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允叔天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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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1章 允叔·天子之心

  涇水清,渭水濁,涇水流入渭時清濁不混,分明不已,是為涇渭分明,人心可見也。

  而此時,天時入春,寒意漸消之時。

  風允所居茅廬處,圍起小院,隔絕往來眾人,與風中還帶著的些許寒意。

  兩位一歲孩童,在院內火堆旁,咿呀學語,識物認知,學習字。

  風允抬眸,看著兩個懵懂少知,依照秉性而為的世子。

  其一為伯服,因為早產,看著瘦弱些許,但目光靈敏,滿是好奇探究之色,其面目雖稚嫩,但已有褒姒那傾國傾城之遺傳,俊美可愛。

  另一為宜臼,身材矮胖,看著憨厚,但卻脾氣不小,對周圍事物沒有愛惜之色,多莽撞而行,學字之時也多偷懶,對風允也無多少尊敬之意。

  兩人此狀,風允想起一句老話——三歲看老。

  小時的秉性,若沒有引導,繼續任之,恐會發展為一生的性格。

  就如同環境造就一人,自己的所知所感所行,也是一種環境——內心環境。

  「你們二人,可喜歡學字?」風允出聲,詢問兩位世子。

  伯服靦腆一笑,起身,恭敬但笨拙地行禮,可見其對風允親昵。

  「先生,伯服喜歡和先生學字。」

  一旁的宜臼不理會風允。

  而此時,申王后乘馬車,順著渭水而來,此番如同往常,都是此時來接宜臼離去。

  風允望之,這馬車雖然質樸,但卻是五馬之駕,是為王后之駕也。

  可天子早有令,申王后與褒姒,皆需自力更生,養育兒子,讓兩位世子了解周民之生活,每月天子所給的,也不過就是些獸肉粟米。

  就是布匹都是需要她們自己去織,哪來的閒錢去購置馬車,還養五馬呢?

  「風子……」卻聽,馬車內又有一人聲。

  那人下馬,是一男子,跟在申王后之側後。

  申王后與宜臼一般,皆對風允不作理睬。

  而那男子對風允行禮:「余為申國公子,申王后之嫡胞。」

  「此番來探望長姐,遂乘一車。」

  是嗎?

  申王后每日來接宜臼,其鞋襪少泥濘,可不像是親自從渭水沿途而下。

  但風允也不拆穿。

  「申國公子安,不知可是有事?」若無事,也不會如此堂而皇之到來。

  申國公子笑,又禮道:「確有事。」

  輕輕撫摸宜臼的肩頭,這宜臼倒是親近這位母舅。

  「宜臼在風子門下學字,又為天子之嫡長,此學有幾月,想來也是與風子結緣。」

  風允輕蹙眉頭。

  就聽這人道:「不知風子可有心,為世子半師?」

  半師?

  申王后是母,天子為父,此番是申王后來求,所以是半師,但只要風允答應,他們如何能不用風允的聲望,讓天子也答應呢。

  一旁,默默呆在風允背後的伯服不滿,拿著風允的裙角。

  風允搖頭。

  「允,無為世子之師的想念,此番來教導兩位世子,也是盡守藏史之職責,教字罷了。」

  風允不比在大庭時,還會為那些一生都可能埋在田間地頭的孩童們,打開一道小路,說些故事。

  對於兩位世子,風允只是教字,不僭越一步,以添煩惱。

  風允不必看,都曉得這院子外,多少行人慾攀附兩位世子,進行這太子之爭。

  可以說,此時天下諸侯的目光,都因為太子之爭,聚焦在涇渭分明之處,他風允的茅廬小院。

  兩位世子之一,若是能得到風允的首肯,為其師,其局勢怕有大變化。

  這是諸侯們擔心的,擔心風允選擇了他們不能選擇的世子。

  但也是諸侯們期待的……

  不過相比於期待風允支持諸侯所選,諸侯們更希望——

  那申國公子聞言:「那伯服世子呢?」

  周遭氣氛,因為申國公子言而壓抑,往來行人都下意識頓了頓腳步,餘光看來。

  直到下一刻,風允輕聲言:「允待世子伯服,與世子宜臼,一般無二,不因其長幼,不因其嫡庶而輕重。」

  「所謂學字,也不會因此而少一點一畫。」

  在風允說後,那周圍行人明顯腳步一急,卻是要去通傳此消息。

  對於申國的試探,卻是圓滿。

  申王后難得有了一個笑臉。

  「聞說當年褒姒妹妹從吳國歸褒國時,途徑已滅的大庭,遇到了風子。」

  「風子為褒姒出策,以安全歸國,又以推鼎之言,穩定褒國,還有那褒響再出使,當時在豐鎬,可是風頭無二啊……」

  申王后淡笑:「風子與褒姒,年紀又相仿,為早年故友,其實收伯服為弟子,也無不可才是。」

  伯服何曾聽過這事,他瞪著圓溜溜的眼睛,望向風允。

  「姐姐,褒姒與風子不過是萍水之逢,一面之見,風允出策也是為褒國出,何來為妹妹出策呢?」

  褒姒素妝秀麗,雖然衣著不似申王后尊貴,面色微冷,但卻能在眼底看見不欲是非的柔善。

  美人在內而不在外,可她卻內外皆有美人之處。

  「風子安。」

  今日是申王后久待了,不然也不會碰見褒姒。

  申王后冷哼,卻也不退去,她是王后,豈能避讓褒姒。

  而褒姒在對風允行禮問安後,招手:「伯服,過來,我們該回去了,今日有一個喜事告訴你。」

  伯服聽話,從風允身後小跑出來,來到褒姒懷中。

  褒姒不欲與風允多說,就對申王后行禮。

  「王后,褒姒告退。」

  一旁的伯服也小心行禮:「王后,伯服告退。」

  申王后也並非極大惡人。

  所謂眼不見心不煩,隨即揮手,讓褒姒離去。

  在得到風允不會收伯服為弟子後,她就不再擔憂。

  出爾反爾,可不是近聖之德的作風。

  申王后也與申國公子,駕車離去。

  「大國公子能御四馬,已是大德,可這五馬之御,怎能騙人呢?」

  果不其然,隨著五馬之御的出現。

  豐鎬之地,周人口中,皆是申王后為母奢侈,不欲與民共行,其身著粗布,但裡面都是精帛,歸家之後,也滿頭珠釵。

  相比之下,褒姒因為其親自前往涇水漿洗衣物,為周圍鄰里縫補,織布之聲不絕於耳,她的聲望逐漸升高。

  而隨著議論王后與褒姒,卻無人阻攔後。

  兩位世子也隨之被抬上明面,被人議論其有無德行。

  其世子伯服,見之憐愛,為人雖小,但謙遜有禮,但世子宜臼,卻脾氣暴躁,因為知曉自己父親為天子,路遇庶民,皆仰頭而息。

  對於那些因為日曬雨淋而皮膚皸裂,相貌粗糙,以勞力而活,身入泥濘者……輕視而鄙!

  孰德孰劣,一眼盡知。

  這是涇渭之處,可不是天子之宮。

  兩位世子的一言一行,皆被世人所知…孩童年幼,可無法虛偽。

  一時間,隨著這議論之聲,朝上震動,士大夫多望天子能下令壓制。

  可天子還是那言——叩天而問,伯服與宜臼皆是寡人之子,其有德,只需燃其烽火,鳳鳥辨之,自可為太子。

  可有人大呼,嫡庶之別!

  天子冷哼,下令革去此人之職。

  「嫡庶皆是我子,一視同愛,其自然有法,何須爾等來定論!」

  此強權之下,士大夫皆無語。

  要知曉,這月天子才方誕育一新子,可天子至今都圍繞在褒姒之處,與伯服喜愛,或是前往驪山,監督烽火台的建立,何來一視同愛……

  ……

  「天子又征庶民去建立烽火台了。」蠻娃在院內收拾些許行囊,今日因為天子三子誕,滿月之時,天子為三子取名-姬余臣,特許兩位世子攜母,前來相識,所以今日暫歇,風允也能趁著春日,出遊一番。

  「天子恐怕,不只是建立烽火台那般簡單。」

  風允觀天。

  這周天,已經被天子用重器鎖住,在這煌煌之天,數百年的大周氣運下,風允以近聖之力,《周易》《河圖》,部分《洛書》來推演,也只能看到些許異常。

  尋常之人,即使是先天大能,也無法察覺。

  「這位天子,很危險,他不乏開拓之心,但是如今大周外強中乾,欲望開拓卻無開拓之本,只能消耗先祖蔭蔽。」

  「這無疑是危險的,就如同禹越之時,那越君一般,以舉國氣運來尋《河圖》,卻成也氣運,敗也氣運,引來諸多災禍。」

  其中,當初風允也是越君一手催動的災禍之一,絕其性命也。

  「大災之世,英雄輩出,這是人道的延續,也是天道的輪轉,地道的新生。」

  禹越之時,對於大庭來說,就是一次大災之世,所以誕育了風允,風允是被人道之勢所推,方才能如此之快地成長。

  不然,太平之世,宗伯豈會讓非士族者入典籍宮,大宰又豈會以天子祭祀,成全風允,謀大庭古國的再起之機?

  這就是大勢之助。

  而這樣的人,在每個地方,每個時代,都是不少的。

  這就是人道。

  「商末之時,大亂起,大勢之下,多少英雄流傳千古,納入人道道天。」

  「如今…大周也在進行這個輪迴。」

  風允目光清亮,思索的卻是後世春秋戰國時,那些一個個印刻在人族歲月中的英雄之人。

  「風子,東西收拾好了。」

  蠻娃安排好馬車,前來詢問風允。

  風允見之,頷首道:「帶上我的琴,徒步去吧。」

  在曾國時,風允曾得繞樑琴,是為異人異寶,可納入青紋之中。

  此時,青紋閃動,繞樑則出。

  蠻娃接過,與風允一同出遊。

  而在這周遭,也因為風允之行而動。

  等風允來至涇渭之交處,席地而坐時,周圍已經隱藏了不少求學仰慕者。

  「咚…」

  古琴聲響,風允甚少談琴。

  而看這涇渭分明,一清一濁,交融而一,似與陰陽之變有關,遂不由得有了感念。

  古琴無譜,隨心而奏。

  這是陰陽的道理。

  四周花草因為琴聲而嬌嫩,水波因為琴聲而蕩漾。

  隨著玄道之韻味蔓延,四周聞琴聲者,如陷入風允的世界,感念道之所在,心之所往。

  人心,不外乎此時,最得舒適。

  「母親,是允叔。」

  褒姒帶著伯服,從周宮歸,卻聞琴聲而駐足。

  伯服不由說出了允叔之稱呼。

  但褒姒卻是大驚。

  「誰教你這麼叫的?」

  伯服懵懂,又見褒姒如此,遂忐忑不安。

  「是阿父,阿父說風子與母親是久識,兒時有見而有交,此時我在風子那學字,自然是叫叔叔,更為親近。」

  褒姒緊蹙眉頭,她不清楚,天子這是何意、

  是為了說給她聽的?

  想起最近天子越發古怪的行徑,她內心著實不安。

  摟住伯服,褒姒遙遙遠望,看著沉醉在道中的風允,聞聲耳畔的琴聲,褒姒眼中濕潤。

  她的心,因為琴聲而動,她所想的是那吳國時光,與自己的兄長和阿父,即使在異國他鄉,受盡鄙夷,但也得之自在,安然自樂。

  沒有歸褒國後,入大周為妃這般……拘束,不敢再思未來。

  「母親,伱怎麼了?」伯服看不見自己母親的眼神,但是母子連心,他能感覺到母親的無助。

  「伯服……」褒姒靠在伯服耳邊,輕聲道:「乖,咱們不去當什麼太子,平安順遂,粗衣簡食就好。」

  伯服不懂,但是依照母親的話點頭。

  褒姒抿唇,卻是不敢再說。

  因為這簡單的話,或許是奢望難求。

  「天子,您真的愛伯服嗎?」褒姒輕聲,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若有若無,自言自語道。

  「咚…」琴音終止,琴聲卻在林間樹梢纏繞,悠久不絕。

  四周之人,皆惋嘆,餘音繞樑,難以忘懷也。

  而因這聲琴音而驚醒的褒姒,突然感覺道一道目光注視。

  是天子。

  天子也在聞風子琴聲。

  褒姒不敢怠慢,緊忙帶伯服前去。

  「天子…」

  「嗯,今日去你那,我與伯服說一說這風子琴聲,之後若是伯服為天子,倒可請風子教琴樂……」

  褒姒抿唇,斗膽拒之:「天子說笑,王后有嫡,何須伯服來任。」

  天子卻笑。

  「鳳鳥問德,自出結果,伯服與宜臼皆有可能……唉,申國是好,大國能支撐宜臼成長,但是你褒國,也不錯啊。」

  褒姒心頭一寒,可見天子淡笑,卻也只能顏笑相隨,攜手天子而離。

  但心中複雜難以言喻。

  天子這是告訴她,要接近風允,為伯服造勢?

  所謂申國是好,大國,支撐宜臼成長……不就是天子在忌憚申國,不滿申國對天子子嗣的插手?

  而褒國也不錯……

  褒國,得楚國承諾,養之五十載,半國之人。

  但這是背離天子之令的所得。

  天子對褒國,也有不滿,這是以褒國為挾,讓她屈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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