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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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英台拜別陳母李氏準備上路時,倚在祖母身邊的潤兒睜著一雙妙目凝視著祝英台,說道:「祝郎君,以後有暇常來陳家塢,我家醜叔難得有知心朋友,丑叔很願意見到祝郎君的——丑叔是不是?」

  祝英台覺得陳

  個侄女真是太可愛了,笑問:「潤兒知道什麼是知心請以毛詩作答。」

  潤兒脫口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這不是思友的佳句嗎?」

  祝英台粲然一笑,誇獎道:「答得真好,潤兒是小才女,嗯,有暇就來看望潤兒——」看到宗之往前跨了一小步,便加了一句:「——和宗之,還有陳伯母。」

  祝英台跟在牛車邊走出很遠,回頭看到宗之和潤兒小兄妹走到塢堡外柳林邊,還在朝這邊揮著小手。

  陳操之道:「這兩個孩子幼失怙恃,特別重情,你對他們友善一些,他們就待你如親人。」

  祝英台微感酸澀,說道:「看到宗之和潤兒,才更覺得丁氏族長硬把她們母子拆開地可惡!」

  陳操之道:「這個也怪不了丁舍人,也是為家族利益著想,不過我正在努力,也許明年嫂子就可以隨時回陳家塢。」

  祝英台看了陳操之一眼,問:「子重以為明年做了吳郡的文學掾就可以與錢唐丁氏分庭抗禮了嗎?」

  祝英台問得很尖銳,但卻是為陳操之著想的,與其讓陳操之明年碰壁蒙羞,何如現在就點醒他。

  陳操之微笑道:「多謝英台兄提醒。」

  祝英台見陳操之並無任何失落之感,便問:「子重還有何打算?」

  陳操之道:「一步步來,先領到免狀再說。」

  祝英台點點頭,說道:「子重,我聞會稽謝安石,雅量重才,最喜提攜後進,你何妨去見他一見?~嘉賓不是去會稽東山謝氏別墅請謝安石出山嗎,~嘉賓如此賞識你,想必也會在安石公面前稱許你地才華,你去會稽,必名聲大振。」

  陳操之道:「謝公是我最仰慕的大名士,我一定會去拜見他的。」

  祝英台甚喜,問:「大約何時?」

  陳操之躊躇道:「這個一時說不準,也許八、九月間,也許明年。」

  祝英台「嗯」了一聲,不再說話,只顧行路。

  牛車轆轆向東而行,漸漸地離陳家塢遠了,一輪紅日也漸漸的升高,熾熱曬人,陳操之見祝英台敷粉的額角有些汗漬,便道:「英台兄且到車上坐定,我步行,再送你一程。」

  祝英台便坐到牛車上,卻不說話,只是微笑著看著車窗外大袖擺動、走得甚是輕快地陳操之,倒想看看他還要送多遠?

  坐在車裡不覺得,以為走出很遠了,祝英台沉不住氣,手搭著車窗,下巴擱在手背上,細長嫵媚的眼眸睇視陳操之,問:「子重,你要送到何時?送我到上虞嗎?」

  陳操之道:「送不到上虞,只是還想著送一程。」

  祝英台不想掩飾了,用自然低婉的聲音問道:「有沒有覺得依依不捨?」

  陳操之看過來,坦然微笑道:「是,我和宗之、潤兒一樣,重情重離別。」

  祝英台想起先前陳操之先前說的「青絲紅顏」那句,忽然問:「子重是不是認為你我二人此後相見無期了?」

  陳操之一愕,他心裡地確是這麼想的,一個士族女郎易釵而出外遊學數月已經是極難得了,不可能以後還將有這樣的機會,可一不可再,士族家風不允許,從祝英台偶露的言語中,陳操之知道祝英台父母已亡故,祝英台此次回去少不了要受族中長輩的訓斥,以後只會管得更嚴,想獨自外出幾無可能,現在聽祝英台這麼直接說出來,陳操之驚愕、悵然、依依惜別之情自然而然流露。

  祝英台這時才明白陳操之已經知道了她的女子身份了,不然地話錢唐至上虞又有多少路程,如何會相見無期?只有男女有別、各自婚嫁之後才會相見無期。

  祝英台並不覺得尷尬和羞縮,反而有一種如釋重負輕鬆,她心裡不是早就想著表露自己女子身份嗎?輕聲問:「子重何時看出來的?」

  陳操之不能再裝遲鈍了,他有點不習慣與表露女子身份地祝英台說話,遲疑了一下,說道:「略有察覺,不敢確定。」

  祝英台很想追問陳操之是怎麼看出她是女子的,只是怕不雅,又怕被僕人聽去,便沒再問,微笑著輕輕搖頭,聽著車輪轉動聲一下又一下,藉此平息心頭異樣地情緒,說道:「子重留步,早些回去,免得你母親掛念,還有,記得來會稽東山謝氏別墅拜訪安石公。」

  陳操之停下腳步,見牛車依然轆轆行駛,便又緊走幾步跟上。

  祝英台眼淚頓時流下來了,放下車簾,努力讓語氣平靜,說道:「子重,告知你一件事,去年臘月初從建康水路六百里來聽你一曲的便是我,想必你也猜到了,你認出了英亭,其實很多事你都是明白地,不說而已,是吧?——我來吳郡求學,就是為了能聽到你的妙音,清談、對弈後的吹笛送客,讓我在桃林外徘徊不忍離去——」

  聽著車窗外的木~聲,祝英台又道:「子重,莫等我走遠了你又吹曲,我聽不到,我會很惋惜的,不會再有人在邊上偷聽你的送別曲了——子重留步。」

  木~聲停了,陳操之的聲音說道:「英台兄一路平安,日後有機會還願為你吹奏一曲。」

  耐力強健的魯西牛一步不停向東而去,車廂里的祝英台低吟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祝英台心道:「潤兒說這是寫知心朋友的詩,這應該是她丑叔教她的吧,可這詩是寫朋友知心的嗎?明明是寫男女相思之情的詩篇啊,嗯,想必是子重教潤兒讀此詩時,覺得潤兒年幼,便說這是思友詩。」

  又想:「子重在九曜山頂的那一曲流露的相思自然是對的,他對我只有友情,誠然是真摯的,嗯,能終生為友也錯,可是我為什麼心裡這麼難受?」

  兩人談論的累了,相約去酒館喝一杯熱酒時,夢女突然眼神恍惚了起來。

  「哦!」

  她莫名哦了一聲,抬起纖纖玉手,輕輕推動了一下空氣。

  四周景象頓時生出了變化。

  她醒來了,四周依然迷霧叢生。

  她回來了,還在破維山。

  皺眉沉思,不解為何會突然遇到那種景象。

  突然,電閃一般恍然。

  「難道那是某個現實世界的真實景象?我卻無意中去了現實一趟,如果真是這樣,那這頗維山可就太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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