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愛羅先珂童話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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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愛羅先珂先生的童話,現在輯成一集,顯現於住在中國的讀者的眼前了。思兔sto55.com這原是我的希望,所以很使我感謝而且喜歡。

  本集的十二篇文章中,《自敘傳》和《為跌下而造的塔》是胡愈之先生譯的,《虹之國》是馥泉先生譯的,其餘是我譯的。

  就我所選譯的而言,我最先得到他的第一本創作集《夜明前之歌》,所譯的是前六篇,後來得到第二本創作集《最後之嘆息》,所譯的是《兩個小小的死》,又從《現代》雜誌里譯了《為人類》,從原稿上譯了《世界的火災》。

  依我的主見選譯的是《狹的籠》,《池邊》,《雕的心》,《春夜的夢》,此外便是照著作者的希望而譯的了。因此,我覺得作者所要叫徹人間的是無所不愛,然而不得所愛的悲哀,而我所展開他來的是童心的,美的,然而有真實性的夢。這夢,或者是作者的悲哀的面紗罷?那麼,我也過於夢夢了,但是我願意作者不要出離了這童心的美的夢,而且還要招呼人們進向這夢中,看定了真實的虹,我們不至於是夢遊者(Som nambulist)。

  一九二二年一月二十八日,魯迅記。

  《狹的籠》譯者附記

  一九二一年五月二十八日日本放逐了一個俄國的盲人以後,他們的報章上很有許多議論,我才留心到這漂泊的失明的詩人華希理·埃羅先珂。

  然而埃羅先珂並非世界上赫赫有名的詩人;我也不甚知道他的經歷。所知道的只是他大約三十餘歲,先在印度,以帶著無政府主義傾向的理由,被英國的官驅逐了;於是他到日本。進過他們的盲啞學校,現在又被日本的官驅逐了,理由是有宣傳危險思想的嫌疑。

  日英是同盟國,兄弟似的情分,既然被逐於英,自然也一定被逐於日的;但這一回卻添上了辱罵與毆打。也如一切被打的人們,往往遺下物件或鮮血一樣,埃羅先珂也遺下東西來,這是他的創作集,一是《天明前之歌》,二是《最後之嘆息》。

  現在已經出版的是第一種,一共十四篇,是他流寓中做給日本人看的童話體的著作。通觀全體,他於政治經濟是沒有興趣的,也並不藏著什麼危險思想的氣味;他只有著一個幼稚的,然而優美的純潔的心,人間的疆界也不能限制他的夢幻,所以對於日本常常發出身受一般的非常感憤的言辭來。

  他這俄國式的大曠野的精神,在日本是不合式的,當然要得到打罵的回贈,但他沒有料到,這就足見他只有一個幼稚的然而純潔的心。我掩卷之後,深感謝人類中有這樣的不失赤子之心的人與著作。

  這《狹的籠》便是《天明前之歌》里的第一篇,大約還是漂流印度時候的感想和憤激。他自己說:這一篇是用了血和淚所寫的。單就印度而言,他們並不戚戚於自己不努力於人的生活,卻憤憤於被人禁了「撒提」,所以即使並無敵人,也仍然是籠中的「下流的奴隸」。

  廣大哉詩人的眼淚,我愛這攻擊別國的「撒提」之幼稚的俄國盲人埃羅先珂,實在遠過於讚美本國的「撒提」受過諾貝爾獎金的印度詩聖泰戈爾;我詛咒美而有毒的曼陀羅華。

  一九二一年八月十六日,譯者記。

  《池邊》譯者附記

  芬蘭的文人P.Palivalrinta有這樣意思的話:人生是流星一樣,霍的一閃,引起人們的注意來,亮過去了,消失了,人們也就忘卻了!

  但這還是就看見的而論,人們沒有看見的流星,正多著哩。

  五月初,日本為治安起見,驅逐一個俄國的盲人出了他們的國界,送向海參衛去了。

  這就是詩人華希理·愛羅先珂。

  他被驅逐時,大約還有使人傷心的事,報章上很發表過他的幾個朋友的不平的文章,然而奇怪,他卻將美的贈物留給日本了:其一是《天明前之歌》,其二是《最後之嘆息》。

  那是詩人的童話集,含有美的感情與純樸的心。有人說,他的作品給孩子看太認真,給成人看太不認真,這或者也是的。

  但我於他的童話,不覺得太不認真,也看不出什麼危險思想來。他不像宣傳家,煽動家;他只是夢幻,純白,而有大心,也為了非他族類的不幸者而嘆息。這大約便是被逐的原因。

  他閃過了;我本也早已忘卻了,而不幸今天又看見他的《天明前之歌》,於是由不得要紹介他的心給中國人看。可惜中國文是急促的文,話也是急促的話,最不宜於譯童話;我又沒有才力,至少也減了原作的從容與美的一半了。

  九月十日譯者附記。

  《春夜的夢》譯者附記

  愛羅先珂的文章,我在上月的《晨報》上,已經紹介過一篇《池邊》。這也收在《天明前之歌》里,和那一篇都是最富於詩趣的作品。他自己說:「這是作為我的微笑而作的。雖然是悲哀的微笑,當這時代,在這國里,還不能現出快活的微笑來。」

  文中的意思,非常瞭然,不過是說美的占有的罪過,和春夢(這與中國所謂一場春夢的春夢,截然是兩件事,應該注意的)的將醒的情形。而他的將來的理想,便在結末這一節里。

  作者曾有危險思想之稱,而看完這一篇,卻令人覺得他實在只有非常平和而且寬大,近於調和的思想。但人類還很胡塗,他們怕如此。其實倘使如此,卻還是人們的幸福,可怕的是在只得到危險思想以外的收場。

  我先前將作者的姓譯為埃羅先珂,後來《民國日報》的《覺悟》欄上轉錄了,改第一音為愛,是不錯的,現在也照改了。露草在中國叫鴨跖草,因為翻了很損文章的美,所以仍用了原名。

  二一,十,一四。譯者附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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