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止沸
1.
這些天來,謝宴秋的表現愈發像個人了。思兔sto55.com
宿有舟裝模作樣地噼里啪啦撥算盤,餘光偷偷觀察謝宴秋的一舉一動。
不知為何,從某一日開始,謝宴秋的手腕上便系了個鈴鐺——倒是不怎麼響,因為謝宴秋不太愛動彈。
過了幾天,繫著鈴鐺的手換成右手,謝宴秋一寫字就響個不停。
祁游從身後掐住謝宴秋的脖子,滿臉通紅地讓他解下來。
謝宴秋紋絲不動,語氣還有些無辜:「是你說的,不能只有你一個人戴,所以我唔——」
「我。沒。說。讓。你。平。常。戴。它。出。門。」祁游氣得差點把後槽牙咬碎,「要戴你也戴在腳上啊——?」
謝宴秋認真地抬起手腕觀察了一下,還刻意晃出一聲響來,祁游立刻又把手收緊了。
「戴不上。」謝宴秋陳述著事實,「線太短了,你腳踝太細。」
「啊啊——」祁游蹲下發出一串意味不明的怒喊,又抬起頭來連聲求道,「宴宴哥哥,王爺哥哥,好相公,好夫君——求你了,我今天聽話,你換到左手,行不行?」
謝宴秋抬頭,用眼尾瞟了一眼正偷偷觀察的宿有舟,嚇得他連忙坐正,頭皮發麻。
再然後,謝宴秋俯身在祁游耳邊又說了些什麼,他就再沒聽見了。
——雖然像人,但不是人。
宿有舟下了結論。
2.
最近祁游拜託了宿有舟一件事。
準確來說,是祁游塞給了宿有舟一件事。
那天謝宴秋和祁游倆人出去一上午,也不知道又幹了什麼好事,中午的時候帶回來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宿有舟嚇得筷子都掉在地上,小聲質疑:「才出去半天,孩、孩子都長這麼大了?」
小丫頭毫不示弱,當即叉著腰跟他嚷嚷起來:「對,我是鈴鐺精,就是祁游的花魁鈴鐺,最近響得太多終於成精了,可悶死我了。」
祁游在後面罵了一句,跟謝宴秋說:「我就告訴你今天去接她別戴這東西,她從小在聽月樓長大的,懂得估計比你還多,一看就明白了。」
謝宴秋:「不一定。」
與此同時,宿有舟「哎呀」了一聲,趕忙衝過來,低頭看著小丫頭的脖子:「這是怎麼了啊,是哪個壞東西把我們小妹妹的脖子劃成這樣。」
小丫頭驟然被陌生男子湊這麼近說話,頭皮一麻,立刻條件反射道:「給老娘滾啊!」
宿有舟被她罵得有點愣,下意識轉頭懵懵地看著謝宴秋:「哥?」
謝宴秋正被祁游勒著脖子往下墜,無暇管他,倒是祁游分出心思向他解釋:「師父!給你找了個新徒弟!」
宿有舟:「啊?」
祁游笑得很猖狂:「聽月樓長大的,你教教她怎麼好好說話。」
宿有舟頓時感覺自己的大好年華變得黑暗起來。
3.
祁游一直以為謝宴秋和當今聖上應當是針鋒相對的,直到今天上午他聽到那聲「皇上駕到」,他依舊這麼覺得。
「皇上來了?」祁游正在自己的小椅子上窩著睡回籠覺,聽見通報之後一個激靈跳下來,「是是是不是要出去迎接啊!」
謝宴秋攬著他的腰將他帶進懷裡,下巴靠著他的肩膀:「你什麼時候聽說過九王爺會給皇上面子?」
祁游渾身僵硬,覺得十分驚悚:「那那也不至於連表面功夫都不做吧!」
「他自己長腿了,會走,不是傻子,也認得路。」謝宴秋平靜地陳述著事實,帶了點傳聞中狂妄的態度,「人都不敢殺,不值得我行禮。」
「好啊,我說怎麼別處都找不到你。」祁游抬頭,見門口不知道何時斜斜倚了個人,和謝宴秋的眉眼有四分相似,卻顯得更加風流,「原來是躲在這兒偷偷和小王妃說我壞話呢。」
「皇,皇上……?」祁游一愣,掙扎著要行禮,又被謝宴秋按回懷裡。
「亂動什麼,見了他比見了我還激動。」謝宴秋抬頭看了一眼,「三哥。」
當今聖上對謝宴秋這個輕慢的態度見怪不怪,自己隨意挑了把椅子坐下,往桌子上扔過去一本東西:「給,你要的。」
祁遊走不了,只好慢吞吞舉起兩隻胳膊自己把眼睛捂住。
謝宴秋瞥他一眼,有點好笑,卻沒阻止他,自顧自拿起那本書翻起來:「初稿?」
「還初稿,你當寫話本呢。」皇上被他氣笑,「篡改史書本就是大逆不道之事……不過差不多,你先看看,可以的話我就命人抄到史書上。」
謝宴秋聽見「大逆不道」四個字,也笑了:「你我本就是大逆不道之人,再放肆點也無妨。」
他翻了幾頁,又把那本書還給皇上:「辛苦三哥了,不過我這幾日想了想,決定不改了。」
皇上一挑眉,聲音平靜:「你確定?」
謝宴秋:「嗯。」
皇上把手裡的書一摔,語氣帶著暴躁:「好啊,使喚朕幫你改史書,現在編好了你又不要了,朕明日就找人砍了你。」
謝宴秋湊到祁游耳邊小聲說:「你聽聽,就連砍我都要找人幫他。」
祁游眼前一片漆黑,隱約聽見身旁的天子開始用鼻孔重重出氣。
「你捂眼睛做什麼?」他聽見那道屬於皇上的聲音說,「我以為小九已經把所有秘密和你共享了,看來沒有,那我明天先放過你。」
祁游當即把手拿開,雙眼炯炯有神:「不,我已經什麼都知道了,皇上要砍就一起砍吧。」
皇上拄著腦袋眯起眼睛看了他一會兒,最終笑起來。
「倒是只挺有意思的小狐狸,和茵茵說的一模一樣。」他又看向謝宴秋,笑得十分不懷好意,「我說,你可小心點,我看最後怕不是你被他吃了。」
謝宴秋不知什麼時候又撿起皇上扔的那一本,津津有味地看,聞言,品了品其中的深意,敷衍道:「我樂意。」
祁游卻抓住了重點,朝前傾了一下身體:「茵茵?皇上認識茵茵姐姐嗎?」
謝宴秋把他攬回來,用手中的書卷輕輕敲他的頭頂尖:「錯了……現在要叫茵茵皇后。」
皇上離開後,祁游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皇后怎麼住在聽月樓啊!」他崩潰道,「萬一哪天被人看上了怎麼辦啊!」
謝宴秋還沒說話,他又自己圓起來:「噢,反正你們自己有辦法,我看她三天兩頭地溜出去玩也不像是很忙的樣子。」
他又問謝宴秋為什麼要改史書。
謝宴秋將眼神轉向別處,無所謂道:「你剛剛不是不感興趣嗎,剛剛還自己捂眼睛。」
「……我那不是不知道你和皇上居然是一邊的嗎。」他喃喃自語,「離譜,離譜。謝宴秋,你在我心目中那種冒著黑氣的反派人設崩了。」
「那時候先皇剛死,我和三哥在朝中被針對,怕站不穩腳跟罷了。」謝宴秋解釋道,「只不過扮演了不同的角色……他要做穩他的皇位,我要保全自己的性命——我們二人必須針鋒相對。」
「先前想把史書改了,只是因為一劍便能了結那個老廢物的命,太過簡單。你知道先皇最怕什麼嗎。」
祁游搖頭,心想我又不認識他,我連他喜歡什麼都不知道。
謝宴秋的眼神仿佛望向了很遠的虛空:「他雖然昏庸又無能,但最大的願望竟是得到後世的景仰和愛戴,你說可笑不可笑?他最怕的——是幾千年過去,後世的陽光灑向青史的時候,遍尋我朝浩蕩的時間沙塵,卻沒有他的名字。」
祁游吸了一小口氣,明白過來:「你是要,把他從史書里徹底抹去?」
「太可笑了。」謝宴秋自嘲,「我當時只顧著泄憤就做了這個決定,現在想想,何不留著他那些荒唐的事跡,任他遺臭萬年,這豈不是更痛快。」
他話鋒一轉,抬起祁游的下巴,撩著眼皮露出一個輕佻至極的笑:「喜歡我做壞人?」
祁游也不懼他,迎著目光直白道:「對啊。你不覺得亂臣賊子和路柳牆花很配嗎?」
謝宴秋被他這句無意中的玩笑話說得心口一緊,用手捂著祁游的眼睛把他轉回去:「亂說什麼。」
「我知道你怎麼想的。」祁游被捂上眼睛也說個不停,「不就是覺得手上不乾淨嗎,可如果不是那樣你能活到現在嗎,你要是活不到現在我怎麼辦。而且今天也證明了你和皇上是一邊的,那你還唔——謝宴秋你不要在我說正經事的時候親我!」
「明天帶你去皇上寢宮背面的密室里玩怎麼樣?」
祁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