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龍馬負圖
「你要帶我去哪兒？！」
狂風如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的拍，刺得林圖面頰生疼。
緊緊摟住龍馬脖子，林圖也不管對方能不能聽見，聲嘶力竭在其耳畔吼道。
龍馬四腳生雲踏空而行，雙翼時不時拍打一下，一副樂在其中悠然自得的模樣。
由於龍馬的速度實在太快，以至於林圖腦海中充斥著飛機呼嘯而過般的轟鳴聲。緊緊將頭顱埋在龍馬身側，林圖勉強睜開一絲眼睛，當他看清自己如今身在何處之時。
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原本高聳宏闊的鋼鐵叢林，蜿蜒曲折的盤山公路，如今在林圖眼中就像積木般大小。只要自己這會兒撒開手從龍馬背上跳下去，保管是一個粉身碎骨渾不怕的體面結局。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平白無故，林圖心中突然浮起這麼一句話。
哪怕是心胸狹隘氣量淺薄之輩，見了此情此景，恐怕都要生出幾分豪氣，更何況……是正值青春期的林圖？
再說，他這輩子都還沒做過飛機呢。
林圖心驚膽戰之餘，未免也有點意氣風發，不知不覺間，把腰杆挺得筆直。
突然，一陣響徹雲霄的喊殺聲傳來，林圖循聲望去，視線所及之處儘是漫山遍野的持戈甲士。兩股人流轟然碰撞在一起，剎那間血肉橫飛，死傷無數。
這、這、這是在搞什麼？
拍電影嗎？？？
林圖還沒來得及胡思亂想，一聲悠長的龍吟突兀響起，蓋過了天地間的所有聲音。
遠方天地一線雲翻霧滾，一頭背生雙翼的巨龍若隱若現。
巨龍盤旋於九天之上，林圖極盡目力，居然都無法看清這條巨龍到底身長几許。所謂神龍見首不見尾，大概……
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在神龍身畔，有一青衣女子衣袂飄飄，所過之處雲銷雨霽彩徹區明。神女與巨龍並肩而立，好像是在嚴陣以待著什麼。
「哈哈哈哈哈……」
一陣爽朗的大笑聲繼而迴蕩於天地之間，宛若雷鳴。團團無邊黑雲遮住了半壁天空，疾風驟雨揮灑而下。巨龍神女麾下的士兵頓時人仰馬翻，陣腳大亂。
「放肆！」
神女粉面含霜，一聲清喝，衣袖揮舞間，率先飛身闖入了那團黑雲之內。
兩翼巨龍緊隨其後。
林圖咽了一口唾沫，滿臉呆滯，大腦仿佛當機了一般，有點轉不過彎來。
這是什麼情況？
難不成……
自己出現幻覺了？？？
「咻！！！」
沒來由得，一道辣眼睛的破空聲狠狠刺入林圖鼓膜，龍馬雲淡風輕在空中來了個急速俯衝，一根長約丈許的黑箭與林圖堪堪擦肩而過。
約莫是還沒緩過神來，思維有些遲鈍，對此林圖居然沒有一點過激反應，只是愣愣偏過腦袋，看著黑箭飛來的方向。
在那裡，有一男子立於小丘之上，身前豎著一把與人等高的大弓。
男子腳踩弓臂，手拉弓弦，一根與方才如出一轍的黑箭蓄勢待發。
就在這時，一老人緩步走上前來，在男子耳畔低聲說了些什麼。男子眼中寒光稍斂，這才收起弓箭，與老者一同走下小丘。
林圖長出了一口氣，如娃娃漏氣似的頹然趴在龍馬身上。
驀地，天地動搖山河倒灌，遙遠的地平線上，九個巨型血紅火球轟然墜落……
龍馬的速度從始至終就沒有放慢過，各種光怪陸離的場景在林圖面前一一閃現。
林圖一臉麻木躺在龍馬背上，看起來就像進入了賢者模式，覺得一切都索然無味起來……
蒼穹之下，絕巔之上，某無頭屍身手持盾斧，猛志固常在；
自東向西，日出日落，一巨漢耳掛黃蛇健步如飛，跳踉北海超崑崙；
東海之濱，西山之陲，有青鳥口懸石粒，大海不平吾心不絕……
不知道就這樣過去了多長時間，龍馬的速度逐漸放緩。大概是感覺到周圍風速產生變化，林圖猛地抽搐了一下，翻身從龍馬背上彈起。
環顧四周，天地之間一片蒼茫。
耳畔除了徐徐風聲，竟是再也沒有其他嘈雜聲響。龍馬仰起腦袋，用角輕輕頂了頂林圖，示意他抬頭看看天空。
既來之則安之，林圖抿抿嘴唇，三分認命七分戒備似的將視線挪至頭頂。
只是短短一瞬間，林圖的面色就變得如塗抹過大寶SOD蜜一般慘白。
「這、這、這是什麼……」
林圖目瞪口呆，結結巴巴地呢喃道。
「唏律律——」
清朗的嘶鳴聲在這九天之上不斷迴響，龍馬立起前蹄拍打著翅膀，看起來很是興奮。
只見位於林圖頭頂正上空，有黑白兩色雲彩互相交織，形成了一塊漫無邊際的宏大太極圖。
宛如一塊磨盤，將這天地當作是其食糧碾壓殆盡，太極圖案緩緩旋轉，視線所及之處，風雨雷電八方來朝。
蒼穹浩茫茫，萬劫太極長。
林圖怔怔盯著那幅鬼斧神工，以至於自己從龍馬背上滑落，也渾然不覺。
天為被，地作床，林圖就像一團柳絮，飄飄然朝著床上飛落而去。
……
「喂，林圖，你發什麼呆呢？」
打了個激靈，林圖猛然回過神來，只見方小霏正瞪著大眼睛，滿臉疑惑盯著自己。
「啊？沒、沒什麼……」
林圖隨口敷衍道，精神恍惚左顧右盼，仿佛自己剛中了彩票，結果臨到門口，才發現有一位數看錯了。
先天殿內，一切如常。
人皇伏羲依舊端坐於神龕之上，旁邊的龍馬泥像……
也是原模原樣沒有動過。
揮揮手將一隻在自己面前嗡嗡亂飛的蚊蟲趕開，林圖心有餘悸深深看了一眼龍馬塑像。隨即牽起方小霏的手，頭也不回快步離開先天殿：
「我們走。」
方小霏滿腹狐疑看著驚魂未定的林圖，卻還是亦步亦趨跟在對方身旁。
待兩人來到前殿——文祖殿後門處時，林圖這才逐漸放緩腳步。
正所謂兵不厭詐，林圖驀然轉過腦袋殺了個回馬槍，宛若驚勾之鳥一般，死死盯著身後的主殿。
哈哈！這下可被我逮個正著！
然而……
先天殿內一切陳設照舊，根本就沒發生過什麼變化。
而此時此刻伏羲廟裡，也只有他和方小霏兩人而已。
「呼……」
林圖身子骨一軟，懸在心底的石頭這下終於是落了地。
難不成……自己在先天殿裡睡著了？
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
「喂！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方小霏終於忍不住了，看著林圖疑神疑鬼的模樣，她冷冷叫住對方，好比妻子質問丈夫為什麼下班不回家。
「沒有啊……」林圖下意識摸了摸鼻子，「我能有什麼事情瞞著你？」
「林圖你變了，」方小霏頂著一頂粉紅熊耳帽，氣鼓鼓的不為所動，「只要你一撒謊，就會情不自禁摸鼻子！」
林圖翻了個白眼，剛要準備說些什麼。結果就在這時，林圖面色突然大變，一臉驚駭盯著自己的小腹位置。
哪去了！！！
誒不對……
這是什麼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