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市集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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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許南星便起來梳洗。

  木槿聽見動靜推門進去,就見許南星對著鏡子,將自己的頭髮統共籠成一束,拿了根繩子綁在頭頂,垂下來,就像一條長長的馬尾。

  她忍不住輕笑一聲,朝著許南星快步走了過去,口裡說著:「大小姐仔細傷了手,還是讓奴婢來吧。」

  許南星臉色訕訕的,抿了抿唇,點頭重新坐回梳妝檯前。

  木槿不敢相信的看著鏡中的許南星:「奴婢真沒想到,大小姐您竟然還能活下來,而且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從前的許南星眼裡只有李翎,還老是因為戀愛腦犯蠢,被其他的官家小姐欺負。這一次許南星從火場逃生,她感覺她哪裡都不一樣了,變的聰慧果決,性格也強硬了許多。

  「木槿,人活一世,什麼都是假的,只有自己是真的。所以,不論什麼時候,都一定要對自己好一些。」許南星面容和善,語氣里卻帶著十分的剛硬要強。

  木槿眼眶紅紅:「大小姐,您能想通真是太好了。從前您為李大人做了那麼多傻事,奴婢看了都又心疼又生氣。」

  許南星臉上神色倨傲,伸手拍了拍木槿的手背:「你放心,從前那些,以後再也不會有了。」

  梳妝完畢後,許南星請木槿將府中所有下人都喚去議事廳。

  眾人惴惴不安到了議事廳後,就見許南星一襲青衣,雙手交疊,紋絲不動的端坐於高堂之上,金釵將長發挽起一個簡單的髻,自有一種沉靜高貴的風華。

  唇紅齒白,眼眸漆黑,光華流轉間竟如外頭盛開的海棠一般嫵媚。待認真去瞧時,卻又發現那上揚的眼角似乎又含了一絲冰冷的諷意。

  「都到齊了沒有?」許南星輕掀眼皮,冷漠的看了眼烏泱泱竊竊私語的人群,開口問道。

  木槿忙踮著腳,伸出手指點了點,回身道:「大小姐,都齊了。」

  許南星素手輕揚,將桌上紅布掀開,露出一桌的銀錠,眾人頓時「哇」聲一片,眼睛瞪的滾圓,看的怔住。

  「今兒我還有事,就不多廢話了。這裡一共是一百個五兩的銀錠,你們每人一個,就當是遣散費,拿了錢,燒了賣身契,從此大家再無關係。」

  她低沉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冷若冰霜的眼神讓人絲毫感覺不到任何迴轉的可能。

  木槿忙拿了花名冊在一旁念道:「叫到誰,誰就上來。領銀子,燒賣身契。」

  一時立刻有貪圖的婆子讒言道:「大小姐,我們不走,我們願意留下來服侍您,相府這麼大,只有大小姐一個人怎麼行……」

  「我可以再招人。」許南星即刻出聲打斷。

  那婆子眼睛滴溜溜一轉滿臉堆笑道:「那外頭新買的哪有我們自家用熟的好……」

  許南星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鐲,一道寒光橫掃出去,語氣里多了些不耐煩:「兩個選擇。拿錢走人或是,淨身出戶。」

  眾人見她這樣,狠狠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識抓緊了自己的衣角。一個個斂聲屏氣,按部就班聽名取錢,再不敢有半分造次。

  一炷香後,銀人兩訖,送走眾人後,許南星因傷帶上面罩,和木槿前往市集找房牙子買醫館房子。

  他們剛走到市集,就聽不遠處鬧哄哄的,木槿上前探了探,回來對許南星道:「尋常婦人吵架,不妨事。」

  許南星一向不大好管這些閒事,極輕的「嗯」了一聲,抬腳就要走,卻只聽身後「轟隆」一聲,緊接著傳來有人驚恐的呼救聲:「死人了,不得了了,死人了!」

  許南星腳步猛然一頓,本能的朝身後跑去,鑽進人群里。果見剛剛吵架的那名婦人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任憑周圍如何呼喊都毫無反應。

  「你們都看見了啊,我只是和她吵架,可跟我沒關係啊。」旁邊站著的婦人嚇的面如土色,連連擺手撇清關係。

  許南星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和頸動脈,又俯下身去聽她的心跳。大致判斷應當是情緒激動引起的心臟驟停。當即就擼起袖子準備實施心肺復甦。

  一時早有附近醫館的大夫聞訊趕來,一番撥弄搖頭可惜道:「死了死了。」

  大夫剛要走,許南星便跪在婦人身邊,比劃出位置,雙手交疊,肘臂伸直,放於婦人身上,低聲道:「還有的救。」

  大夫眉頭深鎖,轉過頭,臉色不悅,看著許南星按壓婦人胸部起起伏伏,口裡喊著:「01、02、03……」

  「您診斷有誤。她只是心臟驟停,心肺復甦及時就有的救。」許南星高聲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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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冷哼一聲道:「不過區區一女子,也配置喙?醫者憑醫術大行其道,若是都像你這般以姿色妄議,譁眾取寵,那才是真的拿人命當兒戲!」

  世上難聽話多,許南星自小學醫,畢業進入工作,聽到的話哪句不比這話刺耳?仿佛但凡一個美麗女子獲得一點成就,都是靠美色行便,忽視否定她的努力。

  許南星面色毫無波瀾,仿佛被羞辱的不是她一樣。只是繼續給婦人做心肺復甦,語氣犀利的同大夫冷聲道:

  「你不過普通一大夫,也可代表天下大夫嗎?夫子就沒教導過你【知不足者好學,恥下問者自滿】嗎?可見男人讀了書也無甚大用!」

  許南星又道:「我不過是提醒你診斷有誤,你一不問我何處有誤,二不反思自己醫術不精,三不思如何進取學習,反倒咄咄逼人,以男女之說貶低我,試問,這難道也是夫子所教的君子之道嗎?」

  許南星說完,大夫面色發灰,額角青筋暴起,眼底一片陰鬱。當即揚起手,一巴掌就要呼到許南星臉上。

  許南星剛要躲閃,就覺頭頂一片陰影籠罩下來,緊接著一道沙啞,卻帶著讓人心驚的威嚴男聲響起:「是與不是,也得等她救完再說。你妨礙她救人,就是有醫德了?」

  大夫手腕被男人握出咯咯噠噠的聲音,當即怒道:「你又是什麼東西,在這多管閒事!」

  「放肆!」

  男人身後一穿黑衣甲冑的男子大喝一聲,空氣里寒光乍現,一把利劍已橫至大夫脖頸。

  四周頓時靜謐無比,只能聽見許南星救人的窸窣聲在空氣中迴蕩。

  「長庚,不可。」

  男子略一抬手,那名黑衣護衛狠狠瞪了那大夫一眼,不情不願的收回了劍退回原處。

  五輪心肺復甦後,倒地的女子在眾人的注視下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許南星長呼一口氣,筋疲力盡的坐在地上,木槿忙上來給她擦汗,扶她起來。

  圍在周圍的百姓已被這「起死回生」的神跡驚了心神,那名婦人率先跪地,雙手合十,率先喊了起來:「神明保佑,神明顯靈了!」

  周圍陸續有百姓跪了下來,不停的對著蒼天磕頭,紛紛大喊:「佛祖顯靈了,顯靈了!」

  木槿替許南星委屈,噘嘴道:「什麼神佛顯靈啊,明明就是我家大小姐醫術超群!」

  許南星懶得爭這些虛榮,忙往前一步,對著男子躬身道:「多謝先生,不,公子幫忙。若不是您,那婦人大概就活不成了。」

  眼前之人身披黑衣刺金斗篷長袍,一頭漆黑的長髮披散在身後。輪廓英挺,眉眼間帶著傲視一切的冷漠和俊美。

  一陣馬蹄聲自遠處傳來,路邊已有禁軍開道,將沿途的百姓紛紛遣散到兩邊。男人翻身上馬,漫不經心的看了許南星一眼,雙腿一夾馬腹,就要往皇城走去。

  「等等!」

  這個人能夠堂而皇之的在京城街市上騎馬行走,身份一定不可小覷,對自己開醫館說不定能借個身份,大有益處。

  可就算他身份普通,就沖他剛剛幫了自己,自己也不應該袖手旁觀。

  想到這裡,許南星跑至馬前,張開手攔住了男人。

  在男人危險的目光中,許南星鼓足勇氣道:「您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一定是受了傷,請讓我替您診治一下!」

  「一派胡言!」

  男人眉頭蹙了一下,眼神一暗,眸底掠過危險的暗光,嗓音蘊含著隱忍的怒氣。

  見許南星執意不肯走,他揚起手中馬鞭,狠狠朝著馬打了一鞭子。只聽得一聲響亮的嘶鳴,馬蹄躍起,朝著許南星直衝而去!

  許南星攥緊手心,抿緊唇,站在原地紋絲未動。

  男人暗叫不好,千鈞一髮之際,迅速勒緊韁繩,將馬換了個方向。他飛身下馬,三步並兩步的走向倒地的許南星,蹲在她跟前。

  那男人的眼神帶著審視,像淬了毒,眼底情緒如濃墨翻滾,語氣冷漠,低聲在許南星身邊說道:「誰派你來的,做什麼?」

  許南星到底還是被馬蹄踢中了心口,眼睫微顫,渾身疼痛難忍,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她咬了一下舌尖,勉強恢復了些清醒,抓著男人的衣袍,一字一句道:「您受傷了,我只是,想救您。」

  可她的身子舊傷未好又添新傷,還沒來得及再說一句,身體已經先一步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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