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為什麼是十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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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郊外人煙罕跡,滕諒環顧毫無生氣的四周,朝盧郁挑了挑眉。

  盧郁拿著手機前後左右的晃動,咦了聲:「奇怪,定位就是這兒啊,怎麼沒看見人......」

  聽見盧郁的嘀嘀咕咕,滕諒垂下眼帘,被隔壁的人造小徑轉移了注意力。

  他走上前,蹲下身,路兩邊大概到膝蓋頭那麼高的草被壓倒在地上,朝著同一個方向偏。

  盧郁還在念叨,滕諒站起身,剛抬腳打算朝小路走,結果身後卻傳來說話聲。

  他定在原地,回頭看,只見四五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出現在這裡。

  很顯然,那頭的醫生也看見了他們。

  視線相接,滕諒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盧郁靠著黎安的耳朵輕聲道:「老師,那不是之前和你一起的黎醫生嗎?」

  滕諒瞳孔微縮,推開盧郁的腦袋:「在這等我。」

  說完,他徑直朝黎安的方向走去。

  「......你怎麼會在這?」滕諒問。

  黎安提著急救箱,蹙眉:「有人打了急救電話,你呢?」

  滕諒頓了頓,眸光微閃:「有人給我們投稿,我們來看看。」

  兩人對上視線,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你說。」滕諒拉長聲音,看向那條小路,「我們的線索人和你們那位沒露面的病人,不會特別巧的是一個人吧?」

  黎安緊握急救箱,邁步往前走,把滕諒罩在身後:「去看看就知道了。」

  小路蜿蜒曲折,越往前走雜草越高,因為愈發接近河流,四周的空氣也越來越濕潤。

  襯衫衣角被露水打濕,滕諒抬手紮起頭髮。

  眼看走到小溪邊,滕諒倏地撞上前面黎安堅實的後背。

  他抬頭,捂住腦門:「......什麼情況?」說著,滕諒探出腦袋想去看個究竟,但卻被黎安擋住視線。

  「報警。」黎安聲音嘶啞,看向盧郁,「立刻,還有,後面的人別過來。」

  盧郁被黎安的目光嚇住,不敢再往前,立馬掏出手機,按下110.

  儘管有草木香遮掩,但滕諒還是嗅見一絲血腥味在空氣中流轉。

  他掙開黎安的束縛:「到底怎麼了?」

  黎安緊皺眉頭:「你確定要看?」

  滕諒挑眉,點頭:「放心吧,我沒那麼脆弱。」

  聞言,黎安沉默片刻,隨後側開身體。

  饒是已經見過不少噁心東西的滕諒,在看見眼前這個場景的時候,也愣住了。

  猩紅的泥土上,趴著個皮膚青白、缺少四肢、雙眼空洞的女人。

  女人穿著黑色的西裝,渾身都是濕的,頭髮亂七八糟地貼在面目全非的臉上,身邊還放著個敞口的包。

  滕諒把女人從頭到腳掃了一遍,正準備上前細看,身後傳來一聲乾嘔。

  他轉頭看去,只見盧郁捂著嘴,雙眼通紅。

  滕諒皺眉,拜託地看了眼黎安。

  接收到信號的黎安留下句「小心」,然後扶著盧郁往外邊走。

  滕諒這才稍微上前,在保證不破壞現場的情況下,儘量獲得一手信息。

  他看著敞口的包,裡邊兒有個錢包,錢還在,但明顯有被人翻過的痕跡。

  所有能證明身份的資料都被帶走了。

  挨著女人不遠的地方還有雙灰棕的運動鞋,滕諒起身走過去。

  運動鞋是最普通的牌子,鞋面隱約還能看見豎起來的毛絨,鞋邊也染著褐色痕跡。

  鞋底雖然濺得有泥巴,但並不是人穿上後踩出來的。

  滕諒垂下眼眸,目光看向女人腳上的紅色高跟鞋。

  高跟鞋還很新,沒什麼穿過的痕跡,內後側有淡淡的血跡,女人的腳後跟也對應著斑駁痕跡。

  滕諒有了猜測。

  重新回到女人身邊,滕諒看見她上衣口袋附近的一根吸管紙。

  盯著吸管紙,滕諒沉默許久。

  警笛的聲音響徹天空,滕諒緩緩站起身,到底是年紀大了,滕諒剛站起身就暈得厲害。

  警戒線很快被拉起來,范載陽著急忙慌地跑到滕諒身邊。

  「嗨,范哥。」滕諒揚起笑容,歪頭打了個招呼。

  范載陽一手叉腰,一手按住鼻樑:「你別告訴我這是巧合?」

  滕諒挑眉:「范哥,真是巧合,不信你問盧小魚。」

  范載陽嘆氣,豎起大拇指朝外面一指:「得,她別把自己吐暈過去就不錯了,我還問她?」

  滕諒側開身體,隨即耳邊傳來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很顯然,哪怕是經驗老道的警察也被嚇住了。

  范載陽招手,法醫趕上來。

  「......殺人分屍,這案子性質可不太妙啊。」范載陽沉聲道。

  滕諒雙手抱在胸前:「我看過了,沒有能證明她身份的東西,你們可能還得再查一查。」

  「你看過了?」范載陽揚聲問,眼睛瞪得老大。

  滕諒把手指放在唇邊:「噓,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我沒碰,真的只是看了。」

  聞言,范載陽鬆了口氣:「那就好,那你看出什麼了?」

  滕諒正了正臉色:「女性,年齡在50歲左右。經常穿運動鞋,應該是因為工作需要長期站立或者行走。

  上衣口袋有阿麥快餐店早餐限定咖啡的吸管紙,說明她曾經在早上去過阿麥快餐店。

  她包里的散粉蓋沒有蓋整齊,也許是因為太著急,她在死亡之前應該很趕時間。

  我看了看她的手部和脖子的皮膚狀態,她平時不經常護膚,但看她的穿著和帶的包,她不缺錢。

  只能說明她不是護不起,只是單純不願意。」說完,他頓了頓,「一個平時不願意把時間花費在護膚身上的人,又怎麼會化妝?

  除非她要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

  另外,她皮膚偏小麥色,大概率是因為長期在戶外工作。中指和食指有明顯老繭,也許是需要經常握筆......」

  說到這裡,滕諒自己都頓住了。

  他緊蹙眉頭,止住聲音。

  范載陽明顯也知道了滕諒的未盡之言,他看著滕諒,拿出手機:「喂,立刻篩查蘇市50歲左右、失聯——」他頓了下,接著聽見黎安的聲音。

  「10至20小時。」

  「死亡時間,10到18小時。」

  兩道截然不同的聲音前後響起,一道是黎安,另外一道是法醫。

  范載陽比了個OK的手勢:「失聯10小時以上,20小時以內的文字工作者,尤其是——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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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諒眉頭緊皺,看著女人的目光越發沉重。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臟跳得很快。

  這些描述還有死者的穿著讓他想到一個故人。

  滕諒雙腿發麻,身體似乎不受自己控制,他看向范載陽:「范哥,幫我聯繫一個人。」

  范載陽看過來:「誰?」

  「蘇願青。」滕諒感覺渾身飄忽忽的,自己的聲音也落不到實處。

  范載陽皺眉,可看著滕諒的表情,他還是照做了。

  黎安走到滕諒身邊,扭頭:「你認識她?」

  滕諒盯著自己的腳尖,腦袋嗡嗡作響:「......我希望不是。」

  「你覺得我們一起出現在這裡只是巧合嗎?」黎安冷不丁開口問。

  滕諒抬眼,望著黎安:「世界上沒有這麼多巧合。」他壓低聲音,「有人想讓我們一起看見。」

  「可是為什麼?」黎安不解。

  滕諒陷入沉思,他看著黎安,也想問為什麼。

  那頭電話剛打完,滕諒就看見范載陽往這邊走來。

  「諒仔。」范載陽斟酌用詞,「......蘇願青那邊現在一直沒有聯繫上人,你做好心理準備。」

  話音落地,滕諒雙腿發軟,差點沒有原地跪下,還是靠黎安撐著才沒摔下去。

  臉上倏然沒了血色,滕諒看向范載陽,眼底隱約帶著血絲:「我知道了。」

  范載陽皺眉:「諒仔,你和我說一句實話,蘇願青和你什麼關係?」

  滕諒渾身發冷,睫毛顫抖,儘管有所克制,但聲音還是聽得出一絲顫抖:「老師。」他垂下眼眸,呼吸變得急促,「她是我的老師......」

  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轉,滕諒的指甲陷進手心的肉里:「黎安,我感覺...不太好...」

  黎安握住滕諒的手,一點點掰開他的手指:「滕諒,呼吸,深呼吸。」

  滕諒努力按照黎安的話去做,可是不知不覺他眼前儘是一片朦朧。

  靈魂似乎已經離開自己的身體,滕諒像是第三者一樣看著黎安和范載陽冷臉,看著自己被黎安帶走,看著法醫、警察勘察現場,看著自己的老師冷冰冰地躺在河邊泥濘不堪的地面。

  腦海里似乎有什麼東西碎掉了,滕諒如同提線的木偶,他沒有思考的能力,只是昏昏沉沉的任由黎安擺弄。

  好累。

  這是滕諒失去意識前最後的想法。

  黑沉的夢境,無光的世界,熟悉的背影由遠至近。

  滕諒抬手,想要抓住,但也只是徒勞無功。

  老師,別走,別再讓我一個人了.......

  滕諒垂下雙手,耷拉著腦袋,眼神麻木且空洞。

  我好想你們。

  好想,好想......

  滕諒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睛,看著熟悉的天花板,攥緊了手裡的被子。

  半晌,他無力坐起身,茫然四顧。

  這不是他家。

  也許是聽見滕諒的疑惑,臥室的門被打開了。

  黎安捧著牛奶走進來:「醒了?」

  滕諒眨了眨眼睛,沒說話,

  可黎安卻知道他內心的疑惑,他把牛奶放進滕諒的手心:「這是我家。喝點吧,這能讓你好受一點。」

  黎安說什麼,滕諒下意識做什麼。

  他抿了口牛奶,嘴巴一周都是白色的痕跡。

  黎安抽出紙巾,給滕諒擦乾淨:「說說話,好嗎?滕諒?」

  滕諒還是不言不語,只是愣愣看著黎安。

  視線相接,黎安抬手,輕輕碰了碰滕諒的下巴,然後順手把垂到前面的碎發給他撩到腦後:「這道疤是什麼時候的事?」

  滕諒一個勁盯著黎安,興許是有些癢,他偏開頭,躲開黎安的手。

  半晌,黎安笑了笑:「傻了?天黑了,喝完好睡覺,明天我們去醫院,好不好?」

  聞言,滕諒沒說話,只是安靜地捧著牛奶,慢慢喝著。

  黎安始終望著滕諒,等滕諒喝完,他拿過杯子:「困嗎?」

  滕諒搖頭。

  「那就先不睡,我們聊聊天?」黎安放下杯子,替滕諒掖好被子,放輕聲音。

  滕諒懵懂瞪著黎安,視線黏在他身上,哪裡也沒有去。

  黎安挨著滕諒坐下:「八年前,你去哪兒了?」

  話音落下,滕諒眼睫微顫,瞳孔似乎有了反應。

  「我問過范載陽,但他什麼沒說。」黎安的聲音很平穩,每個字都說得很溫柔,「為什麼呢?我們在一起的4年,在你眼裡到底算什麼?」

  滕諒身體細微顫抖,眼神有了波瀾。

  黎安舔了下後牙,但手上擦頭髮的動作依舊溫柔:「17年。滕諒,我們認識了17年,在一起4年,分開8年,除了『對不起』,你就沒有一點點話想對我說嗎?」

  話音落地,滕諒忽地起身,眼底閃爍著不解的光。

  他嘴唇毫無血色,身體忍不住顫抖,聲音嘶啞:「......你說什麼?」

  黎安抬頭看著滕諒,手還滯在半空:「你終於肯說話了。」

  「你說什麼?」滕諒機械地重複這一個問題。

  黎安微微蹙眉,他站起身,按住滕諒的肩膀:「滕諒?」

  滕諒死死攥著黎安的手腕,揚聲問:「你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什麼17年?」

  破碎的隻言片語,卻讓黎安品出一點不對勁的味道。

  他試圖安撫激動的滕諒,但收效甚微,最後只能把滕諒緊緊禁錮在懷裡。

  「滕諒,好了,深呼吸,慢慢說。」黎安的手臂上全是鮮紅的抓痕,但他似乎沒有任何感覺,抱著滕諒的手沒有任何收力,「告訴我你在疑惑什麼,我會給你答案,我保證。」

  緩慢但堅定的字詞流入滕諒的耳朵,他漸漸平靜,只是呼吸依舊急促。

  黎安抬手,捂住滕諒的嘴巴,壓低聲音安撫著滕諒。

  等滕諒恢復,黎安的手心全是濕濡。

  他眸色微暗,面無表情地用紙巾擦乾淨。

  滕諒已經恢復些許理智,他盯著黎安手臂上的抓痕:「......疼嗎?」

  聞聲,黎安看了眼抓痕:「和貓抓的差不多。」他走到滕諒身邊坐下,「有什麼想問我的?」

  滕諒抬眸,望進黎安的雙眼:「為什麼是17年?我們,不是大學才認識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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