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不敢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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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皓知道,祁宏在他之前,人生三十一載,從未與任何人談過戀愛。思兔閱讀sto55.com

  男人的想法也相對傳統,他總覺得耿皓比自己小,所以他便理所當然的應該寵著他、照顧他。即使有些事情,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之外,也不肯妥協。

  而相反的,耿皓回北京之後,混跡在圈子裡,他見過許多因為垂涎他有錢而撲上來的男人。他知道就算是Gay,找男朋友時也喜歡選擇那些經濟條件優越的人。因為所謂交往,不就是好似打破了一層壁障,讓兩個人無論身體或是生活,都慢慢交融在一起——你的東西慢慢成了我的;我的東西,久而久之,自然也該是你的。

  那天他們吵到後來,親著親著,便脫了衣服,動作開始曖昧。

  所有的矛盾最終以一場性*不了了之。

  而在歡愛過後,祁宏靠在床頭,一手摟著耿皓,另一手在床頭柜上摸索著煙盒,口裡突然感慨的說著「皓皓,你不懂」的時候。耿皓是真的不明白,自己究竟哪裡不懂。

  人有的時候,其實很奇怪。

  他們通常越是在意什麼,便愈發的執著於此。

  但凡是能夠說出來的,都不叫真正的絕望與痛苦。哭喊著貧窮、不公、或生活困頓的人,其實往往都留有退路。

  那些真正活的辛苦卑廉的人,他們早已經連哀怨的權利、和叫嚷的勇氣,都已經被生活磨平。

  ——當然,祁宏遠沒有可憐的那種程度。

  在北京這座熔爐一樣的繁華首都里,看不見的地方,還住著許許多多比他更底層、更卑微的窮苦人。

  只不過男人年少時離家,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讀書工作、漂泊過活;又因為身為性少數群體,而不得壓抑自我的時候,他便開始愈發在意與物質相掛鉤的那一部分尊嚴。

  反觀耿皓,從小到大,幾乎未曾遭遇過挫折和不順。因此他更加無法理解,在這段從一開始就不平等的感情里,祁宏對於金錢的那些側微的堅持、與可笑的頑固。

  因此當兩人頭一次,把因為錢的事情而爭吵過後,耿皓在衝動之下,做了一件更傻的事情。

  他迫切想要向祁宏證明,自己是真正的有錢:故此,他買了一輛車。

  祁宏是在蹲廁所的時候,刷到耿皓的朋友圈的。因為耿皓不光發了朋友圈,還專門at了祁宏提醒他看。

  他用開玩笑似的語氣問的是:英菲尼迪、雷克薩斯、寶馬和奔馳,你說,究竟選哪一個更好呢?配圖,分別是這四個汽車的商標LOGO。

  祁宏看見的時候,最初只是覺得有點好笑。他往下翻著,看不見別人的評論,但能看到耿皓給朋友們的回覆——但也許耿皓有些故意,他所有的回覆都是直接評論。

  耿皓:哈哈,你們的圖解可太逗了,我還行來沒有這樣想過,你們真是要讓我笑暈過去。

  耿皓:所以要按照這樣說,豐田和奇瑞,不是插得更深,更正?

  耿皓:BMW=別摸我,這個我知道。

  耿皓:所以我是零號,就不能買攻車麼?我家老祁也開啊。

  耿皓:不對號開車容易出軌是什麼玩意兒啊,哈哈,那我還是算了。

  耿皓:我總結一下大家的意思,英菲尼迪diao太細,雷克薩斯不夠深,兩攻和我不對號,剩下寶馬太傲嬌!哈哈哈哈,還挺押韻的。

  耿皓:所以看來看去也就是奔馳了吧,又騷又緊……哈哈哈,可以,那就奔馳了,大奔估計也是最符合我們家老祁的土豪審美了。

  耿皓:決定了,奔馳C級,Couple,價格適中,小爺買得起。

  耿皓回完以後,最後發了個微笑的表情。

  祁宏逐條看過,鎖了手機屏幕,一側頭在鏡子裡瞥見自己的模樣,心裡忽然就像被錘子砸了一下。

  他低頭,面無表情的把手機放在一旁,坐在馬桶上,給自己點了根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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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宏從廁所出來,正遇上耿皓穿戴整齊,「你跟我出去嗎?」他隨口問道。耿皓站在走廊的全身鏡前,將一頂棒球帽帶上又摘下來,反著帶又轉回正面,怎麼都不太滿意,最後乾脆扔在了鞋柜上。

  祁宏站在廁所門口看著他,耿皓低著頭想了想,嘟囔著:「還是算了。你上班那麼辛苦,周末難得休息……」

  「都是一堆亂七八糟的雜事,還是我自己去吧。」

  耿皓說完以後,像是想通,又咧嘴笑了開來。他勾著祁宏的脖子,在男人臉上吧嗒親了一口,便歡天喜地的出門了。

  祁宏聽著耿皓「砰」地一聲把門關上,又跑似的一路咚咚下樓,漸漸再聽不到動靜。

  他趿著拖鞋走到客廳的窗戶前,自四樓俯覽。看到男孩兒用軟體叫的計程車,早已經樓下等候。耿皓自樓里出來,拉開車門,坐了進去,消失於轉角。

  耿皓上午出門,直奔4S店。

  他給老爸打了個電話,從耿秋明哪裡要了張北京車牌。耿秋明一聽兒子要買車,二話沒說,又給耿皓的卡上轉了幾十萬塊錢。他還連忙托人找了車管所的關係,介紹了一個懂行的,跟著耿皓一起跑。

  耿皓帶著老爸介紹的人,跑了三家奔馳店,最終選了一家有現車的店,全款買車,不加裝四兒子店任何強姦包,當天付款,當天提車。

  下午五點多的時候,他就已經辦好了保險,開著一輛嶄新的雙門轎跑,回到天通苑了。

  耿皓在樓下給祁宏打電話的時候,祁宏剛把晚飯做好。男人雖然生活上有點邋遢,但為了省錢,倒是很少在外面吃。所以十幾年下來,也算是練了一手好廚藝。

  他關了廚房的抽油煙機,就聽著耿皓在電話里興高采烈地嚷:「老祁你幹嘛呢?快下樓來接我,我就在停車場,快快快!」

  他一連說了三個快字,祁宏以為他又買了什麼整箱的東西,要叫自己幫忙搬。所以穿著褲衩背心,鞋都沒換就下樓了。

  樓底下的停車場裡,耿皓正將兩個車門都敞開,前後左右的拿著手機拍照。

  這畢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輛車,又是自己親自挑選的,難免讓耿皓心裡止不住的歡喜。

  「老祁,快來!你看好看嗎?本來是想買藍色的,可是看了現車覺得那藍色太暗,而且想著估計你也不喜歡那麼『跳』的顏色,所以最後還是買了這個顏色。」

  耿皓看見祁宏下樓,一把便拉著男人的手,將另外一把車鑰匙塞進了他的掌心。

  「給你,兩個鑰匙,這把就是你的了。」耿皓說。

  祁宏低頭看了看手裡的鑰匙,又看了看那輛連牌子都還沒上的奔馳車。銀灰色的車身,純黑色的皮質內飾,兩扇門像是蝙蝠的翅膀一樣伸展著,流線型的車身如同一頭匍匐的獵豹。

  他愣然的轉頭問耿皓,「這是你買的啊?」

  耿皓笑嘻嘻的牽著祁宏的手,將五指插進男人的手指的縫隙中,與他十指相扣,微微揚起頭看著祁宏。「是啊。老祁,你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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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宏低頭笑了笑,他鬆開耿皓的手,轉而繞著那輛車走了一圈。

  他用手輕輕撫摸著冰冷的金屬車漆。

  耿皓關上車門,將車窗打開為新車散味兒。他鑽進了車裡,東摸摸西看看,還在滔滔不絕的計劃著:要貼什麼樣的車膜,要買什麼色的腳墊,要怎麼裝飾車內的空間。

  其實如果這個時候,耿皓能夠抬頭,認認真真的看一眼祁宏。也許他會注意到男人的神情。

  ——那是一種仿佛要讓人心驚的空洞與茫然。如同被刨去了靈魂。

  只可惜耿皓滿心都沉浸在剛買了新車的喜悅之中。他對此一無所覺。

  兩個人回到樓上的時候,飯菜都已經涼了。

  耿皓坐在餐桌上,忙著將新車的照片發在朋友圈,快速打著字與朋友們聊天,祁宏也罕見的沒有說話。

  那頓飯吃的格外的沉默

  周日的晚上,一般兩人吃完飯會坐在沙發上,祁宏看電視,耿皓挨著他打手遊。再然後,等到快要睡覺時,便回到臥室做愛。

  而這天,耿皓一直等到祁宏刷完碗、看完電視、洗完澡躺在床上幾乎要睡著的時候,男人都絲毫要碰他的意思。

  耿皓仰躺著,碰了碰祁宏問:「你睡著了嗎?」

  祁宏背對著耿皓沒說話。

  「你是不是,你不開心啊?」耿皓又說。

  漆黑的房間裡,依然寂靜的只聞呼吸聲。

  耿皓翻了個身,背對著祁宏。在黑暗中睜著眼睛問,「你是不是不喜歡我買車?」

  祁宏側躺著,抿著嘴唇,呼吸聲悠長而清淺,仿佛真的睡著了。

  耿皓咬著牙,他瞪著眼睛,看著空無一物的黑暗,不知怎的,倏然就落下眼淚。

  他安靜的哭著,喉嚨有些哽咽,卻強撐著不讓男人聽出任何異樣,仿佛自言自語般的問道:「老祁,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麼做,你才能對我好一點?我究竟要怎麼做你才能愛我?」

  祁宏閉著眼睛,枕在耳下的手握成了拳頭。然而男人依然沉默著,始終不曾言語。

  不知過了多久,耿皓哭著哭著,漸漸就睡著了。他在夢裡又翻了個身,面朝著祁宏,從背後抱住了男人的腰,整個人挨蹭著他。

  祁宏輕輕將耿皓的手臂從自己身上拿開,起身下地,光著腳站在窗前,拉開了一點窗簾。

  午夜凌晨,窗外燈火闌珊,仿佛世界都陷入了沉眠,一切都空闊而寂靜。

  他低頭看著停車場裡,路燈下的那輛扎眼的銀灰色跑車,夾在一眾灰撲撲的奧拓與麵包車之間,那麼漂亮而又張揚的獨自停泊著。

  他對耿皓還不夠好麼?祁宏想。他還要怎樣再對他好?

  就像耿皓總在懷疑自己是一廂情願。

  祁宏又何嘗沒有膽怯過,他們之間的交往,也許只不過是男孩的一時興起。

  有時候,他總會覺得自己年歲大了、人老了,便仿佛連愛的機能也都一併退化了一樣。

  他點了根煙,狠狠抽了幾口,看著玻璃窗上映出的火光,和火光背後的那個疲憊的男人。

  耿皓年輕、帥氣、又富有。他有無數的選擇和無數的退路。而祁宏明白,一旦自己陷進去,只會萬劫不復。

  愛麼?祁宏自問。

  他不知道。

  然而當他閉上眼睛,告訴自己不愛的時候。腦海卻又自然而然地浮現出耿皓的面容,他笑著,親昵的叫他老祁。

  祁宏掐了煙,回過身,看著躺在床上的年輕男孩。

  耿皓,皓皓。

  祁宏心裡叫著他的名字,伸出手虛虛的描畫的耿皓的眉眼,當有一瞬間,他衝動的想要跟告訴耿皓,他愛他的時候,男人的心臟卻驟然間如被拳頭攥住般地痛了起來。

  他收回手,自嘲的笑著,輕輕搖了搖頭。

  他想:耿皓,你這麼好,這麼的……完美。

  而我,我卻怎麼敢去愛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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