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明爭暗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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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承淵垂下眼睫,緊鎖眉頭,臉色陰鬱,看著倒地的許南星,一雙漂亮的瑞鳳眼中閃過深思。

  日頭下,許南星身上的皮膚格外白皙,幾乎看不到血色,那是一種病態的白皙。

  李承淵輕輕閉上眼睛,眼前又浮現出許南星剛剛那張柔弱卻堅毅的臉來。

  須臾片刻後,他睜開眼,嘆了口氣,手伸進許南星身下,將她抱了起來,朝自己坐騎走去。

  他小心將許南星放在馬上,自己隨後也翻身上馬。許南星倚在他身上,他雙手環過她的腰,勒住韁繩,調轉方向,雙腿夾住馬腹。

  「先回王府。」

  他低啞的嗓音像砂紙上磨過的碎片,在一點點割斷理智的弦。

  長庚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急跑過去攔道:「殿下不可,這女人形跡可疑,需小心為上!況且……」

  他看了看四周,壓低嗓音道:「若是誤了進宮的時辰,宮裡那位還不知要生出多少事來。」

  李承淵抬起頭,淡然的看著近在咫尺的皇城,眸色漆黑深沉,唇瓣微微翹起,透著若隱若現的譏諷。

  「她不敢。」

  李承淵唇角勾勒出一抹倨傲的弧度,拉住韁繩,朝著和皇城相反的方向絕塵而去。

  與富麗堂皇的其他諸皇子府邸不同,李承淵的府邸清一色的青磚黛瓦,倒更像是個堅固冰冷的軍營。

  至府前,李承淵扶住許南星先一步翻身下馬,而後動作輕柔的將她抱了下來,直接往自己屋子走去。

  「把她看好,等我回來。」

  李承淵將許南星妥善放在自己的床上後,輕手關上了房門,對自己的一眾副將說道。隨後只帶了長庚,快馬朝皇城奔去。

  直到李承淵的身影消失在眾將軍眼前,他們才漸漸反應過來。飽經風霜的臉上充滿了困惑和驚訝,忍不住往屋子裡多瞟了好幾眼,嘴角浮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樓宇巍峨,深而長的甬道,兩邊斑駁的朱紅宮牆,金黃色琉璃瓦反射著刺眼的日光。

  李承淵沒有御賜的令牌,與常人無異。必須在宮門口下馬,卸甲除兵,接受禁軍的檢查。

  他仰起頭,凝望著宮城上方的「鳳陽門」三字。

  「三殿下,您可以進去了。」宮門口的禁軍檢查完畢,躬身行禮放行。

  李承淵沒有回答,依然保持著仰望城門的姿勢,表情巍然不動,一頭烏髮被風吹起,宛若黑夜中的鷹,冷傲孤潔卻又盛氣逼人。

  十二年了,他終於回來了。

  長庚清了清嗓子,靠近他,在旁小聲提醒道:「主子,真不早了。」

  李承淵眼皮忽的一動,回過神來。朝禁軍點了點頭,身姿挺拔的走了進去。

  含章殿內,檀木做梁,理石為地,晶玉為燈,珍珠為簾。六尺寬的沉香木床邊懸著鮫綃寶羅帳,風起綃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

  殿內服侍的宮人聽見太監細尖的通傳聲,忙跪著將帳簾向兩邊掀開,現出裡面兩道明黃色的身影。

  一身龍袍的李元啟閉眼歪靠在榻上設著的青玉抱香枕上。武皇后武姝跪坐在他腳邊,正在給他捶腿。

  織金繡鳳的衣袂長長的鋪展在她身後,繁複的暗紋在金碧輝煌的含章殿內遊動著點點光輝,格外矚目。

  武姝的容貌仿佛是上天精心雕琢的傑作。柳葉彎眉,眼若秋水,肌膚勝雪。整個人如同初綻的牡丹,嬌艷又不失端莊,令觀者心醉神迷。

  多年未歸,李承淵按規矩行了叩拜大禮,口裡大聲說道:

  「兒臣給父皇、皇后請安。」

  李元啟恍若未聞,雕像一般,一動未動。

  武姝用餘光瞥了一眼李承淵,眉毛輕挑,嘴角微微揚起,抬起頭笑盈盈的看著李元啟,甜甜的喚道:「皇上。」

  李元啟這才睜開了眼,笑眯眯的看著她,伸手在她臉上摸了又摸,才將目光轉向李承淵。

  「朕怎麼聽說,來見朕之前,你還先回了趟府。怎麼,在外面廝混久了,連規矩和禮數都忘了?」

  戍守邊關,出生入死十二年,累下赫赫戰功。父子多年再見,竟只換來一句「廝混」。殿外的長庚氣的面色鐵青,忍不住攥緊了掌心。

  武姝略帶得意的看了眼李承淵,不等他辯解先軟語道:「皇上。這是好事呀。」

  見她這般溫順可人,李元啟面色頓時緩和了不少,俯下身子貼近她問道:「哦?朕倒要聽聽愛妃有什麼高見。」

  武姝看著李承淵,明艷的臉上一點點浮現出動人的笑意,看似不經意,卻藏著濃濃的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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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民間一直流傳三皇子適齡卻遲遲不肯婚配,恐是受了先皇后的影響,落下了病根。如今他剛回京,就因一女子誤了進宮的時辰,可不正好證明此流言為假,三皇子身體無恙,當然是好事呀。」

  李元啟越聽臉越黑,武姝說完後,氣的直接將手邊茶杯砸向李承淵怒道:「逆子,不僅不孝,竟還貪圖起美色來了!朕怎麼生出你這麼個混帳東西!」

  李承淵一絲不苟的頭髮上泛著點點濕意,冒著煙的茶水,沾染著點點猩紅,滴滴答答砸在碎裂的茶杯上。

  武姝佯裝受驚的大叫了一聲,李元啟忙緊緊將她摟在懷裡安撫。

  「皇上,臣妾明明不是這個意思。臣妾是真心替三皇子高興的。您這樣,三皇子會誤會臣妾的。」武姝白嫩如蔥的手指不安的握住李元啟的衣角,語氣又嬌氣又可憐。

  李承淵毫無顏色的唇邊掠過一抹淺淡的笑。身子更加伏低了些,幾乎要貼在地磚上。

  「父皇教訓的是。兒臣鎮守邊關數十年,日日與黃沙做伴,將士為伍。不曾想京中竟有能如皇后十分之一貌美的女子。一時失態,還請父皇責罰!」

  李元啟聽了這話,唇邊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用食指勾起武姝的臉:「原來皇后這張臉,能討的,不僅是朕的歡心。」

  「父皇誤會了。皇后貌美,在民間,只不過是個衡量比對女子容顏的形容詞罷了。」

  武姝瞬間擰緊眉心,半低著頭,眼底凝著壓抑的憤恨看著李承淵。

  李承淵抬起臉來,嘴角帶著微微的笑意,眼中的冷意一閃而過,那是一種帶著敵意的警告。

  「罷了。」李元啟揮手,眼底的怒氣化開了不少:「邊境到底苦寒,你血氣方剛的年紀在所難免,這次朕就……」

  「皇上,三皇子才不是貪圖美色,庸碌無常之輩呢。」武姝好看的容顏裡帶著一絲陰鷙,眼眸暗光流轉,陰險嫵媚。

  她轉身倒了杯茶,餵到李元啟嘴邊,換上了無辜的純淨笑容,剛剛的狠戾消失無蹤。

  李元啟盯著她的臉,像是被迷住了一般。就她手上喝了兩口,忍不住捏了一把她腰上的軟肉,武姝嚶嚀了一聲,羞怯的臉兒發紅。

  「禁軍說,三皇子帶走的女子戴著面罩,又怎好怪三皇子被美色所誤。臣妾想,定是三皇子慧眼識珠,看出了這女子有什麼過人之處吧。」

  含章殿裡所有人都低著頭默默無語,幾個試圖抬起頭的人看到周圍人的反應後,也忙趕緊低下了頭。

  每個人的臉上都籠罩著一層濃郁的陰霾,四周的空氣也仿佛凝固了一般,令人感到窒息。

  李元啟的臉色陰沉的嚇人,狠實的眼神像一把劍朝著李承淵刺去。他鬆開笑意斐然的武姝,踉蹌著走到李承淵身邊,抬起腳,對著他心口就狠踹了下去。

  「好你個孽子,竟也敢結黨營私,朕還沒死呢!」

  李承淵面容平靜,穩了穩身子,從懷裡掏出一塊明黃色的魚符,微微垂下眼,仔細的看著手掌,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一片弧形的陰影。

  「兒臣絕無此心,願交兵符以證。」

  他的聲音柔軟,沖淡了李元啟周身囂張的殺意。

  武姝盯著那枚魚符,眼睛緩緩睜大,漸漸挺直了身子。

  長庚眉頭緊鎖,大氣不敢出,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幾個沉沉的呼吸後,李元啟將手伸向魚符。

  李承淵笑的一派雲淡風輕,隨口道:「父皇先收了兵符,兒臣自會立刻去兵部交接軍中事務,絕不會耽誤了邊防大事。」

  李元啟卻就此沉默了,垂著眉緊抿著唇,盯著手裡的魚符,目光深邃銳利。半晌後,他不動聲色,淺淺一笑,將魚符重新放回李承淵手裡。

  「朕身體也好了許多。難為你大老遠的來看朕,邊境不可一日無主,早些回去吧。」李元啟揮了揮手,面上顯出了一絲不耐煩來。

  李承淵眯著眼下巴微揚,原本稜角分明的下頜線顯的更加鋒利,示意長庚捧著錦盒進來。

  「聽聞父皇身體欠安,兒臣特意帶了些進補的藥材。待父皇身體康健後,兒臣自會返回邊境。」

  他特意當著眾人的面打開錦盒,裡面整齊排列的都是鹿茸、人參、燕窩之類的名貴藥材。苦澀的藥味瞬間充斥了整個含章殿。

  「兒臣告退。」

  李承淵以手遮鼻,看著蹙眉瞪著他的武姝,眼底浮起得意之色,躬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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