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一身橫練功夫
槍落人倒。
小鎮上，橫屍各處，徐坤雙目圓睜氣，卻已斷了氣機。
屋頂上，匡一民蒼老的雙眼微微眯起，佝僂的身子慢慢站直。
江楚拄著大槍，望著不遠處敗在自己手上的對手，深深吐出了一口濁氣，慢慢調整著呼吸。徐坤雖然不如唐龍、十三娘那般手段，可也不是弱手，更兼得身旁有幾位悍匪幫襯，料理的並不容易。
這一場兇惡廝殺後，江楚身上衣襟都讓血水給染紅一片，後背前胸不少地方皮肉外翻，卻是個殘勝的結果。
匡一民眸子微垂，一掃他身上刀痕傷口，淡然詢問：「還成不成？」
江楚聞言，抬頭沖他笑了笑，反手將大槍頓尾在街面上，轉而裹住傷口，一雙眸子如虎，直視街道巷尾，咧嘴回道：「這正主還未來，怎麼能不成？」
簡單的一句話，倒是喘了幾聲，顯然體力的消耗極大，真要是說能拿出幾分功夫，還真就是難說。可縱然是千難萬難，正當此時，如何能退！
匡一民笑了笑，也沒有去阻攔他的逞強，只是帶著幾分讚許似的微微點頭，「有點性子，我倒是很欣賞。」
「你的大槍耍得不錯，可還欠了份火候，能活著走出去，我可以教你。」
大槍三分性，江楚得其中二味，卻少了對力的把控，無法做到遊刃有餘。越是和高手交手，他這一點弱點就會被放大無數倍。
而匡一民拿手的卻是大槍，最得意乃是一手「回馬槍」，當真是穿金裂石！
江楚眼底有摸欣喜感，聽完正欲開口，但突的，他言語陡停，眼神生變，渾身汗毛乍起，就像是小動物被兇惡的野獸盯住一樣，心中的危機感幾乎要溢出來。
隨後，便也正見得巷尾有白馬踢踢踏踏，慢慢走來。
馬背之上，男人端坐如同山嶽，一對眼泛著寒，氣勢磅礴，不怒而自威。
江楚禁不住握緊了身旁的大槍，便是連呼吸的聲音好似都沒了，只有那馬蹄噠噠作響，如重錘砸在蒙皮鼓上的沉悶聲。
事實證明，騎著白馬的不一定都是唐僧。
也有可能是教主。
「——唰！」
匡一民輕身一躍，靈敏的從屋頂落下，輕巧的卸力站定，看向這傳說中七十二地煞的領頭人物，老眼之中滿是凝重。
那教主穿著深藍色錦緞長袍，腳上踩著一雙黑森森的長靴，腦門颳得比和尚還要來的乾淨，唯有腦後束著一根小辮子，一甩一擺看得頗有些滑稽。
但在此地此刻，卻沒人敢笑的出來。
「退後...」
匡一民輕輕揮手，槍身橫攔在江楚身前。
「這麼多年，這還真是第一次有人敢捋鬍鬚。」教主呵呵笑著，某種程度上倒是像尊彌勒佛，可臉上卻總是泛著冷意，雙眼眯成一條縫，就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我也想試試，大槍能不能挑翻你這尊大佛！」
匡一民聲音冰寒，聲落閉嘴，扭腰整肩，大槍立刻就像是條毒蛇般朝前躥了過去。
「嗖！」
那位教主仰倒在白馬背上，大槍從面堂前數寸掠過。
勁風吹拂，他表情不變，單手起勢，五指一抓，穩穩的擒住槍身，發力一貫。
匡一民只覺得有力如波濤自尾倒卷而來，步子旋即一挪，腳下的石板悄無聲息被碾得綻裂。他卸力得當，眉頭一抖，立刻便是要折手抽槍。
教主冷笑一聲，身子輕的好似鴻毛，順勢便落了馬背，腳下連連點動，足尖只是輕輕落地便旋過，愣是抵得過常人三四步遠，動行如風，像是片落葉一般，隨著大槍槍身為牽動，朝著匡一民飄去。
後者步子連連退縮，最末的後腳狠狠一踏，雙臂持槍抽擺，平底自起一道嗡嗡的槍身晃動聲響，教主兩眼中的寒芒一斂，雙腳一頓，準確已最小的動勢避開來。
「——中！」
可怎料得卻有一聲輕喝，江楚瞅准了機會，含住胸中一口氣，一隻腳如蹬似踹，手中大槍電閃般已是朝著教主扎去。
「呵呵，柳白猿！？」
教主輕哼一聲，似是不屑，雙臂下展，全身毛孔之中氣機旋藏，喉嚨中發出低低的沉吟聲，竟是不閃不避，只等那大槍來戳。
江楚憋足了氣力，這一槍便是青石也能輕鬆刺穿。
可槍刃本該一往無前，卻生生被他外皮擋住，不再能前進分毫。
他有些愕然的望著這七十二地煞教主，一瞬間竟有種荒謬與無力感。
這算是什麼——金鐘罩鐵布衫？
雖然是武俠，但卻也要依據基本法啊。
如江楚這番經歷，也穿梭過幾個世界，可遇見這等人物，還是第一次。
那是一聲如獅似虎的渾厚吞氣聲，乍然醒悟時，教主雙臂已是交叉撥開大槍，側身腿如鐵鞭，直接踢飛了大槍，連帶著搶入幾步，右臂橫著掄來。
「砰！」
江楚立覺肩上傳來一股駭人的巨大氣力，他根本來不及反應，整個人頭皮已是一炸，半個身子都生出一股劇痛，口中悶哼一聲，連翻帶滾的被摔了出去，趴在地上，轉身已噴出一口血來。
再看他原本站立之處，那尊教主聲勢如龍虎，眸子裡泛著種惡煞之意，瞧的人後頸上直冒涼氣，鋒芒讓人不敢直視。
如此番真正的高手，氣血雄渾、煞氣逼人，望那裡一立，自然便有一股懾人氣勢。若此間的七十二地煞教主，一生為惡，手上便存著有百八十條人命，當真是興許瞪上一眼，便能讓人膽氣為之一喪，當真是能讓小兒止啼。
「——再來過！」
一道喊聲傳來。
卻是匡一民嘿了一聲，拉開腰馬，大槍好似龍蛇甩尾一般，在他手中一轉，旋即槍刃前指，端的是晃也不晃分毫，鋒芒畢露，人老而彌堅。
他雙臂一抖，槍身旋即好似水面泛起漣漪，又如波濤一層疊著一層，連帶著從槍尾抖至槍刃。那匡一民腳下步子順勢那麼一趟，整個人已是雙腳貼地前滑，分明是石板，在他腳下卻像是滑溜的冰面，短短几步，已是湊至近處。
那手臂順勢往前一送，槍尖往下斜斜挑刺，去向乃是教主一對腿腳，後者挑步後退，槍刃直鑽在石板上，只見得匡一民挑杆一掀，一層層的青石板竟然被生生掀起。
匡一民手臂立刻接連抖動，槍刃點、鑽、撥、甩，青石碎塊伴著勁風呼嘯而至，正是如同雨點一般，已迎頭撲面砸來。
那教主卻雙腿站的穩當，真就是不閃不避，任憑碎石砸落，勁風喧囂，他身軀如同山嶽般穩立不動，一身橫練功夫，這等小手段，當真是破不得防。
可碎石過後，他面前已頹然綻放起一片銀光，朝他咽喉、雙眼薄弱處扎來。
這教主哪裡是站著不動，只顧著挨打的蠢蛋，卻正是拔步蹬地一竄，腳下發力，整個人自平地竄起，雙臂裹甩著槍身擋過。
那幾朵槍花看似已經擋下，不想匡一民老臉漲得通紅，步子弓起，驀地一個轉身，反手倒扎，那是短暫急促的勁風，卻見一桿大槍當胸直直衝來。
「嘿！」
——這是一記回馬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