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閻振東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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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是白蓮教勢大,江楚卻未曾想,這群人竟然敢跟官府當面別鰲頭。

  都說那民不和官斗,這群白蓮教,膽子也真是大,堂而皇之的來,縱然退走,卻也是聲勢浩大。

  那閻振東坐在竹台上,頭戴白蓮冠、身披白披風,靜靜閉眸打坐,一眼看去,直像是個泥塑神仙。

  大群的白蓮教眾也就直接在小小的夜市前走過,一路吹吹打打,不顧那位納蘭大人陰沉的近乎能滴出水的模樣。

  夜市里,民人聽得那口號、見得他們所為,竟也是直直的鼓起掌來,歡呼聲不斷。

  一群白蓮教眾,反倒像是打了勝仗的凱旋之師般,而彼處守在洋館門口戒備的官府眾人,則遭到唾棄鄙夷。

  這世道顛倒,匪有威信、官無威嚴,當真是奇特非常。

  閆振東微閉的眼眸驀然睜開,面帶笑意的望著一眾民人,竟是主動開口道:

  「家國衰敗,洋人在我華夏土地肆意妄為!當此其時,我白蓮便正是為扶清滅洋!」

  他話音落後,教眾紛紛吶喊起來,聲勢震天。

  「殺洋妖!焚洋物!」

  民眾還稍有些猶豫,跟著弱弱的喊了兩聲。

  但一想到平日裡這些個洋鬼子但所作所為,不禁都紅了眼。

  「壇主說的對,自打這些妖人來後,我們哪有一天好日子!」

  「對啊!官府不敢管事,任洋鬼子欺壓我們百姓...」

  江楚靜靜的坐在原地,沒有去附和,只是默默的看著竹台上的男人。

  後者視線輕飄飄撇了一眼江楚,猛地一拍竹台,整個人徑直躍起,穩穩站定,高聲喝道:

  「願意隨我們白蓮教一起扶清滅洋的,都隨我來!」

  他適時的一嗓子,猛地點燃了眾人本就在心中壓抑了許久的對洋人不滿。

  更兼得,方才白蓮教展示肌肉,這位白蓮壇主在那大官面前堂而皇之的放下狠話,對方居然沒有絲毫反應。

  此等壇主,白蓮教還有八個,想想也知道他們的勢力之大,連官老爺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民人看似愚昧,卻也有幾分小心思,僅僅在腦袋裡轉了一圈兒,一些閒漢賭客、或是那些熱血上頭的傢伙不免便被激起,叫嚷著加入了隊伍。

  閻振東臉上泛起了一抹笑容,但很快已隱去,目光重新落在了江楚身上。

  他顯然是注意到了江楚的不凡。

  武者的呼吸、氣勢都與尋常人不同,縱然江楚只是安靜的坐在嘈雜的夜市中,可依舊難掩不凡,如同鶴立雞群。

  閻振東主動開口,問道:「我等要去繼續除洋妖、焚洋物,這位兄台,何不加入?」

  江楚歪了歪腦袋,不些不習慣抬頭望人,便道:「居高而臨下,這就是白蓮教的作風?」

  「哈哈...哪裡話,在我白蓮教中,天下萬民皆平等,五湖四海俱一家!」

  他豪邁一笑,直接從竹台上躍下,在江楚面前站定,抱拳施了一禮。

  這做派,卻真就和江楚猜度的完全相反。

  這閻振東本人,也看不出絲毫妖言惑眾的陰損模樣。

  此番打量,江楚發現,這人反倒是堅毅濃眉,一身正氣。

  「白蓮教第九壇,閻振東。」

  「柳白猿。」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對方這麼知禮。

  江楚端起茶杯,喝著茶沫泡就的茶水,主動問道:「閻兄,敢問為何要去除洋妖、焚洋物?」

  「混帳!難道你心向妖人!?怎麼和...」一個教眾憤聲罵道,幾乎就要拔出刀來。

  閻振動攔了一攔,聞言只是輕輕一笑,卻也沒有坐下,只是站在人群中,目光環視一周,說道:

  「各位,想來也多少會有疑惑吧!」

  他神態自若,穩穩把控全場,聲音剛正堅毅。

  「洋人侵我國土,欺我百姓,或勾結地方官員,或脅迫地方官府,橫行不法,欺壓鄉里!」

  「若是僅僅說這些,也就來的寬泛了,可各位可曾還記得數年前那場亂子?」閻振東聲音猛地拔高,厲聲道:

  「那些洋人借著花言巧語,說是有金山銀山相待,騙取百姓信任登船,接連在廣州拐走民人數千,可有諸位血肉同胞!?」

  有人隱隱哭泣出聲,江楚扭頭望去,那之前拉二胡的瞎子泣不成聲,道:「我父母家人,都登上了船...」

  「他們最後是什麼結果?是被那些洋人拐走,遠渡重洋,當做苦工,被烙上印記,做人奴隸,為牛為馬,輕輒打罵,重輒身死!」

  閻振東目光銳利,厲聲道:「不滿諸位,我閻振東本是一北方拳師,當年就在街頭賣藝,卻被洋人拐上了船,後來才倖存脫逃。」

  「這些洋鬼子的心思,我已看得透徹,一個個俱都是些豬狗不如的東西!」

  「有他們在一天,我們就會日日受欺壓,必須要把他們趕出去!」

  這一番話,卻說得百姓心中激動不已,盡皆是義憤填膺,舉臂吶喊。

  江楚沉默,低頭稍思索了片刻,忽然問道:「所以,閻兄就入了白蓮教?」

  「自然!」閻振東絲毫不隱瞞,他反倒是一派坦誠,豪爽道:

  「官府不敢管這些洋人,唯有南天門大師傅秉持扶清滅洋之念,既然如此,我閻振東自然要加入!」

  指間轉動茶杯,江楚忽的一抿嘴,問道:「洋人,趕得走麼?」

  「趕不趕得走且再說,愚公尚且移山不停,我等越發壯大,總有一日會有功成的!」

  閻振東語氣之中,滿是自信,這番話引得歡呼陣陣。

  「趕走了洋人,日子就會好起來麼?」江楚又轉而問道。

  「那是自然!」閻振東不假思索的點頭,認真道:

  「等到那一日到來,我們也都一定可以重新安居樂業。」

  「我也不圖名、不圖利,等趕走了洋人,我就也會向大師傅請辭歸家。」

  江楚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稍稍低頭,望著杯中茶水,不知在想著什麼。

  有淒涼的二胡聲響起,那瞎子已經擦了擦淚,用悲蒼的唱腔唱著:

  「想學一棹五湖,同遁隱,卻被妖氣籠遍,遠無銀;還說什麼石爛海枯,情不泯。」

  「你看沉沉暮靄,西風緊,南飛北雁,怕向客中聞。」

  他的唱聲仿佛被夜風裹著飄散去往遠處,牽動人心腸苦事。

  那端,納蘭元述回頭望了一眼洋館,微閉眼眸,拳頭緊握。

  「平安未報,自問心何忍?空餘淚眼,望短寒昏...」

  「想我深情博愛,兩無能。今日依樓人遠,天涯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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