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浪潮
林圖失眠了。
而且是程度頗為嚴重的失眠。
此時此刻已經將近凌晨一點多鐘，然而林圖依舊躺在床上。
輾轉反側。
白天所發生的一切實在太過匪夷所思，林圖至今都不敢相信，在自己體內……居然會出現一黑一白兩尾鯉魚。
只要一沉下心神，林圖就能『看見』，那兩條鯉魚位於小腹丹田處，正優哉游哉互相銜尾，緩緩旋轉周而復始。
它們……
是真實存在的？
林圖將信將疑。
雖然常常聽老人們所說，什麼五丁搬山百鬼夜行，但林圖以為這終究是志怪傳說，作不得真。
誰成想，類似於此的靈異故事，居然真的存在於現實生活中。
而且……就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當方小霏窮追不捨步步緊逼之時，林圖一再三緘其口，從始至終都沒有把真相告知給對方。
林圖相信，方小霏對於此事的第一反應，恐怕不是信以為真，而是拉著自己去精神病院看醫生。
也罷也罷，等有時間了找個空閒，去醫院裡拍個片子，看看這兩尾鯉魚，到底是何方神聖……
緊了緊身上裹著的單薄衣被，林圖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漸漸的，漸漸的，也就悄無聲息陷入夢鄉。
……
「應召者姓名：林圖。」
「編號：12138。」
唰！！！
隱隱約約中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林圖面露掙扎之色，隨即猛然睜開雙眼。
四周一片雲霧繚繞，灰濛濛看不見任何東西。林圖踮起腳尖探了探下面，赫然發現……自己竟是處於憑空懸浮著的狀態！
「身體機能：癸等。」
「智力水平：己等。」
那個聲音依然還在繼續，迴蕩於整個空間之內。
「你是誰？！」
林圖警惕打量著周圍環境，奈何如今自己就像返璞歸真一般，借用不上一絲力氣。
更別談，該如何防備這個從四面八方傳來的聲音。
「心理素質：辛等。」
「覺醒程度：無。」
該聲音空洞且聽不出一絲感情，比保險理賠員還要冷漠幾分。
它根本就沒在意林圖說了些什麼，只是自說自話，好像旁若無人。
話音剛落，林圖面前的雲霧突然劇烈翻滾起來。宛如不斷擠壓海綿體內的積水，一個頭戴禮貌的黑衣人從中『噴涌』而出。
「怎麼又是你？！」
林圖眼皮一陣狂跳，他是真沒想到，對方竟比齊天大聖呼來喝去的土地還要勤快，召之即來。
連續八天了……整整八天了……
就像陰魂不散的夢魘……每當自己入睡……這個黑衣無面人便形影不離尾隨著自己……
天吶，今天他居然戴了面具！
看來他還是有點羞恥心的。
畫有詭異笑容的白色面具覆蓋在這位黑衣無面人臉上，黑衣人雙手拄著墨傘，一動不動默默注視著林圖。
林圖面色陰冷，但卻同樣沒有做出任何過激舉動。
雖然現如今，他內心深處很想把這個黑衣人抓過來暴揍一頓。
「你想讓我做些什麼？」
「或者說，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任何要求我都會認真考慮，而我，只想麻煩你一件事。」
「那就是……請你不要再跟著我了。」
深吸一口氣，林圖冷冰冰開口道。
黑衣人無動於衷，兩人就這樣互相僵持著。
突然，黑衣人撐開墨傘，手上套著的白色絲織手套清晰可見。
隨著黑衣人做出這個動作，四周的灰霧也隨之瘋狂朝林圖湧來。
林圖拼命掙扎著，然而這些灰霧本就屬於氣體，又怎會被林圖給拒之門外？
很快，林圖的意識越發模糊，眼前一片朦朧，團團灰霧將林圖層層包裹其中，宛如一枚蠶繭……
……
「嘔……」
擦了擦嘴，林圖扶著一塊巨石，精神萎靡不振。
那些灰霧實在太過霸道，二話不說就往自己嘴裡猛灌。林圖剛一甦醒，一股難以承受的噁心反胃便瞬間蔓延全身。
就在剛才一通翻江倒海之後，林圖這才覺得胃裡稍稍好受了那麼一點。
難怪……那些漂亮的非賣藝女孩和男孩……
都不喜歡天青。
「任務目標：獅口逃生。」
「注意事項：一、一小時之內躲避獅群圍攻，以保證自身安全；二、不得出現三級及以上傷殘，否則，將強制判定為任務失敗。」
驀地，一道聲音在林圖腦海中響起。林圖微微一怔，臉色如烏雲密布般陰沉。
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
正是那個黑衣無面人的聲音。
「這裡……好像是我的夢境，對麼？」
繞過這塊巨石，林圖有意無意隨口問道。
然而那個無面人自從說完這兩句話後，便始終都沒再搭理過林圖。
更別想，會讓他來為自己解惑。
林圖沒有在意對方到底是何態度，此時此刻，他正身處在一片一望無垠的大草原上，野草過膝，跑動起來很不方便。
毒辣的太陽炙烤著大地，對於剛從昏迷中復甦的林圖來說，可謂是雪上加霜。
「既然你不說話，那我就當你默認了，」林圖笑了笑，「我很奇怪，憑什麼在我的夢境裡，一切……都要由你做主。」
說罷，林圖好整以暇伸了個懶腰，隨即拍拍衣袖，一屁股坐在原地。
「什麼獅群，什麼一個小時，我倒要看看，在我的主場，你還能反了天不成？」
打了個哈欠，林圖枕著雙臂仰面躺倒，要不是因為身下野草實在硌得慌，這會兒他還能心情不錯哼首套馬的漢子。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林圖眼睛微眯，環顧著四周環境。
不遠處的角馬群神態安閒，不像是有雄獅在一旁伺機而動的樣子。乾燥的烈風打著旋兒，揚起陣陣塵土。
野草隨風飄搖，宛若金色海洋。
春暖花開，萬物復甦，大草原又到了動物們交配的季節……
林圖搖頭晃腦，仿佛人生導師趙忠祥那誘人的醇厚嗓音在耳畔縈繞迴響。
「你……」
「可真讓我大失所望。」
突然，一道黑影遮住視線，林圖往上捎了捎腦袋，不知何時無面人站在他的頭頂，正靜靜俯視著自己。
「是麼，這正是我的榮幸。」
林圖一臉憊懶翻了個身，沒有一絲半點想要起來的意思。
「你可知道？如果你拒絕完成任務，那麼……應召者的大門將永遠不再為你打開。」
「求之不得。」
林圖一臉無所謂。
扶了扶臉上的面具，黑衣人原本雲淡風輕的語氣，終於起了一絲波瀾：
「難道你就不覺得奇怪，為何連續幾天都能夢到我，但卻無法以清醒規避？」
「不妨給你透個底，在未來的日子裡，像我這般天賦異稟之人，將會越來越多。到時候……你拿什麼來阻擋這股浪潮？」
「金錢？」
「權力？」
「還是憑你這張嘴？」
一直都是漫不經心態度的林圖眼眸微沉，他翻身從地上坐起，死死盯著那副畫有詭異笑容的白色面具。
良久，林圖才冷聲開口問道：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所說的話？」
黑衣人打開墨傘，身形逐漸淡去。
然而他的聲音，依舊在林圖耳畔迴蕩：
「時間……終將證明一切，待你想清此中原委，做出自認為毫不後悔的決定之時。」
「我還會再來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