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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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是江祁來接她的,他也接到了舅姥姥電話,本來就要來找她一塊回家一趟。

  「給你請好假了,走吧。」江祁難得語氣溫柔,但他自己其實也臉色很難看。

  雖然他和江姚的奶奶不是很親,但怎麼說也是親戚。

  江姚在回老家的動車上,看上去平靜了很多,只是眼眶的紅腫還沒消下去。

  她已經沒有功夫去想沈西京,此刻又去找哪個女生,和哪個女生曖昧,以及在做忙什麼事。

  她現在只在心裡祈禱奶奶能安全度過這次手術,自從得知她在搶救,隨時可能離開自己,她整個人生仿佛灰暗了一樣。

  她還沒畢業,還沒孝敬一直照顧自己長大的奶奶,還沒實現她希望自己前程似錦的願望,子欲養而親不待是這世上最大的遺憾。

  她身旁坐著的江祁皺眉地通完電話,還安慰著她,「沒事的,現在醫療這麼發達,手術一定會平安的。」

  江姚沒有回應,沒有人比她更慌亂,她的腦子已經渾噩一片,只是看上去冷靜一點,如果此刻身旁沒有人,她可能根本堅持不到回家。

  見她這麼反常,江祁也沒有再說話,只是時不時看著手機,關注著醫院那邊的通知。

  按理說已經過去三個小時,應該有消息了,可是越是安靜,越是讓人心驚膽戰。

  就怕,會出什麼意外。

  江姚直到下車才回來一點點理智,她仿佛逼著自己接受了這個事實,心裡有不好的預感問:「手術幾個小時了?」

  「五個多小時。」江祁說,他們坐動車也兩個多小時了。

  她心裡愈發不安,帶著這份不安,兩人從車站直接打車去了醫院。

  一個小時的路程,還是沒有得到任何平安的消息。

  手術做得越久,風險越大,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實。

  這一個小時過得比一天還漫長,車上誰都沒說話,呼吸都變得特別沉重。

  車剛停在醫院門口,江姚就迫不及待下了車,想得到一個結果地走向醫院。

  正好看到江父母在門口接兩人,江祁朝著兩人點頭,第一句話就問出了她心裡最想問卻如鯁在喉害怕問出口的話,「堂姐,手術進行怎麼樣了?」

  江語元臉色像是特別沉重,蒼老得生出些白髮,「不太樂觀,醫生出來過一次,說是讓做好心理準備。」

  這句話讓江姚瞬間沒了重心一樣,腳軟站不住。

  徐曉煙扶住她,「姚姚,你和奶奶最親,你心裡難受的話就和媽媽說說話。」

  江姚說不出話,她現在只想等最後的結果,仿佛和所有人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一樣。

  徐曉煙也沒有逼她,而是走向江祁,「小祁,我知道你比江姚堅強,如果真的發生了最壞的情況,希望回去後你在學校替我多看著她點。」

  「嗯。」江祁的聲音很低,他看了一眼兩眼茫然的江姚,想到了回來前沈西京給他打的那通電話。

  沈西京身為男朋友,也沒陪她回來,他們之間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當然這些他沒說。

  在歷經十個小時的手術,他們被告知了一個噩耗。

  救治時出了意外,心臟處的動脈破裂,還是沒能將人搶救過來。

  本身心臟手術就風險很大,並不能怪醫生,做手術前他們已經簽了風險協議書,成功率並不高,因為奶奶的年齡已經很大,經不起這種大手術折騰也是一個最重要的原因。

  江語元仿佛老了好幾歲一樣,捏著眉心,去處理奶奶身後事了。

  留下徐曉煙和江祁在醫院,陪著江姚。

  他們看到遺體的時候,已經不是活生生、會說笑滿臉慈愛的奶奶,而是一具冷冰冰的身體。

  江姚從沒想過一個人死後,她的手和身體會是那麼冰冷,她怎麼也捂不熱。

  看完遺體後,徐曉煙擔心地喚了她一聲:「姚姚,奶奶是去天上享福了,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好好的。」

  江姚機械般抬目,瞳孔里黯淡得沒有一絲光芒,「我知道。」

  「知道就好,該哭的都哭完,該振作起來了。」徐曉煙的電話又有很多打來,心累地去一一回復。

  走前和江祁說了句,「好好照顧她。」

  江祁點頭,然後坐在了江姚的身旁,無聲地陪著她哭。

  她哭,他陪著。

  她發呆,他陪著。

  她自言自語,他也陪著。

  江姚仿佛看不到身邊的任何人,陷入了自己的深淵裡,痛苦掙扎。

  哭得累了,她就兩眼放空發著怔,「以前放學回家,奶奶每天都會給我做小零食,問我好不好吃,上大學後我回去的時間就少了,她一定很孤獨,所以才……」

  捨得丟下她一個人。

  江祁沒安慰過人,他說,「回學校前,再去老家看看嗎?」

  江姚這才有點反應,她轉過頭看他,終於嘶聲說,「好。」

  ……

  一共請了三天假,葬禮結束後,江姚和江祁就在奶奶家待了一天。

  這裡都是奶奶留下的東西,沒有人去動。

  有很多奶奶給她兒時做的小手工,她收拾了一些帶走。

  離開前,江祁看到了門前那棵樹上掛著的許願布,隨手拿了一張看,上面寫著:

  希望我的同桌生無優怠,喜樂平安。

  to沈西京

  江祁沒想到她這麼早就認識沈西京了,並且一直暗戀著他。

  他正要放回去,迎面看到了江姚收拾好準備離開。

  看到這一幕,她也沒有說什麼,可能現在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些上面,沒有反應地走了。

  回校的路上,兩人都有些沉默。

  主要是江姚心情很差,連開口說話都不願,奶奶是她最重要的人,她還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件事,可以理解。

  這時,江祁的手機響了,是沈西京。

  江姚的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她也沒去管,他們說了幾句後,就提到了她的名字。

  江祁轉過頭,輕聲問她:「接嗎?」

  江姚看都沒看一眼,她現在本身就不想和任何人說話,包括沈西京。

  見她不肯接,江祁也沒有勉強,和電話里的沈西京說了句學校見後才掛斷了。

  ……

  三天前,北海第一醫院。

  一位40歲的中年婦女因抑鬱,服藥自殺被送進醫院搶救。

  所幸的是她吃的安眠藥的數量夠少,洗了胃後,被推進了病房休養。

  洗胃手術半個小時後,前台就有人要登記探訪這位中年婦女,是一對學生模樣的年輕男女。

  特別是男生,那張臉骨相跟皮相極佳,眉眼間散漫不羈,似那種從小就站在山巔的天之驕子。

  和她們普通人在同一個畫框裡都顯得不和諧。

  「你好,麻煩查一下韓月的病房。」他身旁的那個女生走上前,隔絕了前台護士的視線,笑著問。

  「請問是病人的什麼人?」

  「家屬。」

  「哦,稍等。」

  「423病房。」

  「謝謝。」

  兩人在探訪名單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一個清秀的『南希』,和一個龍飛鳳舞的『沈西京』。

  南希走到423病房門口,正好有個電話,笑著對他說:「你進去看看阿姨,我先去接電話。」

  說完,她走了。

  沈西京打開門的時候眼神淡了些,仿佛不太想進去,但看到病床上毫無人樣的韓月,還是走了進去。

  按理說,洗胃後需要挺久才能甦醒,而她很快醒了,可能是剛吃下安眠藥就被人發現送醫院,所以沒什麼副作用。

  沈西京長腿勾過椅子,懶洋洋地坐下,掀眸睨著她,「好點了?」

  韓月看到他,反應平平,低頭神經質地輕喃:「怎麼又沒死,為什麼要救我,你跟那個男人一樣噁心,誰讓你救我,誰讓你救我的!」

  說到最後,她瘋了似的拔下手上的針頭,猛的扎進自己的脖頸。

  下一刻,一隻骨骼清晰的手指捏住了她的手臂。

  韓月厭惡地看向他,瘋狂地掙扎,倏地在他臉頰劃下一道血痕,「你給我滾,你不是我兒子,你是那個男人的賤種!」

  沈西京任由她罵,神色冷淡,仿佛習以為常就是不肯鬆手。

  這時,打完電話進來的南希見狀,連忙找了護士過來給韓月打鎮定劑。

  打完鎮定劑的韓月,才漸漸平靜地閉上了眼。

  兩人走出病房,南希看著他的臉,遞過去一個紙巾,「你臉上流血了,擦一擦吧?」

  沈西京直接用拇指抹掉臉上傷口的血珠,仿佛不屑地舔唇低笑:「煙有嗎?」

  南希從包里掏出煙,遞給他一支,「要打火機嗎?」

  沈西京沒回答,他接過煙,從口袋撈出打火機點燃攏火,不知道想到什麼,他嗓音壓得特低磁,「以後別打電話告訴她的近況了。」

  「怎麼,你不管她了?」南希有一瞬的慌張,不過轉瞬即逝地笑,「你不會不管阿姨,阿京,我會替你照顧好她的,沈先生是我的資助人,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他撣了撣手裡的煙,眉梢自帶桀驁。

  南希心中一動,輕緩靠近,故意俯低身,向他露出胸前的溝壑:「你以前說我身上的香水好聞,我今天特意噴了,聞的出來嗎?」

  在她靠向他懷裡的時候,沈西京夾著煙抬手,虎口摁著她的肩膀制止,眉梢輕揚:「自重一點。」

  南希一怔,換做以前他根本不會這麼抗拒,她忽而一笑:「怎麼,交女朋友了這麼潔身自好?」

  沈西京沒回答,扔了還剩一半的煙,沒什麼情緒的走了。

  ……

  江姚回校那天,手機才充了電開機,發現手機里有十幾通未接電話,基本上是沈西京的。

  還有他的微信消息,她沒看,也沒回。

  她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才逐漸平復下心情,這段時間除了想念奶奶,她想通了一件事。

  那就是奶奶一定不希望看到她這樣頹廢的過日子,她即使在天上,也一定是希望看到她前程似錦的未來。

  這是她的遺願。

  她現在唯一該想的不是虛無縹緲、內耗猜忌的愛情,而是學習、前途和未來。

  所以,她在心裡做了一個決定。

  這段時間,她沒有去回沈西京的任何消息,他也沒再來找她。

  她知道他一向心高氣傲,對他來說打十幾通電話,發幾條微信就是他放下身架和自尊了。

  江姚也沒有主動去找他,日子仿佛回到了沒交往的時候,更多的是她一個人去圖書館看書學習。

  只是,他們相處在同一個學校,偶然碰到也是難免的情況。

  江姚抱著書去圖書館的路上,撞見了他,沈西京穿著一身黑色機車夾克,單手抄著兜,嘴角閒散含笑,和幾個同學插科打諢。

  還是她印象中不可一世的他,從不會為一個女生折腰,沒有她,他可以活得更自由。

  這個事實,她早就該明白了。

  這時,她忽而撞上了漆黑深邃的眼睛,江姚沒有避開,更沒有逃走,她安靜地回看著他。

  明明才幾日不見,卻恍若隔世。

  沈西京和同學說了一句後,邁著長腿,朝著她的方向走過來。

  江姚握著書的手,稍緊了緊,不過很快鬆開了。

  「怎麼,終於肯和男朋友說話了?」他意味深長地抬眼看她,一副找她算帳的混帳模樣。

  「嗯,我們該好好談談了。」她很輕很緩地衝著他說,風揚起她的長髮,顯得格外溫柔。

  沈西京一怔,隨即恢復那股散漫勁兒,眉骨輕挑,「行,想談什麼隨便談。」

  一副爺有的是時間陪你談,不談完別想走的流氓架勢。

  江姚指尖沉重陷入手心,尖銳的刺痛襲來,她才找到自己努力不發顫的聲音:「沈西京,你因為女生的一個電話就拋下我時,一定不知道我當時有多難堪,即使是我先向你表白的,但我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隨便你召之即來揮之則去的。」

  沈西京的眼神淡了幾分,眉梢下沉,一股翻滾濃重的情緒湧上心臟,嗓音嘶啞:「我沒這麼想過。」

  江姚低下頭,遮掩了幾分濕紅的眼瞼,鼻尖一酸,艱澀地一字一頓,「那天我手機沒電了,奶奶生病,只能借同學的手機打給你,你寧可陪那個女生,把我當成麻煩一樣推給別人,我永遠只配做你的第二選擇,你有過一次想過我的感受嗎?」

  沈西京暗下眼神,語氣認真且啞:「對不起,那時候我……」

  他話還沒說完,江姚看到自己腳邊滴落的水漬,心臟悶痛地捏緊了手心,慌亂地想結束這一切,她眼睫沾濕地低垂打斷:「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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