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四十一話「你殺了人,你是殺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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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條語音發過去之後,徐涼雲給陳述厭發了一句我也愛你。思兔閱讀sto55.com

  徐涼雲又說,等中午吃飯的時候再好好給他說,現在在審訊,不太適合給他發語音。

  陳述厭表示理解。

  他陪布丁在寵物醫院呆了半個上午。叫小明的大塊頭阿拉斯加一直趴在他旁邊,還時不時地歪歪腦袋過去聞聞布丁,看看它怎麼樣。

  它甚至還聞了聞陳述厭,又很大方地把自己毛茸茸的大腦袋伸了過去。

  陳述厭怔了怔,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

  小明接受度很好,被摸得很高興,眼睛都眯了起來,但還硬要面子,死活不肯像其他狗一樣咧嘴吐舌頭樂,一直死板著臉要面子。

  但它的表情還是出賣了它很舒服這一事實。

  陳述厭忽然想起以前住一起時,他坐在沙發上抱著徐涼雲搓他的腦袋,徐涼雲就是這個表情。

  想要面子,所以板著個臉,但是非常享受。

  即視感太強。陳述厭忽然有些想笑。

  他揉著阿拉斯加巨大的狗頭,說:「你真的好像我對象。」

  阿拉斯加拿眼睛斜楞他,好像很不服,跟徐涼雲一樣。

  陳述厭笑得更開心了。

  他拿手機拍了好幾張小明和布丁,準備中午的時候拿給徐涼雲看。

  中午十點半的時候,陳述厭走了。

  他出去叫了工作人員。工作人員把布丁放回去的時候,布丁朝著小明嚶嚶了兩聲。

  小明終於出聲了。它聲音低沉,狗中低音炮,像小說里的霸總聲線。

  小明還走過去舔了兩下布丁。

  陳述厭默了一下:「它倆關係這麼好嗎。」

  「是有點好哦。」工作人員仰了仰頭,說,「不過您放心,我們一直都有觀察它們,目前還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

  ……這點也他媽很像徐涼雲。

  陳述厭哈哈了兩聲,低頭問:「布丁,你喜歡它嗎?」

  布丁愣了一下,然後側了側腦袋,晃晃悠悠一瘸一拐往裡跑了,跑得很搞笑。

  它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陳述厭無可奈何,再次笑了兩聲。

  工作人員也笑了起來,說:「要是布丁喜歡的話,您可以和小明的家長聯繫一下?小明是被送過來寄養的,它媽媽好像出去出差了。」

  陳述厭:「……也行,那它媽……」

  「正好也是預存到後天,我給她聯繫一下。」工作人員笑了笑,「後天您幾點來接?」

  陳述厭想了想,約了九點半的時間。

  一切都溝通好以後,陳述厭就和布丁打了招呼,離開了。

  「阿丁,你放心。」陳述厭沒什麼表情地跟它打招呼,「一切交給我。」

  布丁目光很複雜地看了他好半天。

  陳述厭笑了起來,跟它揮了揮手,離開了寵物醫院。

  他打了車,回了趟家。

  徐涼雲說,他畢竟是在家裡被人帶走的,所以他家被當做了第一現場,拉過警戒線調查過,前幾天才剛撤人。

  陳述厭出事的時候,門鎖還被徐涼雲拿槍干爆了,徐涼雲前些天給他換了個新的,是指紋密碼鎖。

  陳述厭本人不在場,指紋錄入不了,徐涼雲就給他設了一個密碼。

  「密碼是你生日,年份最後兩位加生日日期。」徐涼雲說,「跟我家裡的密碼一樣。」

  徐涼雲家的密碼確實也是這個。

  陳述厭走回家裡,見到門鎖特別嶄新地掛在門上,和這扇已經七歲高齡的門有些格格不入。

  陳述厭想像了一下徐涼雲當時來到這裡,怎麼拍門都聽不到陳述厭回答,於是左手掏槍對著門鎖就砰砰幾下的畫面,一時有些不是滋味。

  他伸出手,輸入了六位密碼,打開了門鎖。

  他走進家。家裡已經湛然一新,到處都乾乾淨淨,比他走的時候都乾淨,想必是徐涼雲特地囑咐人打掃過。

  陳述厭走到廚房裡,從冰箱裡掏出來個草莓果凍,一邊吸著一邊在家裡到處繞了一圈,粗略清點了一下到底有多少東西需要收拾帶走,又有多少東西扔了也無所謂。

  繞完一圈以後,他把洗乾淨了的果凍殼扔到垃圾桶里,舔了舔嘴,嘆了一聲,心道自己這些東西可真是多。

  但這些陳述厭是準備等過兩天再來好好收拾的。他得去樓下物業辦點手續,過兩天還得跑跑中介。這房子給徐涼雲留下的記憶不好,陳述厭不準備把它一直掛在名下所有。

  陳述厭轉頭從臥室里拿了個書包出來,帶了幾件衣服,順便把錢包耳機充電器一類的必需品也都帶上了——這些天他都在用徐涼雲的充電器。

  他還在家裡換了副手套,又拿了幾副放進了包里。這幾天他出門戴的手套也是徐涼雲的,徐涼雲的手比他大一些,雖然不至於戴不上,但總歸是有些不得勁。

  陳述厭端著脫下來的手套想了想,最後把這副徐涼雲的小心翼翼地放進了書包夾層里。

  簡單收拾了一通以後,陳述厭接到了徐涼雲的電話。

  徐涼雲說自己下班了,問他在哪。

  陳述厭說自己回了家,剛收拾了幾件衣服,準備過兩天再回來好好收拾搬家。

  徐涼雲說:「那行,我現在去接你,我們去吃飯吧?」

  「好啊。」

  二十多分鐘以後,陳述厭背著包,坐上了徐涼雲的車。兩個人慢慢悠悠地開著車在路邊晃悠了一會兒,最後隨手挑了一家麻辣香鍋。

  陳述厭挑好了菜,又付好了錢,最後拿著兩瓶水走回到了徐涼雲的位子上。

  他把水交給徐涼云:「多喝點水,平時別總喝咖啡,總喝對胃不好。」

  徐涼雲拿了過來:「好。」

  徐涼雲擰開水喝了一口,問:「布丁怎麼樣?」

  「很好啊。vx里都跟你說了呀,後天都可以接回家了。」陳述厭說,「哦對,還有件事沒跟你說。」

  徐涼雲坐在陳述厭對面,在托著腮看他:「嗯?」

  「布丁被人……不是,被狗看上了。」

  徐涼雲沉默了。

  他愣了好半天,然後難以置信地「啊?」了一聲。

  「看上了??」他說,「被誰看上了???」

  陳述厭已經打開手機找相冊了,徐涼雲這話一出,他也正好把小明和布丁的照片調了出來。

  他拿給徐涼雲看:「就這隻。」

  徐涼雲看了一眼,就見這隻阿拉斯加那碩大的狗頭一個能頂兩個布丁了。

  不過很正常。阿拉斯加嘛,巨型犬。

  「……這好像是你今天說像我的那隻吧。」

  「是啊。」陳述厭說,「真的很像。」

  「……哪裡像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拿我跟狗比。」

  陳述厭笑了兩聲。

  「你覺得怎麼樣?」陳述厭說,「布丁好像也很中意人家,要不要跟人家家長聊聊看看?」

  「要喜歡就聊唄。」徐涼雲說,「我是都行,反正布丁還沒絕育。」

  「行,那我後天去見見。」陳述厭道,「工作人員說後天可以見見,這隻阿拉是被寄養在那裡的。」

  徐涼雲拉長聲音「喔——」了一聲,又說:「明天上午的心理醫生我約了十點,明天上午一起去吧。」

  陳述厭點點頭,問:「對了,那聞人玉是怎麼回事?——你不說抓到的是聞人玉嗎,那吳夏樹是怎麼回事?」

  「吳夏樹在他手上。」徐涼雲道,「吳夏樹被他關在地下室關了半年,還被他治療癌症。」

  「……?」

  陳述厭被說懵了,眨了眨眼,有點不明白:「啊?」

  徐涼雲雙手握在水瓶上,開始慢吞吞地回憶起來:「聞人玉說……」

  ——聞人玉雙手被拷,坐在審訊室里,雙手放在桌子上,合在一起豎在臉前,眼睛像兩把刀,嘴角微微揚著,頭髮有些亂。

  「動機?」他笑出聲,「我又不是殺人,你問我動機幹什麼?」

  「你不是殺了嗎。」鍾糖坐在他對面轉著筆,「不然方韻和楊碌都怎麼了?」

  「你們這些人真是不浪漫,我那只是在畫畫而已。」聞人玉說,「我只是證明給所有人看,我也是能畫畫的。」

  徐涼雲站在審訊室一面巨大的玻璃後方,嘴裡叼著根煙,但並沒有點燃,他答應了一個人要戒菸。

  「晚上十一點二十四分是什麼時間?」

  「我畫畫的時間呀。」聞人玉說,「我那天晚上決定突破自己要動手畫畫,當時就是這個時間點。」

  審訊室里的聞人玉一邊說著,一邊把雙手慢慢交叉起來,接著道:「我天生色弱——不是色盲,但是我的色弱很嚴重,算是輕微的色盲。我對顏色的飽和度不敏感,甚至會無法分辨同一色域裡的顏色……所以不適合畫畫,也不能畫畫,很多人都這麼說……他們說得對,我也覺得我這樣是畫不了的,我和他們不一樣,我畫出來的不是我看到的,也不是我想要的,當然畫不了。」

  「松赴教授也這樣說。每次只要吳夏樹跟我一起出現在他面前,他總要說我真是可惜了,總要說我要是不色弱就好了,總說我和他不一樣,他說我可惜了說我特殊說我跟他們不一樣讓我看開一點不要在意甚至讓我幫他看看畫每次看之前都要補一句不用看色彩——」

  聞人玉說著說著就噗嗤一下笑了起來,顫聲問:「他看不起誰呢?」

  鍾糖:「……」

  「吳夏樹那混帳也是。」聞人玉說,「那天之前我就感覺出來了……他看我的眼神都不對。他看不起我,我知道他看不起我,這些畫畫的每個人都看不起我。」

  「你帶他出院那天,」鍾糖問,「到底怎麼了?」

  「我勸他回去住院啊。」

  聞人玉狀似無奈地一攤手,手銬跟著響了一陣。

  他說:「吳夏樹在車上告訴我,他色弱了。我很高興,終於有個人跟我處境一樣了,但我希望他比我處境更糟,我希望他色盲,所以我勸他回去住院。」

  「他說他不回去,他還要畫畫,我說你得活著。」聞人玉慢吞吞地複述,「他說你閉嘴,我和你不一樣,我要畫畫。」

  「怎麼不一樣了。」

  「他也色弱了,怎麼就和我不一樣了——所以我摔門而出,一邊罵著他離開了那兒。」

  「我覺得這樣不行。如果他只是色弱,那就只是和我一樣,他沒辦法切身體會我的痛。」

  「你懂嗎?」聞人玉說,「你懂嗎鍾警官,我小時候色弱,我眼裡的顏色特別灰,顏色如果飽和度不高我根本看不出來它是什麼。但即使這樣我也在畫畫,畢竟我不是色盲,我能用對顏色,我還有希望——我一直是這麼想的,所以一直畫一直畫,學了大半輩子的美術,結果你猜怎麼樣?」

  「——結果高中的時候老師說藝術院校不收重度色弱,我他媽考學的資格都沒有。」

  聞人玉笑了起來:「我班主任說我不行,讓我放棄,他說我跟別人不一樣,說我不行——」

  「……哪兒那麼多不行。」

  聞人玉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成了一片恐怖的麻木。

  他往前傾了傾身,壓低了聲音,如同惡魔低語般十分可怖:「我今天就要自己畫畫。」

  「我不但要自己畫畫,我還要讓吳夏樹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既然我們不一樣,那我就讓我們一樣。」

  聞人玉說:「——我來給他治癌症,我來讓他變成色盲,我拔了他的牙我讓他先死,然後我再讓他慢慢死在這世上。」

  「讀研的時候我給他看畫,現在,該他給我看畫了。」

  聞人玉說這些話時,聲音低得發麻。

  說完,他便又笑了起來。

  鍾糖坐在對面,目光冰山似的巋然不動。

  「你瘋了。」鍾糖說。

  「藝術家就是瘋的。」聞人玉說,「我在為藝術獻身。」

  鍾糖沒吭聲,盯著他看了片刻。

  片刻後,他說:「不對,你只是為了你自己而已。」

  聞人玉一怔。

  「如果真的是為了藝術獻身,你根本沒必要要借吳夏樹的名頭。如果真的是想畫畫,你就該以自己的名義,更沒有讓吳夏樹假死的道理。」

  「你如果真的那麼高尚,余信恆的死又是為的什麼?你炸了吳夏樹的家,樓上72歲高齡的老太太被卷進來死了,對門整整一家也因為你葬身火海,甚至整整一棟樓的人都被卷了進來。死了那麼多人,重傷的也不在少數——這就是你要的藝術?」

  「藝術從來不是這種東西。」

  「你只是個想殺人又不想背罪名的瘋子,你是個在給藝術抹黑自己又不想承認的殺人鬼。你哪裡愛藝術,你分明是恨它。」

  「你和別人沒有區別,和所有殺人犯都沒區別,你們都是沒有是非倫理道德觀的人渣——你甚至比他們更惡劣。」

  「醒醒吧,聞人玉。」鍾糖說,「你殺了人,你是殺人犯。」

  「你不配談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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