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二十五話他說:「我們別這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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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涼雲閉了閉眼,眼睫在一陣陣發顫。思兔sto55.com

  他沒有伸手去回抱住,就那麼僵著身子坐在那裡,伸手抓住了一團被子——很用力地抓。

  他長嘆了一聲,低了低頭,道:「別可憐我。」

  陳述厭窩在他懷裡,輕輕一顫。

  陳述厭似乎是明白了什麼,於是從徐涼雲懷裡微微起身,抬頭看向了他。

  徐涼雲看著他,眼圈紅了,但卻沒有流淚出來。

  「你該恨我的。」他啞聲說,「你該恨我的。」

  陳述厭怔住了。

  徐涼雲像是魔怔了,他往後蹭了蹭,像是想遠離陳述厭一般,看著他一聲一聲自我催眠似的說:「我對不起你……我那麼對不起你,你得恨我的……」

  「都是因為我……變成這樣都是因為我。」他說,「你別不恨我啊……你得恨我……」

  陳述厭好半天說不出來話。

  徐涼雲看向他的目光太過渴求,陳述厭只好嘆了一聲,開口道:「我恨過你。」

  徐涼雲聲音一哽。

  「但我從來沒恨過你讓我……受害。」他說,「我只恨你憑什麼不來看我,憑什麼因為這種事就要跟我分手。我知道你為什麼,但是我就是恨你因為這種事就放手。」

  陳述厭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他,眼睛裡滿是悲哀。

  「徐涼雲怎麼這麼膽小呢。」他喃喃著說,「我喜歡的居然是這種怯懦的人嗎。」

  這話相當殺人誅心,徐涼雲肉眼可見地渾身一哆嗦。

  「我怎麼記得你不是這樣的人啊。」

  陳述厭說:「我就只恨你這個。」

  徐涼雲深吸了一口氣。看起來這句話對他造成的衝擊真的不小,他需要穩穩情緒。

  他沉默著緩了好久,然後說:「……你說得對。」

  「我是真的……怯懦。我已經不敢管了,真的,我已經不敢管了……我的仇家太多了。」

  「我是警察,這種事我都習慣的,可你不該習慣……所以我其實,不希望跟你重新開始。」

  「我還愛你。」他說,「所以我希望你活得平平安安,希望你離我遠一點,離我再遠一點……你至少不用再……那樣。」

  「我不敢去看你,是我膽小,我就算有理由也對不起你,這也算不上是什麼狗屁理由……我是對不起你的。」

  「……你也沒必要再找我了……我已經完了。」

  徐涼雲一邊說著這些,一邊伸出手,慢慢把右手手腕上纏著的繃帶解了下來。

  繃帶被解開,一圈一圈慢慢滑落下來,像徐涼雲在把自己的皮剝給他看。

  最終,他手腕上一道醜陋又深重的傷疤出現在了陳述厭面前。

  那傷疤觸目驚心,粗重又恐怖,光是看這麼一眼,陳述厭就渾身一涼,後背都發麻了,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猜得沒錯,我割過腕。」徐涼雲說,「割腕的時候很用力,割掉了手筋。」

  陳述厭怔了一下。

  他一下子明白過來了,於是抬起頭,滿臉難以置信。

  「我舉不起槍了,連你都護不住,我有什麼資格再拿槍。」徐涼雲對他說,「所以……我回不去了,我已經廢了。……就算你跟我重新開始,我也沒辦法……」

  徐涼雲說不下去了。

  他聲音抖得厲害,又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收回了手,再也沒有說下去的勇氣,雙手抖如篩糠。

  可陳述厭卻知道他想說什麼。

  就算重新開始,徐涼雲也不是他愛了五年的那個徐涼雲了。

  他回不去了,他已經不敢了,他手已經廢了,他舉不起槍了。陳述厭記憶里那個在警校里會端著一把黑得神聖的大狙一槍狙中遠處紅心,會撐傘跨了半個涼城跑過來對他喊愛他的人,大約早死在了那場雨里,又或者因為難以原諒自己而割腕而死。

  無論哪種,都算是為他而死。

  一口氣一下子哽在了陳述厭胸口,上不去下不來地讓他窒息。

  陳述厭再難自製,於是又一次撲了過去,這一次他抱得十分用力,終於在徐涼雲懷裡泣不成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像要活活背過氣兒去。

  陳述厭哭得都喘不過氣,卻很執拗地在他懷裡用力搖頭,聲音都抖得斷斷續續。

  陳述厭腦袋裡昏昏漲漲的,全是濃烈的過往。

  他想起那些年徐涼雲回家來時,會站在門口捧著花看他,又或者拎著超市袋子,對他說厭厭我給你買好吃的回來啦。

  然後朝他笑,笑得那般耀眼,那般熱烈,那般赤誠。

  他想起報導里中了三槍倒在雨里的徐涼雲,他想起那天跪在ICU前恨得把自己的臉都抓出了血的徐涼雲,他想起在夜裡聲音憔悴地對他說「你恨我吧」的徐涼雲。

  陳述厭再也忍不住了,一邊哭著一邊對徐涼雲聲音哽咽地喊,喊得斷斷續續聲音顫抖。

  「……你什麼樣我都愛你啊!」他大聲嚎啕著喊,「我又不是……又不是因為你拿槍才愛你的!!」

  「我放棄不了啊……都五年了,你一出現……你一出現我還是想往你那邊跑,我怎麼放棄啊!?」

  「你跟我說完這些,你還讓我怎麼恨啊!?」

  「你能不能跟我好好的……你能不能別折騰我了!?」

  陳述厭哭著跟他喊了很久,徐涼雲被他抱著,聽他這些幾乎喘不上氣來的叫喊,早已紅了眼睛,在默默地掉眼淚。他的呼吸聲一陣陣粗重,腦袋都一陣陣嗡嗡作響。

  陳述厭大聲嚎啕,每一聲都砸在徐涼雲心上,把這五年砸得搖搖欲墜,幾近崩塌。

  最後的最後,陳述厭平息下來了些許,卻還在一陣陣哽咽。

  他顫聲說:「我們別這樣了吧。」

  「你放過我吧,徐涼雲。」陳述厭說,「我恨不起來了,我真的恨不起來了……我們都不容易啊……都早都忘不了了,忘不了的怎麼放棄……你回來吧……我求你了,你回來吧……」

  徐涼雲眼睫顫抖,同樣心口作痛。

  他的搖搖欲墜終於在陳述厭的哭聲里徹底崩塌,轟隆隆地坍塌成一片廢墟。

  他伸出手,抓住陳述厭,很用力地把他按在懷裡,呼吸一陣陣顫抖,聲音一陣陣哽咽。

  他似乎有很多想說的,總欲言又止,想說的話總說不出口。他抱著陳述厭支支吾吾了好半天,卻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就這麼和自己僵持了好久後,徐涼雲終於抱著他點了點頭,顫抖著說了聲好。

  陳述厭突然鼻子一酸。

  好不容易被憋回去的眼淚又一次決堤。他低下頭,往徐涼雲懷裡鑽了鑽。

  陳述厭再一次泣不成聲。

  「對不起……」徐涼雲一遍遍呢喃,「……對不起啊。」

  陳述厭沒回答。他在徐涼雲懷裡拼命搖頭,手死死抓著他衣服,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徐涼雲抱著他,然後低下頭,將腦袋埋在他頸窩裡,又一次長出了一口氣。

  這口氣仿若劫後餘生,如釋重負。

  他抱著人的右手一陣陣發抖。

  「……我真的對不起你。」

  徐涼雲說。

  他們就這樣在病床上互相抱了好久,一直沒鬆開手。

  等過了一會兒,陳述厭哭夠了勁兒,徐涼雲也沒鬆手。

  陳述厭也沒鬆手,哪怕不說話也抱著。

  在慘烈的收場過後,他們理所當然地迎來了平靜。

  陳述厭抱著徐涼雲,一聲不吭,偶爾吸兩口氣,還帶著點殘留的哭腔,可憐兮兮的,緊緊抱著徐涼雲不撒手,犟得像個小孩。

  安靜了許久後,陳述厭叫了他一聲:「徐涼雲。」

  「哎。」

  「你疼不疼?」陳述厭抱著他問,「你疼不疼啊?」

  徐涼雲動作一頓,渾身一僵。

  「……不疼。」他說,「我不疼,遠沒有你疼。」

  「我不疼。」陳述厭說,「我早就不疼了。」

  徐涼雲沒有回答。

  他不吭聲,只一下一下拍著陳述厭的後背,哄小孩一樣。

  他對陳述厭說:「等你出院,就帶著狗搬來我家吧。」

  「嗯。」

  「……我……還有幾件事沒跟你說。」

  「嗯。」

  陳述厭知道是什麼。

  早上徐涼雲剛醒的時候跟中邪了一樣,這件事他還沒提。

  大概是有什麼心理疾病。

  陳述厭想。

  他靠在徐涼雲懷裡,乖乖等他開口說。

  徐涼雲沉默了片刻後,開了口。

  「是創傷性應激障礙。」他說,「這幾年一直在吃藥。……所以如果你要跟我住的話,得做好心理準備。」

  陳述厭默然。

  他想了想徐涼雲今天早上那個能嚇死人的樣子,忍不住輕輕皺了皺眉:「很嚴重嗎?」

  「……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警察都要做心理狀態測試的,真的那麼嚴重的話我都不能做警察了。只是……」

  只是什麼?

  徐涼雲沒有說。

  他說到這兒就不再說話了。

  陳述厭抬起頭,看到他在低頭看著自己,一言不發,眼神卻欲言又止。

  他似乎想說些什麼。

  但最後他什麼都沒說出來,只嘆了口氣。

  「……要不這樣吧。」他說,「我晚上把鍾糖叫來,讓他跟你說……我實在有點說不出來。」

  陳述厭:「……」

  陳述厭無言。

  徐涼雲既然這麼說,那他這個病會牽扯到的事情估計不只是葉夏案。

  它牽扯到的事情或許比陳述厭想到的更多,那是徐涼雲自己都難以啟齒的事情。

  陳述厭沒辦法,只好應了兩聲,答應了下來。

  徐涼雲抿了抿嘴角,難得地朝他淺淺笑了一下。

  他張了張嘴,剛要再說些什麼時,手機就很不合時宜地嗡嗡震動了起來。

  徐涼雲撇了撇嘴,接了起來。

  「餵。」

  陳述厭往上拱了拱,貼到他身上,順便偷聽了一下電話。

  徐涼雲接受度很好地把手往下挪了挪,沒說什麼。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開門見山老鼻祖鍾糖在電話里說,「你聽哪個。」

  徐涼云:「……隨便。」

  「好消息是聽你的話摘了一下吳夏樹生前的好友以後,犯人鎖定了一個十人圈。」鍾糖說,「壞消息是十分鐘前接到了報案,楊碌從家裡失蹤了。」

  徐涼雲聞言一怔,沉默片刻後,臉色沉了沉,問:「現場有花吧。」

  「有啊。」鍾糖道,「這次滿地都是藍桔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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