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這個稱呼以後歸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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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應看做了一個夢。思兔閱讀www.sto55.com

  他夢到沈酒第一次跟他交心。

  依稀記得是數年前,她破了一樁陳年大案,緝拿一個叫千面狐狸的江湖殺手。那名殺手是個女人,擅長剝皮之邪術。

  凡是她出現的地方,就會有美貌女子慘遭毒手,死者被剝去臉面,死狀可怖。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類似的案件發生,銷聲匿跡了許久,千年狐狸再次出現,被沈酒盯上了。

  千年狐狸垂死掙扎之際,懇求沈酒幫她找一個人,她想見那個人最後一面。

  那個人是一位教書先生,住在平靜的小村鎮裡,長得斯文親切,眉目溫潤,可惜是個瞎子。千年狐狸躲在附近聽到朗朗的讀書聲從院子裡傳出來,教書先生耐心地給孩子們授課,聲音溫溫清清的,甚是好聽。

  摘了人皮面具的千年狐狸,面目極其醜陋,半張臉被紫黑色的胎記蓋住,長相甚是嚇人,她從小就被當怪物對待,連親生父母也拋棄了她。她跟著一個老乞丐討生活,顛肺流離,有一次大雨初歇,她坐在屋檐下避雨,被人趕出去,又打又罵,摔了她的破碗,街上的小孩追著她喊她「怪物」,還用石頭扔她。

  只有一個小少年站出來幫她撐傘,維護她。小少年懷裡抱著一沓書,是剛從私塾上課回來,剛好路過,就幫了她。他把傘給了她,還給了她一個用油紙包好的餅,雖然被雨淋濕了。

  從那以後,她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為了變好看,她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許多年後回去找他的時候,他已經成了瞎子。她再也沒有理由去殺人剝皮了,因為他看不見,於是千年狐狸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很長一段時間。

  期間,她一直以陌生人的方式默默關注他,偷偷看他,悄悄保護他。直到被沈酒追查到了蹤跡。

  千年狐狸最後還是死了,自盡而亡。

  趁沈酒不備,從頭上拔出一支金釵插進喉嚨死的。死之前她寫了認罪書,她還求沈酒,把她葬在瞎子家對門口的枇杷樹底下。

  她想望著他,如此就好。

  夜裡,沈酒把她埋了,如她所願,就在瞎子家對門口的枇杷樹底下。沈酒立在樹下望著對門站了會兒,有個人突然出現,遞給她一壇酒。

  「方應看,你怎麼在這兒?」

  方應看玉樹臨風地立在月光底下,向她投去擔憂的目光,「還好嗎?」

  「我沒事。」沈酒動動嘴角,接過酒,打開酒封。方應看伸手替她舉著酒罈子,把酒澆在腳下新起的土墳上,「你這個樣子不像沒事,而是很有事。」

  沈酒轉頭與他對視上,暗淡的眼睛裡露出一絲感謝,「這些天偷偷跟著我的人是你吧。」

  方應看別開臉,沒承認。

  沈酒說:「多謝。」

  兩人一起離開前,望著對面院子裡的燈火滅了,唯有月光下的枇杷樹,閃爍著靜謐無聲的清暉光芒。

  不遠處的鬧市區在放煙花,兩個背影並肩走在一起,從一場悲苦中走出來,接著目睹了世俗人間的歡喜。

  沈酒感慨道:「好美……」可惜有人再也看不到了。

  方應看望著她沉靜溫柔的側臉,心中一動,「喜歡嗎?」

  沈酒這才反應過來,「你準備的?」

  方應看不做聲,嘴角難得漾起淺淺的笑。絢爛無邊的花火在他明亮的眼眸里綻放,傾倒無數芳華,任世間的風景再美,他的眼裡也只裝得下眼前的人。

  「方應看。」

  聽到她喚自己的名字,在夜色里那般輕盈,那般縹緲,就像是一根柔軟的白色羽毛,從他顫抖的心尖上輕輕拂過去,令他潰不成軍。

  「你喜歡我嗎?」

  方應看驚訝地望過去,沈酒回望他,眼睛濕噠噠的,罩著冷天的霧氣,她說道:「若是考慮日後成家立業,你會娶我這樣的女子為妻嗎……我是說,男人會喜歡我這種女人嗎?」

  千年狐狸笑她,是不懂情為何物的人,像她這種比男人還強勢進取的女子,很難遇上真正喜歡她的人。因為世間的男人都虛偽的很,都愛漂亮女人,愛柔弱的,以顯示他們的唯我獨尊。

  話剛說出去,沈酒自己就後悔了。

  如果她是認真的,方應看會馬上回答:他會。然而他清楚地知曉,她問的並不是自己,她只是想要從別人口中獲得些許安慰,哪怕是騙她的也好。

  心中燃起的狂喜如同空中的煙火,壯烈地犧牲最後的光芒,度過短暫的輝煌,然後悄無聲息地化為灰燼,從黑夜裡滑落。

  他歸於平靜,說道:「會的。」

  她的心思玲瓏剔透,哪裡聽不出這是安慰自己的話,低頭自嘲地笑了笑,吸吸被凍紅的鼻頭,往前快步走去,獨留他一人在後頭。

  她走了幾步,轉過身來對他的背影道:「方應看,永遠不要騙我。」

  傻瓜,無論真話假話,我的回答都是一樣的。

  腳步聲遠去,方應看寂寥的背影依舊站在那裡,挺直的脊背如峻峭的山崖立在天地間,夜空忽然飄起了細小的雪屑。

  夜間的冷風將那個「好」字悄悄地吹散在人間。

  「好。」

  夢裡沈酒一直往前走,再也沒有回頭。

  方應看慌張地反應過來,他擠進擁擠的人群去找她,被衝散在川流不息的人潮里。

  夜市燈火通明,煙花絢爛無比,周圍人聲鼎沸,歡聲笑語追逐,然而,卻再也找不見她的身影。

  「阿酒回來!」

  方應看大叫著驚醒,發現自己趴在石桌上,肩上蓋了一條衣裳,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頭頂的日頭被遮住了一半,沈酒生動的臉出現在面前,「怎麼了,做噩夢了?」

  一顆鮮嫩的枇杷被遞到面前。

  旁邊還有無情和追命,一邊吃著枇杷,奇怪地看著他。

  這裡是……神侯府的後院?

  方應看摸摸額頭,一層虛汗。

  沈酒問他:「枇杷吃不吃?可甜了。」

  他嫌棄地推開,已經對這種水果造成心理陰影了,話說她怎麼還吃的下去,真是沒心沒肺慣了。他起身準備離開,沈酒叫住了他,「謝謝你的枇杷。」

  哦對了,他是來送枇杷的。

  前幾日從鐵手口中得知沈酒做夢夢到想吃枇杷,只是一句無心的帶過,方應看就記住了。鐵手讓他不要當真,以前小師妹小時候想吃什麼了就騙師兄做夢夢到,就是變著法子讓大人給她買。結果方應看還當真了。

  在他看來,能吃是福,他很喜歡沈酒吃東西的樣子,心情會跟著好起來。

  沈酒追上他,皺著眉嚴肅地看著他:「你剛才叫我阿酒了。」

  方應看有幾分尷尬,「……是嗎?」

  沈酒假裝沒看出他的不好意思,笑道:「挺好聽的,還從來沒有人這麼叫過我。看在你請我吃枇杷的份上,這個稱呼以後歸你了!」

  方應看劍眉一挑:「當真?」

  沈酒轉身,抿嘴臉偷偷微笑:「我從來不會騙你。」如同你答應我永遠不會騙我一樣。

  關於枇杷的秘密,就到此為止。

  阿酒的稱呼就這樣一直叫下去了,而且只屬於方應看獨有。

  後來,方應看派彭尖去打聽那個教書先生的近況。彭尖回來說,教書先生不久前病死了。

  方應看面色默然,問:「那株枇杷樹呢?」

  彭尖說:「亭亭如蓋矣,樹下多了座新墳。」

  方應看頓時釋然:「那個瞎子是眼瞎,心不瞎。如此也好,算是了了一樁心事。本侯出去一趟。」

  「侯爺去哪兒?」

  「本侯去告訴阿酒這個好消息!」

  阿酒?

  彭尖反應遲鈍,哦,沈大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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