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命爭女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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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曜回來的時候,瞧見崔琰房裡的燈還亮著。

  自打自己為了寬李元啟的心,假意稱病以後,崔琰除了上朝和京兆尹衙門,每日都在家裡侍奉湯藥。

  他盯著崔琰正在看書的側臉,嘆了口氣,想起了剛剛在裴琇別院遇見許南星的事情。

  剛進別院時,看身形他就有些疑惑。等到許南星彈琴時,即使戴著面罩,但她那雙與尋常女子截然不同的堅毅靈秀的雙眼,以及通身形似男子的氣質,還是讓他一眼就認了出來。

  不用想也知道,她孤身犯險是為了拿到裴琇狎妓的花名冊。只是她資歷尚淺,根本不知道裴琇已布下天羅地網,就在請她入瓮。

  「你走不掉的。」他在湖邊看見了驚恐如小鹿一般的許南星。「不要管這件事了,我帶你走。」看在崔琰的份上,他決心搭救她。

  不料許南星卻拒絕了他。

  「崔令公,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眼下我若是走了,不僅之前的努力白費了,同我一起的女子都會被連累難逃一死。」

  「這世上,什麼都是假的,只有活著才是真的!」見她不肯走,崔曜的臉上染了些慍怒。

  許南星搖了搖頭,眼底漸漸浮上一抹堅決:「若只管這麼行屍走肉,渾渾噩噩的活著,那真不如死了。人活著,要有信仰有追求!」

  崔曜不以為然恥笑道:「什麼信仰,什麼追求,我最討厭你們這些道貌岸然假清高的人。你做這些不就是為了扳倒裴琇,幫助李承淵拿下吏部嗎?」

  許南星揚起頭,眼神清亮,脊背挺的筆直:「崔令公此言差矣。在是許院判或者三殿下的支持者這些身份之前,我首先是個女子。

  我做這些,不是為權為利為自己的美名。我只是想告訴天下所有人,女子也是人,也當擁有人權!」

  想起佛堂里那些記錄在冊的慘死的女子,她忽然眼紅,眼淚不爭氣的在眼眶裡打轉,只能憋氣拼命強忍,不讓淚水翻湧出來。

  不啻當頭棒喝,崔曜被她這幾句話震在當場。心臟一時突突的往上頂,有什麼遙遠記憶里的東西,正在重新萌芽。

  待他反應過來時,許南星已經大步流星的往正堂走去。他下意識覺得不能讓她就這麼死了,忙追上去幫了她,給了她最後一次生的機會。

  但不出意料,仍被她拒絕了。

  依他對許南星和裴琇的了解,這兩人必有一戰,而勢單力薄的許南星一定是弱勢的那一方。

  崔曜駐足在崔琰的屋前,心中充滿了迷茫與糾結。裴琇是他的學生,吏部更是六部之首。

  而許南星和李承淵稍有不慎就會把自己送終。但想到崔琰每每談及許南星的眼神。又眼神一亮,覺得或者這是天賜的人情?

  種種思量後,崔曜終究還是腳步沉重的走進了崔琰的房間。

  「父親。您回來了。」

  見崔曜進屋,崔琰立刻放下書,站起身,對崔曜躬身行禮,連忙從書桌旁走了出來,讓坐奉茶。

  崔曜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會久待,裝作閒話家常的語氣問道:「最近京兆尹衙門都還好嗎?」

  崔琰在崔曜面前一向知無不言,面露難色道:「父親聖察,的確有件棘手的事。」

  崔曜看著他,示意他說下去。

  「今日有人從京郊護城河打撈起一具女屍。仵作驗了,說是被活活打死所致。兒子正在查兇手。」

  崔曜一聽心裡便明白了,不由得在心裡佩服起許南星的膽識和手段來。如同銅牆鐵壁的別院,竟真的能讓她傳遞出消息。

  此女若不能收歸己用,日後必成大患!

  不過他面上仍是一派沉靜,拍了拍崔琰的肩膀有意提醒道:「若是你瞧不出端倪,不如請三殿下看一看。」

  崔琰吃了一大驚,以為自己聽錯了,向崔曜重複確認道:「父親說讓兒子找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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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曜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看著崔琰意味深長道:「三殿下畢竟也是皇子,父親哪裡敢真的與他為敵。更何況,事關生死,還是請他看看吧。」

  崔琰聽了這話,顯然沒聽懂崔曜的弦外之音,以為崔曜真的有和李承淵和解的打算。整個人反倒顯得輕鬆不少,對著崔曜的背影拜了一拜。

  裴琇別院的地牢里,許南星手腳被綁在十字木架上,烏黑的長髮變的黯淡而凌亂,用鹽水浸泡的帶倒刺的皮鞭,劃開了她身體的每一寸皮膚,鮮血直流。

  她緩緩抬起頭,看著鐵窗外的月亮,眼光微閃:「熬過今夜,明日就是第七日了,李承淵一定會來救自己的吧。」

  翌日,晨光熹微,旭日東升。

  教坊司的詩小小早起喝了藥,才發現許南星給自己開的藥就只剩下一副了。她看著那藥,耳邊陡然響起許南星臨走前同她說的話。

  「夫人,若是藥吃完了,我還沒送來新藥,您就去皇后娘娘宮裡找我。」

  詩小小眼神中漸漸現出一絲恐懼,反覆的品味著許南星的這句話,心裡生出不好的預感。

  她趕緊找到教坊司的宮人,強裝鎮定打聽許南星的行蹤,卻被告知許南星離開自己的第二日就告了長假出宮,至今也沒回來。

  「不好,她是在求救!」

  領悟過來的詩小小頓時臉色慘白,顧不上宮規森嚴,拔腿就往鳳棲宮跑去。

  等到她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趕到鳳棲宮時,卻被門口的守衛強硬的攔了下來。

  她又是跪又是求,可那侍衛說什麼都不肯放她進去。她只得站在門口,焦急的朝里探望,祈禱武姝能出來,她哪怕遠遠的喊一嗓子也好。

  等了小半日,沒等來武姝,卻見到了李承淵。她雖不明白李承淵為何會出現在武姝宮裡,但卻明白過來,許南星真正要求救的人不是武姝,而是李承淵。

  「也顧不上許多了。」人命關天,詩小小把心一橫,對著李承淵大喊道:「三殿下,奴家有要緊的事,求您過來一敘!」

  李承淵聽見她呼喊,心裡一驚。轉頭想詩小小竟然能冒死找到鳳棲宮來,一定是有極其要緊的事,便趕緊朝她走了過去。

  見李承淵走到身前,詩小小鬆了一口氣,指了指門口的侍衛,欲言又止。

  「這是父皇特意請來給皇后娘娘解思鄉之苦的伶人,還不快放進來!」

  李承淵搬出李元啟和武姝,那侍衛立刻變了臉色,忙賠著笑臉將詩小小放進了鳳棲宮。

  「這裡說話不方便,你隨我來。」

  李承淵知道鳳棲宮裡四處都是武姝派來監視自己的人,便將詩小小帶到自己暫居的西配殿。

  詩小小焦慮的已經等不了到西配殿,走路間就一臉著急低聲道:「三殿下,許院判恐怕出事了,請您趕緊去搭救!」

  李承淵聽的一臉恍惚,立刻停下腳步朝她問道:「許院判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這下輪到詩小小不解了,她反問著李承淵道:「不是三殿下讓許院判孤身潛入吏部尚書裴琇身邊,伺機搜集罪證的嗎?」

  李承淵「轟」的一聲,頭頂猶如炸了個驚雷,神色一下子變的極為難看,望著詩小小的眼神裡帶著憤怒和震驚。

  他的心猛烈抨擊著胸膛,再也顧不得四周武姝的眼線,猛地攥住詩小小的腕,聲音發緊:「你再說一遍,她去哪了?!」

  詩小小這才瞧出了些不對勁,身體像是被拋進無邊的冰冷深海里,眼神絕望而惶恐,顫抖的掉下一滴淚來:

  「原來,她從一開始就抱著赴死的決心,我們都被她騙了。」

  甬道的盡頭,緩緩現出崔琰一身藍衫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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