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虛與委蛇
朝露殿。
蘇茗琅做了個冗長的夢。
夢裡她沖回行宮，蕭珩喚她愛妃，把她騙進一處偏殿，她滿心疼愛的太子親手用白綾勒住她的脖子。
她不可置信看著蕭珩擁著那個女人。
他們哈哈大笑。
笑她被利用一輩子還不自知；
笑她殫精竭慮養大的孩子，是替別人做了嫁衣。
畫面一轉，她的叔叔跪在太子跟前，說無論如何都會扶持他坐上皇帝，哪怕他親手殺了她蘇茗琅。
丈夫不是她的；
孩子不是她的；
連娘家人，最後也不是她的了。
「才人，才人。才人快醒醒呀，皇上來看您了。」
小葉小心翼翼叫醒了她。
蘇茗琅恍惚片刻，偏頭正看到走進來的蕭珩。
他身著玄色繡金線常服，烏黑頭髮扣在玉冠里，如天神一般緩緩行至床邊。
蕭珩生的很好看。
俊朗五官刀削一般立體深邃，尤其一雙眼眸深而湛黑，叫人一眼便沉溺其中。
是他天生的王者，天生的無情之人，所有的情意都給了那一個女子。
「愛妃倦容懶懶，叫朕看得甚是憐惜。」
蘇茗琅恍惚間以為自己回到了上一世，她自然而然對著蕭珩伸出手。
蕭珩微愣，但還是上前。
蘇茗琅就這麼一下跌進他懷裡，瞬間就清醒了過來，然後牢牢扣住他的腰說道：「皇上，嬪妾做夢夢見皇上了。」
蕭珩溫柔撫著她的發頂。
「可是身體還不舒服？怎麼睡到現在還沒起，天色不早了，該吃飯了，快起吧。」
「皇上抱嬪妾去吃飯好不好？嬪妾腿腳無力。」
蘇茗琅撒嬌。
蕭珩深深看她一眼。
從來沒人敢這麼對他撒嬌，哪怕是親近如阿李，她也從來不敢對自己這樣撒嬌。
「好。」
蕭珩一把打橫將她抱起。
御膳房來上膳時，蘇茗琅都窩在蕭珩懷裡不肯起身，還撒嬌賣乖叫蕭珩餵她。
這樣新奇的體驗，叫蕭珩一時都忘了來是安撫她的，兩人樂得各自演戲，也各得趣味。
當天夜裡自然就留下了。
這也是蘇茗琅第一次侍寢。
她分明是第一次，卻沒有讓他覺得生澀或是不適，契合的好像兩人已經磨合了一輩子。
他得到了極致的歡愉和享受。
翌日想當然的就起晚了。
這還是蕭珩登基以來第一次。
他走的時候，蘇茗琅甚至還沒醒，整個人小兔子一樣窩在被子裡，墨發披散下，那張瑩白的臉巴掌一樣大小。
蕭珩無端想起昨夜。
她楚楚可憐的眸子睇著他，小聲哀求著饒了她，深深勾動起他的欲望。
還沒反應過來時已經吩咐下去。
「傳話給皇后，蘇才人侍寢辛苦，今天暫免了她的請安，叫皇后不要怪罪。」
「是。」
太監有些驚訝，趕忙去照辦。
看來這個蘇才人很的皇上喜歡啊！
很快，整個後宮便都傳遍了，蘇茗琅侍寢了，皇上對她很是疼寵，包括太極宮後頭的李氏。
「你說皇上特意吩咐人去給蘇茗琅請假？」
她青蔥手指捏著蓮子。
臉色陰晴不定。
小宮女點頭：「是呢，那蘇才人也真是拿大，皇上吩咐了她還真就不去了，她憑什麼。」
「憑什麼？」
李氏冷笑，扔掉手裡的蓮子：「憑她是蘇家嫡女，她是名門貴族之後，憑皇上寵愛她。你又憑什麼這麼說她？滾出去！」
小宮女撇撇嘴跑出去。
不能氣。
這是阿珩故意這樣做給旁人看的，都不是真的。
李氏攥緊手指勸自己。
……
蘇茗琅醒來時已是下半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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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著哈欠起身，小葉領著宮女太監跪了一地。
「奴婢恭喜才人，賀喜才人，皇上和皇后以及各宮娘娘都送了賞賜，皇上說朝露殿太遠，特賜您一人獨住長樂宮。」
大家都很歡喜。
蘇茗琅卻是淡淡的，擺擺手叫他們都退下去：「小葉，你過來給我捏捏頭，有些疼。」
小葉忙上前。
「我今日叫你注意皇后飲食，你可有看出什麼不妥？」
印象里，皇后似乎這時就得病了。
也是因為她的去世，整個後宮都亂成了一鍋粥，人人都想爭奪那個位置。
蕭珩就把她拱了起來，對她的寵愛叫她成了眾矢之的，每天都過的如履薄冰。
李氏很快就會懷孕。
那時候後宮太亂，等到皇上說寵幸了一個宮女，那宮女偷偷生下孩子難產而死時，孩子已經送到她宮裡了。
如今看來，皇后娘娘活著的好處可比死了多多了。
小葉是懂一些醫理的，她早上特意排她去乾坤宮請罪，囑咐她注意皇后飲食。
「奴婢瞧著，這都入秋了，皇后娘娘卻還喝冷飲，肝火恐太旺，可長久喝冷飲對心臟不好。」
蘇茗琅沉默。
上一世皇后娘娘就是心悸而死。
就是不知道，那心悸是偶然的，還是人為的。
就在這時。
外頭一個小宮女傳話：「才人，太極宮的李嬤嬤來了。」
小葉幾乎跳起來。
李嬤嬤，那可是皇上的奶嬤嬤，據說當年皇上出生在先帝微服私巡時，太后臨盆時恰逢大雨堵在一個小破廟裡，皇上呱呱墜地，太后難產而死。
沒有穩婆。
也沒有奶媽。
幸而當時破廟裡有李氏，她當時也剛生了孩子，虛歲才十二，抱起皇上就餵了奶，後來皇上就認準了這一個人，誰的奶都不吃，先帝就把李氏一家帶進了京。
直到皇上登基，李嬤嬤在後宮的地位已經是無可動搖了。
就是皇后見了都要禮讓三分。
蘇茗琅冷笑不已。
這宮裡怕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皇帝喜歡的不是後宮之中如花貌美的妃嬪，而是一個比皇帝大了整整十二歲的奶娘吧！
想到前世李氏對她所做的事，蘇茗琅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小葉，讓她進來吧。」
蘇茗琅忍住心中的恨意，表面上波瀾不驚的道。
沒過多久，李嬤嬤便進了蘇茗琅的主殿。
蘇茗琅端坐在主位上，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
李氏見蘇茗琅這般樣子，心中更是惱怒，別說是一個小小才人，往些時候她去貴妃皇后等人宮中時，都起身來迎她。
蘇茗琅真是好大的架子！
莫不是真是以為阿珩對她有真心吧。
見到李氏的臉色變換，蘇茗琅沒有半點不適，端起旁邊小宮女送來的茶輕微的抿了一口。
「李嬤嬤來了，怎麼看見本才人還不行禮？」
這是妥妥的下馬威了。
李氏的臉直接綠了。
更別說站在一旁的小葉了，被蘇茗琅的話嚇得大氣都不敢出，都快懷疑她家小主腦子是不是壞掉了！
「你讓我行禮？」
李嬤嬤那張保養的各位精緻的面容似乎有些扭曲。
「有何不可？」
蘇茗琅見李氏吃癟，心中一陣暢快。
是那狗皇帝心尖上的人又怎麼樣，現在可不是還藏頭漏尾的，就算是今天欺負了她，蕭珩也不敢對她怎麼樣。
畢竟她這個『擋箭牌』寵妃還得風光一陣，怎麼能輕易處罰。
「我是皇上乳母，你一小小才人竟然讓我行禮！」李氏雖然被蕭珩藏起來，可是因為皇帝乳母的身份從未受過半分委屈，這還是頭一遭。
「乳母？」
蘇茗琅站了起來，走到李氏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