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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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事都不是一帆風順的。跟家裡一商量,都不同意。父母反對,老婆也反對。那個在相親場合處處徵求秦壽意見的袁萍,現在也敢跟他說不了。這時候的袁萍,已經不再是剛結婚時那種逆來順受,可憐巴巴的她了。結婚後秦壽跟她沒話,為避免尷尬,就讓她跟一幫娘們學習打麻將。誰知後來竟然上癮,在這麻將桌上常年混跡,已經和這些女人磨鍊的一樣粗俗世故了。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四個女人唱的更歡。

  他們反對的理由很簡單,投資太大,你秦壽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最大的問題是資金,都是農民出身,哪裡有那麼多錢。秦壽一心想幹大事,想成為人物,他說要干就得干。他忽然想起結婚時的彩禮,便隱隱有了盤算。

  是夜,秦壽一改往日的冷淡,買了女人愛吃的零食,弄了瓶紅酒,對袁萍大獻殷勤。袁萍受寵若驚,喝了不少酒,臉紅撲撲的。秦壽服侍她睡下,溫存過後,她伏在秦壽側身撫摸著她的胸膛撒嬌。秦壽看時機成熟,便問道:「袁萍,當時咱們結婚時我家給了你們多少彩禮?」

  「四萬九多少……將近五萬塊吧。」袁萍醉眼朦朧地說。

  「你爸媽花了多少?有沒有什麼剩餘?」

  「我爸媽給我買了些陪送,然後自己花了一點,餘下的兩萬給了我……」

  「兩萬?」秦壽突然兩眼放光,繼續說:「那這兩萬塊錢你是花了還是在哪放著呢?」

  「我哪捨得花,我存到了鄉里一家家具門市,我閨蜜她叔叔那裡。他按1.5%的月利率計息,一年三千多塊呢!利息我都給孩子買衣服,補貼家用了……」

  秦壽本來想說打麻將也用了吧,可是此時不便拆穿,便說:「人家給你打欠條了沒有?你可放好了別弄丟了?」

  「打了,打了,我把他放在第三格柜子的最底下,藏得嚴實著呢……」說著呼吸開始慢慢變勻,一會兒便睡著了。

  等袁萍睡熟,秦壽這自詡要成為人物的人,便干起了時遷的勾當。

  第二天,秦壽便去了鄉里那家家具門市,把錢取了出來。可是建造一個門廠,初步預算也得幾十萬,這才哪跟哪,錢還差的很多,怎麼辦呢?忽然間他又想到妍姿妙婷四個姐姐。

  大姐秦妍比秦壽大了十六歲,幾乎快差了一代人。大姐在秦家因是女孩,自然不被看重,秦父秦母也不大管她,所以自小脾氣暴躁,愛與人爭吵罵戰。大姐嫁給了鄰村的一個農民,姓盧名偉。盧偉在家排行老末,自幼頑劣。兩人結合,就像豺狼遇獵狗,少不了一場場惡鬥。初時還不分勝負,後來大姐發現破綻,撕咬下去,最終把他降服。秦壽來了大姐家,具告來意。大姐倒和父母袁萍一個腔調,說道:「弟弟,建廠子這多麼大的事啊!你可得三思後行啊!」

  「大姐,我來的時候見你們村裡有好多蓋房子的,你看他們蓋好都是要用外地門。如果我做起來了,他們肯定要就近找我啊。」 秦壽循循善誘。

  「情況確實是這樣,但是我心裡總是覺得不踏實,要不咱等過兩年看看再說。」大姐畢竟是女人,強勢也掩蓋不了天生的婆婆媽媽。

  「這做生意就得有膽有識,現在正是下手的好時機,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就像大姐你與人吵架,總是先下手為強,所以她們都打不過你。」 請將不如激將,秦壽改變戰術道。

  「那是,你姐我打遍天下無敵手,出生四十多年來未嘗一敗。」轉念又說:「我和你姐夫就靠這幾畝地,我也拿不出來錢幫你啊。」

  「你別騙我了姐,你和我姐夫農閒時出去打工,倒有些收入;還有我大外甥女剛定了親,彩禮都好幾萬呢!」兵法雲,知彼知己百戰不殆,秦壽早就打探到了底細。

  「你想用多少?」

  「兩萬吧!」

  「兩萬?那我得和你姐夫商量商量!」大姐想以進為退。

  「商量啥啊?你家還不是你說了算,我姐夫早就被你治的服服帖帖了……」秦壽不懷好意的笑道。

  「你個混不吝……」大姐倒也笑了,「好吧,我就給你兩萬吧。」

  「謝謝大姐恩賜!我可以給你付利息,等賺錢了我就還你……」

  「我才不要你的利息,好好做你的生意就行。」

  秦壽取了錢,臨走時囑咐大姐先不要告訴父母袁萍。大姐方悟似乎中計,踢了他一腳,叫罵快滾蛋。

  接著秦壽去了二姐家。來到二姐家,發現大門緊閉,叫了幾聲沒人答應。本來裡面有動靜,他一叫反而安靜了下來。他心想不對,可能大姐已走漏了風聲。他清了清嗓子,故意大聲說:「原來二姐不在家,那我回去了。」然後迅速躲到一個角落裡窺視。不一會兒,門「吱呀」開了一條縫,二姐從門縫裡往外掃視,見外邊沒有人,門才完全打開,撫拍著胸脯說:「這禍害總算是走了……」話不落地,秦壽跳了出來,嚇了二姐一大跳。他說:「二姐,你親兄弟來了,卻要吃閉門羹,你就是這麼個待客之道啊!」二姐聽了臉一陣羞紅,只得招呼他回家。

  「二姐,是不是大姐給你打了電話?」

  「嗯。」二姐點了點頭。

  「你看弟弟只不過是要干點事借點錢,你們有必要像防賊一樣對我麼,我又不是去吃喝嫖賭。」

  「弟弟啊,姐姐不是擔心你嗎?你這麼年輕,卻要幹這麼大的事……」

  二姐天生性格柔弱,秦壽不想給他做正面解釋曉之以理,決定動之以情的策略,他說:「二姐,幾個姐姐中,數你對我最親。我記得小時候,你給自己都不舍的花錢,我想吃什麼你給我買什麼吃的,想喝什麼你給我買什么喝的;我打了人,你把對方家長」攔在門外,不讓告訴咱爸媽,人家把我打了,你第一個扯著我去人家家裡討說法……現在弟弟有事求你了,你倒閉門不見撒手不管了……」

  「你是咱爸媽的心尖子,我肯定要對你好。你那時候雖然淘氣,可是也蠻可愛的嘛!我記得有一次帶你去趕集,我跟人起了糾紛,你上去就咬了人家一口……可是弟弟,你知道姐膽子小,我聽大姐說你還不讓告訴爸媽,不是姐心疼錢,關鍵萬一出點什麼岔子我沒法跟咱爸媽交代啊!」

  「那你是不打算借我了?」

  「姐不敢給你啊……」

  「好吧」,秦壽說著突然解開腰帶抽了出來,說:「人活著連自己的一點理想都實現不了,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今天就吊死在你家算了。你不是怕不好交代嗎?你回頭通知咱爸媽過來收屍吧……」 說著就要找地方掛腰帶。

  二姐可急壞了,忙攔著他說:「我的祖宗,姐給你,姐給你好不好!」

  一出苦肉計就把二姐拿下了。

  三姐是個話癆,還沒等秦壽開口,她就噼里啪啦給秦壽說個沒完。秦壽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全不知她說的什麼,只是覺得非常聒噪。

  「三姐,你說那麼多幹嘛,你就說你借不借吧?」

  「不借!」這一句倒斬釘截鐵,不帶其他一句廢話。

  「不借是吧。好!」

  「好什麼好?」三姐反問了一句。後來她才發現多問這一句帶來的惡果,後悔不已。

  「你說的『好』話的『好』!」秦壽看三姐上鉤,又打懸念。

  「什麼……好話……」三姐像是咬了餌鉤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掉。

  「你無故搬弄是非。大姐跟你拌了嘴,你心裡怨恨,跟咱媽說大姐夫賭錢被你看見了,回頭大姐兩口子就打了一架,結果大姐夫根本就沒去賭錢……我外甥跟我閨女打架,袁萍罵了你兒子幾句,你就在外邊說我老岳母手腳不乾淨愛偷人家東西,她這種人教育不出好兒女……還有你說水清嫂的兒子是秦山春的野種……」

  「你憑什麼說這是我說的?」三姐面紅耳赤。

  秦壽嘿嘿一笑道:「我要不叫上咱媽,叫上大姐,袁萍,三方對質一下?」

  「你少栽贓陷害我了……你要多少?」

  「兩萬!」

  「好吧,給你!記住以後別瞎說。」

  「遵命!」

  秦壽無意間聽到秦母批評三姐,讓她好好過日子,不要天天七嘴八舌的話,沒想到竟排上了用場,臉上露出了不地道的笑容。

  四姐是個文化人,大學畢業以後在一家企業上班,估計不好對付。四姐在外地,秦壽只能給她打了電話。

  ……

  「四姐,不就兩萬塊錢嘛,在你手裡算個事嗎?」

  「你個毛孩子見過什麼世面,幹啥啥不成,沒一樣堅持到底的,還想建廠?」

  「不嘗試怎麼知道行不行?愛迪生失敗了多少次才發明出燈泡?曼德拉住了多少年監獄才換來了南非的和平?韓信經受了多少輕慢與不屑才成為一代名將?

  「你少給我扯這些,你算那根蔥啊,恬不知恥地敢給這些名人相提並論」,你現實一點好不好?「

  「好,那咱們就談點現實的。你沒結婚時給咱村二強子相好,到現在還余情未斷藕斷絲連,這事我要不要告訴姐夫……」

  「快閉嘴,你這個兔崽子……」隔著屏幕秦壽就感覺四姐數百里之外伸出手想要遮擋住他的嘴。

  「兔崽子?咱倆還不是同一個爸同一個媽?」

  「把卡號給我……」

  秦壽回來一算,才十萬塊錢,還是不夠。他忽然又想,老婆既然有錢能往別人處放貸吃利息,肯定也有像老婆一樣的人也想往外放錢。現在的人有點閒錢一般都不往銀行存,利息太低了。存放給個體老闆,是銀行幾倍或者十幾倍的利息。然後秦壽通過策劃,包裝,還有自己對《三十六計》地靈活運用以及三寸不爛之舌,「A輪融資」終於成功。

  錢到手了,下一步就是廠子的用地。地是跟水清嫂說好了,但是建廠子,還得找鄉政府備案批准。秦壽想到了秦山春說高書記讓找他,就去了鄉機關大院。

  鄉黨委書記叫高大上,一般都叫他高書記。高書記身材高大,氣質跟「五四」時候的青年很像。

  「高書記您好!」

  「你好!什麼事?」

  「我是咱們鄉秦家莊的,叫秦壽。秦山春支書讓我來找您。我通過調研走訪,覺得建一個防盜門廠,應該有很好的市場。所以找你匯報。」

  「哦,我知道了。建防盜門廠,這很好啊!」

  秦山春跟領導喜歡說官話套話,一般是只說不辦,雷聲大雨點小,高書記倒沒在意。一聽說真要辦廠子,立馬煥發出高度的革命熱情,表示支持。因為這鄉里比較偏僻,沒什麼企業。沒有企業的鄉鎮,領導也難有業績,鄉鎮也沒有稅收。高書記也是剛調到這個鄉里,也正想著搞一番事業,正愁著沒有工作頭緒。秦壽提出來要建廠,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高書記握著秦壽的手,像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同志,又好似久別重逢的親密戰友,開始了深入的交流。

  「年紀輕輕就想著創業,有前途嘛!」

  「高書記您過獎了。跟著黨走嘛!」

  「你是剛畢業的大學生吧?一看就知道愛學習。」

  秦壽雖然不齒於上大學,但聽到別人說自己是大學生,倒有幾分得意,也沒否認。

  「我平時很注重黨的理論學習。黨是我們的領路人,是指引我們前進的方向。」

  「這就對了。現在經濟大潮已經席捲到了農村,小秦啊,你要好好把握機會哦。」

  「是,高書記。我一定在您的帶領下好好發展,做好社會主義的接班人,搞好經濟,帶動鄉親們致富。」

  ……

  秦壽在兩人談話的時候,無意間瞥見辦公桌後邊的櫃架上擺放著一張照片,是高書記和兩個女孩的合影,一個像林冰,另一個像林冰小時候。他也不好意思發問。繼而又想,人不就是只這幾個五官拼湊而成,中國人這麼多,有幾個長得像的純屬正常。還有他以前經常恍惚地看到過很像林冰的身影,追上前去回頭一看卻總是大失所望,被人罵「神經病」無數次。

  兩人久久務虛了一番,又開始務實。談到用地事情,高書記立馬給土地所所長打了電話,讓他協助秦壽辦理。

  秦壽就去找了土地所所長。土地所所長姓武,叫武柱。武所長倒不像高書記,人矮胖,肚子圓溜溜地像懷了六七個月孩子的孕婦,腦袋還有點謝頂。書記打了電話,武所長倒是挺熱情,說了一番客套話。

  「干企業是一件好事,用地呢需要的手續很複雜,而且土地性質很難改變。」

  「哪怎麼辦呢武所長?」

  「辦法總比困難多。」武所長敲了敲自己的腦門。

  秦壽發現,武所長說話喜歡敲腦門,頭髮們經不起他的輪番敲打,所以敗下陣來,根根脫落。

  「武所長高明,請您指教!」說到高明,秦壽又不自覺的望了望武所長的腦袋。

  「咱們這是產糧大縣,一般的土地用途不好申請。咱們這大部分做生意的用地其實也沒有審批,都是這麼幹著,既定事實。」

  「我這建廠子用地也比較多,不會有心思不良的人舉報吧?」

  「這個你放心,到我這我給你壓著。咱們這是干好事啊,既解決剩餘勞動力,又能讓大家就近用門,這是為老百姓謀福利啊!」

  「謝謝武所長!」

  「可是……」武所長話鋒一轉:「弟兄們人多嘴雜,我有時候也得開導開導他們不是。」說完又敲起了腦門。

  秦壽似乎明白點什麼,說,「武所長,我懂,大家辛苦,我回頭安排!」

  接著武所長會心一笑,「哈哈」了兩聲,這次沒拍腦門,倒是拍了拍秦壽的肩膀。

  秦壽從鄉政府大院出來,看到對面有一家商店,就走了過去。店老闆是一個中年瘦子,眼睛賊溜溜的亂轉。

  「老闆,給我拿幾條煙,幾箱酒。」

  「你看都要啥樣的?」

  秦壽選好,談好價格,付完錢,就要取東西。老闆瞅了瞅秦壽,又往鄉政府大院瞄了瞄。

  「兄弟,送禮啊?」

  秦壽點了點頭。

  「兄弟,你這光明正大就提著東西在鄉政府大院晃悠,哪個領導敢收啊?」

  「那我晚上過去?」秦壽試探著說。

  「嗨,不帶這麼麻煩的!」

  「那我怎麼送?」

  「我給你開個條子,列好「清單」,你回頭往領導抽屜里一扔,這不就妥了。都是這麼辦的。」

  聽完老闆的話,秦壽方感到自己少不更事,連忙說:「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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