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橫下心來力求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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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主戰和主和的諫言,又一番爭論開始了。

  不過,這次的理由,從邦交利弊,直接轉移到了九皇子永康的身份上。

  同樣是上陣殺敵,但說法就大不一樣的了。

  若是這樣讓九皇子永康走掉,那麼他會是以大昌皇帝皇子的名義,開赴邊關戰場為大昌的疆域和百姓而戰。

  假如聖上降旨貶九皇子永康為庶民,然後充軍發配邊關,那麼,永康這就是戴罪之身,四皇子永泰這邊,隨便來點手段使個絆子,就會把永康給滅了。

  更重要的是,那份讓四皇子永泰一黨寢食難安的名單,就會如願地落在永泰手裡。

  絕不能讓永康得逞,絕不能讓他脫出自己勢力的管控,得攔下他。

  夏士誠也覺察到了大昌皇帝的不悅,他又向李嵩投去一瞥。

  李嵩再次拱手,緩緩說道:「聖上,永康貴為皇子,其心可嘉,戰場上的戰局瞬息萬變,敵人會拿皇室成員為主攻對象,如果敵軍以俘虜皇子來要挾朝廷,而我軍將士又投鼠忌器,無法施展全力以死相搏,這樣反而會拖了我軍的後腿,依老臣看,兩軍對峙之下,將士們心無顧慮,才能放手拼殺,故這打仗之事,還得另議為好!」

  永康哪能聽不出來?這李嵩雖然沒有力主把他貶為庶民,但卻以兩國不宜開戰的理由,極力阻攔自己從軍的路子。

  「父皇,若是孩兒不幸被俘,那孩兒也只有一死來殉國,還請父皇賜孩兒三尺青鋒,萬一戰局於我不利,孩兒也不給敵賊機會,孩兒自當拔劍自刎以謝天下!」

  九皇子永康直接向大昌皇帝討要一把寶劍,戰場情況緊急時可以自刎,用這作為自己表明心跡的辦法。

  要知道,皇帝賜劍,那可不只是一把三尺青鋒,而是象徵著皇家的無上權柄,是可以替皇帝發號施令的尚方寶劍。

  「不可啊聖上!」

  夏士誠情急之下,脫口就喊了出來,然後接著又說「聖上,萬萬不可應允九殿下的奏請……」

  沒待大昌皇帝做出反應,李嵩又緩緩說道:「我大昌泱泱帝國,萬千兒郎,還真沒必要讓天潢貴胄的皇子去戰場殺敵,夏閣老所奏也不是沒有道理,還請聖上明鑑!」

  李嵩和夏士誠急,永康更急,接過話頭就朗聲說道:「我皇室所用、所食,無不來自天下百姓所出。我皇城所安、所居,無不來自邊關將士所苦。而邊關將士,無不來自天下百姓之家。我大昌皇室,皆是愛民恤軍之族,哪能在國難當頭時,自個躲起來任百姓和將士流血犧牲?我大昌若無皇子上陣殺敵的先例,那就自永康起!」

  「末將願隨九殿下開赴邊關戰場!」

  「大昌帝國將士,不懼一死,末將願隨九殿下親上戰場!」

  「聖上,老臣尚能騎射,願投筆從戎,隨九殿下沙場殺敵……」

  武將們情緒激昂倒也罷了,一名站在文臣班列末尾的戶部左侍郎,顫顫巍巍地上前,躬身向大昌皇帝請命。

  看到這個在戶部混不明白,多年還在從三品位子上的左侍郎張庸,也出來神情激動地跟著武將吆喝,李嵩臉上的橫肉一陣抽搐,隨即就厲聲斥道:「朝堂無戲言,所議之事,皆是關乎到國家命運的大事,我看張侍郎老眼昏花,還不如奏請聖上恩准,讓你回家養老算了!」

  不料,這個平日裡唯唯諾諾,戰戰兢兢的從三品老官,似乎受到了九皇子永康的感染,一改往日的謹慎小心,居然把瘦骨嶙峋的身子一挺,剛硬地說道:「九殿下身為皇親貴胄,尚能以國家安危為重,我等臣子,豈能貪生怕死、貪圖安逸享受?聖人云……」

  「一派胡言!」

  夏士誠惱怒成羞,忍不住跳了起來,轉過頭來,向這個不識時務的張庸怒斥道:「國庫歷年虧空,你身為戶部官員,不但不及時為朝廷止損,反而鼓動戰事,給朝廷和百姓妄加負擔,你到底是何居心?」

  面對一品大員夏士誠的怒斥,這個從三品的戶部左侍郎居然如此篤定,臉上神情坦然,一副悲壯之情巍峨不動。

  按朝例,一個從三品的官員,是沒有資格上朝議政的。

  只是正二品戶部尚書馬謙,突然告病在家,只能使這個從三品的老官,來代表補缺參與朝事。

  戶部尚書好歹是朝廷的正二品官員,並且領銜一部,可以說,絕對是大昌帝國權力核心的參與人之一。

  張庸本來是個頂缺的作用,這下卻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居然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在朝堂上如此慷慨陳詞。

  「正因為國庫歷年虧空,身為戶部吏官又無能為力,還不如投身邊關,戰場殺敵一死謝罪!」

  話音不高,但擲地有聲。

  看來,這做京官的人裡面,也有不甘窩囊,不想苟且偷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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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肆!」

  四平八穩的李嵩怒了,一個從三品的吏官,居然這麼不識時務,橫插一句進來攪局。

  「國庫虧空,身為戶部官員具有不可推脫的責任,理應治罪,念你一把年紀,不思進取也就罷了,再若胡言亂語在此蠱惑人心,按大昌律法交由大理寺查辦!」

  這一棒子,直接就敲在了從三品吏官張庸的頭上。

  「微臣心意已決,懇請聖上恩准!」

  這張庸看來是豁出去了,他目不斜視,向著龍榻又是一躬到底。

  面對臣子之間的爭論,大昌皇帝眉頭一皺,他的目光依然在九皇子永康身上。

  「小九,你真要讓朕賜你一把劍?」

  請求被夏士誠和李嵩硬逼到這個份上,永康只有打蛇隨棍上,向大昌皇帝索要一把寶劍。

  「兒臣寧願一死,也不做俘虜苟活!」

  「你真就不怕長槍穿心、腦袋落地?」

  「兒臣怕!」

  「既然怕死,何故寧求一死,而且還要朕賜你速死?」

  蚊蟲都惜死,何況是人,大昌皇帝不太相信自己的這個窩囊廢兒子,真就能視死如歸!

  被這扎心的針一問,永康悲切上臉,迷惘地看了龍榻上是大昌皇帝一眼,然後抬起頭來望著天花板,嘴裡喃喃念道:「二十四載枉為人,孤苦伶仃無娘疼。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

  聲調雖然不高,但大殿上的文臣武將,都聽得真真切切。

  同為皇子,挨了一腳都有人出頭,而且還興師動眾言辭鑿鑿。

  可自己,從小到大,就被關在那個小院裡苟且偷安。加上那個鬱鬱寡歡的宮女,又早早地撒手人寰,凌辱受氣,就成了吊打他長大的功課。

  「陰陽兩界既相通,就當尋親訪親人。戰場刀槍皆俱無眼,恰如我願送一程!」

  永康又一句,然後緩緩閉上眼睛。

  一個寧願用被敵人殺死的方式,作為去陰間尋找親人的辦法,聞者不禁心頭一抽。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大昌皇帝心知自己從來都沒有關心過這個九皇子成長的過程,任他被兄弟們欺負,任他在屈辱中變得窩囊不堪,這一切,皆由這個九皇子沒有權勢所依靠而已。

  他,只有一個名義上的皇子身份,而沒有供他可豪橫的資源揮霍。

  大昌皇帝的心頭一震,自己酒後興起的一時衝動,造成了一個孩子的孤苦伶仃的艱難生存。

  「戰場刀槍俱無眼,恰如我願送一程……」

  大昌皇帝鼻子一酸,喃喃地念著剛才的那句詩,緩緩地向里側轉過臉去。

  他清楚地意識到,這個只有皇子名分的小九永康,在那座小小的觀瀾院裡,過著就像孤兒一樣的生活。

  這首詩,深深地刺痛了大昌皇帝的心。

  一個窩囊的大氣都不敢出的人,能踢自己的兄長一腳,可見,他必定了到了不可忍受的程度。

  而且,四皇子的母親祥妃,為此還大鬧銀安殿,口口聲聲讓他給四皇子做主。就連這些朝中的肱股之臣們,也是眾口一詞,力主把他這個缺少關愛的小九永康貶為庶民。

  作為皇帝,怎能不深諳宮中的這些結黨營私的現象呢?

  他,明白,太明白了。

  就在這時候,太醫陳玄因躬身退了下去,在銀安殿外的走廊里,另一名太醫在向陳玄因說著什麼?

  不一會,陳玄因復又進入殿內,立在龍榻前面低聲說道:「啟稟聖上,經太醫院的幾位太醫會診,又實施了金針固氣療法,四殿下不會有大礙的,修養一段時間,雄氣就會慢慢復原。」

  這個消息,讓大昌皇帝的心頭一寬,他抬起胳膊揚揚手,淡淡說道:「朕知道了,你也下去吧!」

  陳玄因偷瞄了祥妃一眼,然後低下頭來,躬身就退出了銀安殿。

  待自己的情緒稍加穩定一些,大昌皇帝又緩緩把頭轉向外側,望著殿廳地上跪著的永康,淡淡說道:「兄弟間的小摩擦,本不是什麼大事,何況永泰並無大礙,小九你也不必過度自責,抽空去探望一下你的四哥哥,道個歉,握手言和,日後不可再生間隙!」

  此言一出,祥妃急忙說道:「泰兒眼下雖說無礙,但不等於往後……」

  大昌皇帝眉頭一皺,目光斜了祥妃一眼,慍色說道:「小九什麼脾性,難道你們不知?若不是逼不得已,就他還敢在永泰面前大聲說話?此事就此打住,你作為永泰的生母,切不可對他嬌慣無度!」

  祥妃吃了大昌皇帝的一懟,眼裡閃過一絲驚慌,怨毒地瞪了九皇子永康一眼,然後就躬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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