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演變台」的蹤跡（上）
新元歷557年，9月29日。
克魯斯德聯邦，極寒特區Q區（舊寒極區），瓦西里斯克。
在瓦西里斯克城市中心新造的「行政軍事所辦公大樓」的二層「軍事人員特殊辦公室」中，雅羅斯拉夫望著新手下阿列克謝·弗拉迪米爾擺上餐桌的食物，輕輕嘆了口氣。
他摸了摸兩個月內已經幾近全部花白的頭髮，強忍著胃酸上涌的感受，拿起刀叉，切向了金邊瓷製餐盤裡黑乎乎的，沾著如膠水般黏液的特製長方形蛋白質塊。
很快，坐在他旁邊的與他一樣穿著深綠色制式軍裝的索菲亞，同樣將目光投向了面前那隻由中部帝國工匠打造的，具有歷史價值的伊茲尼克餐盤之中。
那裡盛放著僅粗略加工和簡單烹飪的動物內臟，用刀切割開來，還向外噴濺出泛著濃郁腥味的動物血液。
用叉子將其中一塊沾染深沉猩紅之色的物質送入口中，簡單咀嚼幾下吞入胃中之後，索菲亞又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炎火帝國風瓷碗，那裡面則是放置了幾塊暗紅色的禽類血塊，經過大量添加物醃製的鳥類腸道，以及與身軀斷裂的聞起來都會讓人流淚的家禽脖頸。
身為失落者，索菲亞自然對這些食物來者不拒，絲毫不會感受到有任何生理和心理上的負擔。她極其自然、順暢地將餐盤和瓷碗中這些詭異的、散發著濃郁香味的食物一掃而盡之後，簡單用手絹擦掉了嘴角殘留的殷紅液體，靜靜地坐到了一旁的破舊布制沙發之上，盯著不遠處懸掛的「極寒特區-卑斯魯乃區域形式圖」。
可雅羅斯拉夫就遠沒有索菲亞那麼淡定了，他咀嚼著難以下咽的蛋白質塊，每用叉子送入口中一小塊，就得拿起一旁的鋼製保溫杯飲用一口來自炎火帝國的茶葉熬煮的飲料，還時不時地翻開袖子，查看機械手錶上的時間。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這點營養價值極其豐富的特供蛋白質塊才終於被雅羅斯拉夫吃完，眼看時間並未過去太久，雅羅斯拉夫這才緩緩走向辦公桌，坐定之後，抬頭招呼還在收拾餐桌的阿列克謝走到面前，說道：
「卑斯魯乃地區……我是說那堵頻繁發生『紅盪』的風牆附近，瓦西里長官也打算發動戰爭嗎？」
「是的，總指揮長官。」阿列克謝乾脆利落地回答道。
「所以說，現在聯邦委員會認為『苦深遺蹟』附近的戰鬥徹底結束了嗎？」雅羅斯拉夫用十分嚴肅的目光看向阿列克謝，用同樣嚴厲的語氣接近質問道。
「的確是的，總指揮長官。」阿列克謝再度回答道，依舊十分乾脆利落，語氣也並未受到雅羅斯拉夫的任何影響。
雅羅斯拉夫和坐在一旁的索菲亞都明白，眼前的阿列克謝只是聯邦委員會最高領袖、克魯斯德聯邦行政長官瓦西里的一個傳聲筒，用他來替代「維京派」的成員、已經自戕的奧列格成為「北境戰爭副總指揮」兼任雅羅斯拉夫的「秘書」，只是為了方便瓦西里親自下場微操戰局罷了。
曾經隸屬於聯邦委員會戰略團直屬的「特殊任務潛伏組」，擔任隊長的阿列克謝是天生的【戰士】與奴僕，他曾親自帶領小隊衝破能量罩偽裝，闖入「荒野遊客團」的地下基地之中。
那次戰役，他和小隊成員不僅成功搗毀了整個地下基地，還順便依靠計謀送走了大量屬於「領悟教」和「混亂組」的失落者，在北境執行任務期間，不知有多少失落者和人類，殞命於他手中的「日冕」可攜式火炮之中。
雅羅斯拉夫能感覺到，像阿列克謝這樣一位沒有自己思想，只知道執行命令的忠誠戰士，一方面可以協助他處理複雜戰局，執行對失落者的進攻命令；可另一方面，也是瓦西里安插在他身邊的一顆人肉監視器。
一旦雅羅斯拉夫透露出任何對聯邦的不滿，或是對現有功績和地位的沾沾自喜，阿里克謝便會化身為一把高懸於雅羅斯拉夫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會在接受瓦西里的命令之後將他的腦袋「砍成兩半」。
坐在簡陋的，幾乎倒塌的木頭椅子上，雅羅斯拉夫低頭思索了許久，才繼續緩緩開口問道：
「瓦西里長官，依然沒有放棄『寰宇能量演變台』的計劃……對吧？」
「當然沒有，總指揮長官。」阿列克謝依舊面無表情，他的話語還是那般沒有任何的情緒起伏，可與剛才兩次回答不同的是，這次他說得似乎多了很多：
「『寰宇能量演變台』是瓦西里長官為了徹底消滅聯邦境內的『無心人』，逼迫失落者放棄敵對身份認同，轉而與聯邦境內全部愛好和平之人協作，以至於抵達『重啟紀元』的唯一路徑。
「的確有部分『獨立武裝』的成員和失落者散播針對『演變台』和瓦西里長官的陰謀，可那都是敵人用於蠱惑人心、消解我們戰鬥意志的陰謀詭計。敵人們習慣了在黑暗中生存，它們無法適應光明的重新降臨，更無法看著人類集體走向一個嶄新的、充滿希望的時代。
「因為，到了『重啟紀元』，乃至於構想中的『第五紀元』，也就是『星辰紀元』那時，失落者們在力量、體力、智慧等等方面將會全面落後於『新造的人類』，敵人們註定會被邊緣化，淪為街邊衣衫襤褸的膝蓋，或是下水道里啃食骯髒腐物的『老鼠』。」
「看來瓦西里長官還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啊，這也是我到現在依舊追隨著他的原因。」看到阿列克謝高舉著右拳，發表了這麼一長串慷慨激昂的演講，雅羅斯拉夫知道對於「演變台」的問題，瓦西里將不再會給予任何人反對的機會。
雅羅斯拉夫只要再對「演變台計劃」提出任何一次小小的質疑，便是對瓦西里的不忠，也是對聯邦委員會的不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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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著桌上跟隨了他多年的配槍，他明白，自己身為純正的人類，一個沒有也不曾接觸任何魔源力的人類，他只能，也必須堅決地站在瓦西里身邊，依靠聯邦給予他的資源和實力，充分調動勇氣和智慧，在「演變台」這一條通往黑暗與煉獄的道路上走到盡頭。
這時，敲門聲響起，瓦西里看了眼機械手錶上的時間，示意索菲亞將特製的鋼鐵小門打開。
伴隨著沉重的解鎖聲，以及門與地面摩擦發出的刺耳金屬鳴叫聲音，雅羅斯拉夫皺著眉頭忍受了半天，才終於從短暫的壓抑、恍惚中脫離，抬頭看見一位身著單調灰黃色「克魯斯德-01式」長款軍制棉衣，戴著遮耳毛帽的透露出濃郁少年氣息的青年。
沒錯，他便是瓦西里的首席秘書，兼任執政團辦公室主任的庫卡·伊斯。這身表面看起來簡樸，但實則防寒能力極強，製作工藝複雜的禦寒衣物，不僅透露出了接近權力最中心之人的氣質，也彰顯著屬於他的獨特身份。
「雅羅斯拉夫總指揮，我來得不算晚吧？」庫卡進門後熟練地將毛帽掛在衣架上，快步走向雅羅斯拉夫的辦公桌，伸出了右手。
面對這位「最高秘書」的熱情，雅羅斯拉夫自然不敢怠慢，他趕緊從座位上起身，「十分熱情」地與庫卡握手，並寒暄道：
「不晚，不晚，從冰臨城這一路北上並不好走吧？聽說瓦西里長官在開完『克魯斯德全民大會』之後越發忙碌了，我很擔心他的身體情況。」
「這些倒也無礙。」庫卡微笑道：
「只是前方格納季組織的戰爭始終沒有進展，在南卡洛夫專區，尤其是布達迭城周圍我們的軍隊還出現了小規模的潰退事件，弄得瓦西里長官焦頭爛額的。所以啊，最近我們的行政長官越發希望你能夠找到『風牆』附近的那座『演變台』了。」
「『風牆』……附近的『演變台』？」雅羅斯拉夫愣神了一秒，便迅速猜到了庫卡的意思，他脫口而出道：
「難不成對那些奇怪『核心』的研究有了新的成果？」
「當然。」庫卡微微頷首道：
「您知道的，雅羅斯拉夫總指揮，一個人的力量往往是有限的，受制於所受的教育、能力和膽識，一位科學家有時候並不能完美發揮他的真實實力。伊戈爾團隊的確成功破譯了【近似神明的核心】內暗藏的密碼，卻只能通過經緯度確定一個極其模糊的方位。
「而那枚【通向未來的核心】，也已經被委員會下轄的『演變台科技解密小組』所封存。畢竟，這枚核心的力量實在是過於詭異了，那些被安排參與實驗的『囚犯志願者』們在使用這枚核心的力量時，無一例外全部失去了肉體，變成了幽綠色的靈魂體存在，且被核心創造的空間所捕獲。
「因此，瓦西里長官要求我們決不能讓聯邦的【戰士】遭受同樣的風險，那群身經百戰的【戰士】應該在戰場上與失落者們拼個你死我活，而不是被這些帶有邪祟屬性的非凡之物所抹去了生命。」
「那麼，庫卡秘書，瓦西里長官的最新指示是什麼？」雅羅斯拉夫直截了當地問道。
「瓦西里長官要求您儘快帶領軍隊從任何一處方向突破『風牆』禁錮，進入『迴響者』與『普拉米尼』所在的舊帝國的遺蹟。我剛才說過，【通向未來的核心】是足夠危險的，這也表明了通過它來定位全部『演變台』是一件得不償失的事情。」庫卡回答道：
「而現在看來，【近似神明的核心】似乎的確是唯一有可能在不用消耗過多人員的情況下，精準定位全部『演變台』的工具了。這枚核心代表的星辰為『天樞』，它是契丹里斯人對北斗七星中最初那顆的稱謂。只要定位了『天樞』，再依靠我們已經定位的喬伊格勒的那座代號為『天權』的演變台，全部的『演變台』便會被極其精準地定位。
「屆時，只需要一周時間，各地的軍隊就能立即進駐『演變台』啟動裡面看似複雜的機器，迎來久違的陽光普照，驅散縈繞於整個人類頭頂長達五百年的廢土黑暗。」
雅羅斯拉夫並未被庫卡後半句的自我陶醉所感染，而是直截了當地提出了自己的困難：
「那麼，庫卡秘書，你知道的，『苦深遺蹟』戰役結束後，我手下的異能者們都已經被格納季抽調走了……」
「我知道。」庫卡還沒等他說完，便打斷了雅羅斯拉夫，而後不緊不慢地轉過身去，背對著他說道：
「我剛才說了，一位科學家的力量總歸是有限的，可兩位具備不同才能的科學家，將會產生十分奇妙的『化學反應』。我已經為你帶來了兩個人，伊戈爾和羅斯，憑藉著對【核心】的不同方向的研究，他們會告訴你『風牆』哪裡有薄弱點，如何藉助『紅盪』去突破。也會協助你在舊帝國的遺蹟內，找到正確的方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