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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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個突然出現的可疑人物。思兔sto55.com

  22歲的謝宴秋合上窗,鼻尖被窗外的寒氣凍得發酸,忍不住又湊到暖爐旁邊去窩著。

  自打17歲那年差點淹死在冰湖裡,他就格外畏寒。相應地,便連同寒冬中出現的一切都一視同仁地厭惡起來。

  包括這個三九天闖進他生活里的奇怪小孩。

  謝宴秋把被風吹亂的書頁翻回原先的位置,腦海中浮現出剛剛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決定去樓下喝一碗羊肉湯。

  天太冷了。

  縱然有暖爐,房間的四周卻依然跟個冰窖一樣,冷風像是會從並不存在的縫隙中絲絲縷縷地滲透進來。他披上狐皮斗篷,將自己裹出遠遊的架勢,做足心理準備往樓下走去。

  一樓櫃檯前圍著一圈人,而目光的焦點處就是他方才對上視線的小孩。

  他好像重新暈過去了,嘴唇凍得青紫,睫毛上都結著冰,正在慢慢化成水淌下來,像是在哭。

  哭了?

  謝宴秋突然開始回想,他自己差點凍死的時候,到底有沒有哭。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又立刻退回來,站得筆直,仿佛沒有挪動過。

  活不活,哭不哭,又與他和干……謝宴秋早就不會為那點惻隱之心而去冒險。

  一口羊肉湯下去,從喉嚨到胃裡都散發著暖意。脖子出了一點汗,整個人沒之前那麼冷,便解下斗篷,打算回房間去。

  樓梯走到一半,他沒忍住側頭又朝下看了看那被眾人圍著搓臉的小孩。

  ……

  他恍神一瞬,斗篷從手裡滑落,小臂揚起,它便順勢蓋在那小孩的身上。

  「真是瘋了……」謝宴秋沒回頭看眾人的表情,急急忙忙走回房間。

  第二天晌午,謝宴秋的房門被敲響。他腿上蓋著毛毯懶得起身,只說了一聲:「進來吧。」

  門外的人像是猶豫了一下,才敢推門進來。

  謝宴秋沒回頭,聽見身後那道細細的聲音說:「哥哥,他們說,這是你的衣服。」

  「你叫什麼名字?」謝宴秋正好坐在一塊陽光里,被曬得很舒服,「過來點。」

  那小孩慢吞吞地挪過來,也站進這塊陽光中,他瘦瘦小小的,膚色幾乎透明。

  「祁游……遊俠的游。」他小聲說,手裡還抱著謝宴秋的斗篷,有些侷促,「哥哥,我來還你的衣服。」

  「你才多大,叫叔叔吧。」謝宴秋有意與他保持距離,問過名字後就低下頭看書了,「衣服你放到床上就行。」

  餘光里那個小身影便抱著衣服仔細放到床上,還輕輕把褶皺抹掉。他在那裡停頓一會兒,又磨蹭過來。

  「謝謝,謝謝叔叔……」祁游兩頰通紅,像是已經被凍傷,他緊張得很,無意識撓著手背,偷偷瞟了謝宴秋的臉,「那個,我回去了。」

  謝宴秋沒說話,祁游權當自己不招人待見,胡亂鞠了一躬就打算離開。

  不過兩個呼吸的時間,謝宴秋出聲:「等等。」

  祁游被他嚇了一跳,聲音有點發抖:「啊……?」

  「回來。」謝宴秋語氣不太好,他指揮祁游搬個凳子坐到自己旁邊,「手,伸出來。」

  祁游怯怯地看著謝宴秋轉向他,以為自己哪裡做錯了,要挨打。但他不敢違抗,於是只好把兩隻手的手心伸到謝宴秋面前,縮著脖子,眼睛緊緊閉上,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

  謝宴秋:……

  他嘆口氣,將祁游的手翻過來,從懷裡摸出一小盒藥膏,仔細地塗在凍傷的關節處:「以後別再撓了。」

  祁游驚訝地抬頭看謝宴秋,又飛速垂下眼睛,盯著二人的手。

  「怎麼,我長得很嚇人?」謝宴秋動作沒停,有些好笑地問他。

  「不……不是。」祁游驚慌地回答,「姐姐說了,我來還衣服要記住不能隨便亂看。」

  「哪個姐姐,茵茵姐姐?」謝宴秋得到確認的回答後,同他交代,「無事,你去她房間才是不要隨便亂看。」

  「哦……哦。」祁游僵硬地伸著手,胳膊抬得有些發酸。

  謝宴秋看出來,便把他兩隻手都放在自己膝蓋上。這個舉動顯然又嚇了祁游一跳,令他整個人明顯戰慄起來。

  「你從哪裡來的,為什麼會凍成那個樣子?」謝宴秋漫不經心地說,眼睛卻一錯不錯地盯著祁游的面部表情。

  「我爹娘死了,爺爺也是,房子拿去抵債……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好像暈過去了,醒來就。」祁遊說前幾句的時候有些麻木,後來才出現明顯的困擾,「我家以前在皇城,可是後來和爺爺一起走了很多路,後來家就沒了。」

  小孩兒的眉毛狠狠皺了一下,抽抽鼻子,抬起頭把眼淚憋回去:「這裡會收留我嗎?」

  謝宴秋和他對視半晌,直到那滴眼淚從祁游的眼角落下來,他才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嗯。」

  再信一次。

  謝宴秋想,那些人怎麼都不會敢在聽月樓動手。

  祁游在經歷苦難之前,本身就是家境優越性格開朗的小孩子,所以在獲得安穩的住處後,逐漸和聽月樓的眾人熟悉起來,話也明顯變多。

  之後不久,謝宴秋得知祁游已經十一歲,並不是先前他以為的七八歲,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叔叔」這個稱呼有點太老了。

  然而祁游已經叫得順口。

  這天他跑到謝宴秋屋裡敞著窗戶玩雪。

  謝宴秋覺得他瘋了,這麼冷的天,半個身子都探出去,光著手玩雪。

  只是想想就要打寒戰。

  好在祁游並沒有將這個動作持續多久,不一會兒就關上窗,用手捧著幾個團好的雪球向謝宴秋展示。

  「宴宴叔叔,你猜這是什麼?」

  謝宴秋看了半天沒看出有什麼名堂:「雪球?」

  「是糖!」祁游拿出一個,解釋道,「雖然大了一點,但是娘親以前給我的糖好像就長這個樣子。」

  兩日後,祁游就在謝宴秋那拿到一大把各種口味的糖。

  「喜歡吃甜的嗎。」謝宴秋蹲在他身邊看他玩雪。

  祁游的小手凍得通紅,但還是抓著雪塊捏來捏去:「喜歡啊,以前娘親每次出門,回來都會給我帶很多糖和糕點,雖然我都不知道叫什麼,但只要一吃甜的就會覺得娘親要回來了。」

  從此,謝宴秋的桌子上多了一個放點心的碟子。

  那個碟子從聽月樓的書桌,挪到九王爺的馬車,又在九王府的案台上放著,最後在祁小老闆的客棧里安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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