,多少年沒聽到了?

  「多謝辛大夫!」

  另一道柔和端莊的女聲傳來,倒是比她前些日子聽的還要年輕許多,也更溫和,充滿了暖意,比後來淬了冰似的要好聽許多。

  後來外間又說了什麼宋擷玉都沒聽進去,腦子裡昏沉的,只覺得眼前這一切有些熟悉。

  像是十年前她跟隨母親去梅山禮佛後那一場大病醒來後的樣子。

  正想著,帷帳被掀起,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張雍容柔雅的女子面容。

  「玉奴,可感覺好些了?可還覺著哪不適?」

  宋擷玉偏過頭看去,愣然,「娘……你怎麼……在這?」

  出口的聲音嘶啞無比,牽連著喉嚨一陣火燒火燎的疼。

  「快別說話了,娘不在這在哪?你可是嚇死娘了,不過出門一趟罷了,竟是病的這樣重,娘都險些以為你……」美婦人眼圈泛了紅,不忍再說下去。

  宋擷玉眨眨眼,「我沒死?」

  「說的什麼渾話!」美婦人嗔怒。

  宋擷玉笑,淚珠從眼角滾落,艱難道:「娘,您不恨女兒了?」

  美婦人嗔怪的神色轉為擔憂,「這是燒糊塗了不成?辛大夫不是說無礙了,」說著轉頭吩咐道:「姜嬤嬤,快快去將辛大夫請回來!」

  「辛訴元?」宋擷玉輕聲道。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美婦人轉回頭,「還記得辛大夫,瞧著也不像是傻得,怎的竟說胡話呢。」

  宋擷玉突然死死盯著美婦人,嘴唇輕顫,眸中情緒翻滾,直把婦人看的心神不寧,探手要去摸她額頭,卻反被一隻纖細瘦削的手給緊緊扣住。

  「如今,是何年月?」

  從嗓子眼裡擠出的幾個字帶著莫名的情緒,聽的婦人不由心悸。

  安撫性的反手將那瘦骨嶙峋的雪白腕子握住,美婦人蹙眉擔憂道:「真是燒糊塗了,如今自是平陽三十五年,自打梅山回來起已病了月余,這會已是臘月了。」

  「平陽三十五年啊……」宋擷玉怔住吶吶低語,許久後笑的上氣不接下氣,淚珠卻接連滾落。

  她,重活了。

  老天真是……不長眼啊,竟然讓她這樣滿手血腥之人重生,這算什麼?

  「娘,我好想你。」宋擷玉攥著美婦人的手一字一句極為認真的說道。

  李瑢莫名其妙卻也欣慰的頷首溫柔道:「娘知道,你且先好好歇著,把身子養好了再說,啊。」

  宋擷玉看了她一會,乖乖的鬆手抿嘴兒微笑,「女兒聽娘的話。」

  她上一世就是不聽話,最後才落得那般下場,都是自作孽罷了。

  閉上眼沒一會,宋擷玉便沉沉睡去,李瑢拿帕子替她把淚痕擦乾淨了這才輕手輕腳的退出內室,到了外間正巧趕上辛訴元背著藥箱滿身雪的進來。

  「王妃娘娘,郡主怎的了?」

  李瑢搖搖頭,放輕了聲音道:「玉兒方才醒來竟是一副不記事的模樣,別是有什麼別的毛病吧。」

  辛訴元恭敬回道:「回娘娘,郡主許是昏沉的久了有些不記時日,等服了藥再歇息一陣許是便好了,倘若仍舊有此症狀小人再替郡主診治。」

  李瑢嘆口氣,「也罷,那就麻煩辛大夫了,嘉元。」

  站在她身旁的大丫鬟應聲上前給了賞錢,辛訴元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宋擷玉一覺醒來已是第二日,屋外頭雪已經停了,院子裡梅樹上積了一層皚皚白雪,星星點點透著花骨朵的紅色,瞧著別樣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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