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是天才中的天才
澤塵是一個很神奇的人。
神奇之處就在於，璃紅月只見過他一面，就和他傳出了一段驚天動地、盪氣迴腸的愛情神話！
那是大約一百年前，璃紅月剛從翻龍窟里出來，正灰頭土臉，渾身是傷，一抬頭，便看到頭頂的樹梢上坐著一位白衣飄飄的少年。
少年容色清冷，如染冰雪。
……做的事情卻很接地氣。
他坐在一根粗壯的樹杈上，將衣衫的下擺捲成一個布兜，兜住了十幾個果子，手中還拿著一枚，正咯吱咯吱吃的香甜。
「你那果子看起來不錯，能給我幾個嗎？」璃紅月咽了口口水。她剛才在翻龍窟里傷的不輕，急需食物恢復體力。
少年垂眸，雙眼清湛如星。
他略猶豫一瞬，道：「青色的略酸但汁水豐盈，紅色的偏甜但不夠脆爽，你要哪個？」
「都可以，多來幾個。」
稍微想了一下，少年從懷裡的果子中挑出幾顆，丟了下來。
他扔的奇准無比，力道又狠，一枚果子正中璃紅月腦門，她被砸的「哎呦」一聲，卻顧不上埋怨，著急地撿起滾落的果子，一口咬下……
「好苦……」她的臉皺成一隻干橘子。
澤塵晃著腳丫，在樹上表示認同：「確實。」
「你不說只是略酸麼？」
「青的略酸，紅的偏面……但你吃的這枚，是黃色的。」澤塵低下頭看她，說的很認真：「黃色的果子，很苦。」
璃紅月氣笑了：「明知道是苦的，為什麼還要給我？」
澤塵理所當然：「因為我不喜歡吃啊。」
……
就是這麼一段風光霽月，正大光明……氣的人肝疼的對話，卻被人寫成了郎情妾意、男歡女愛的風流話本！
洋洋灑灑數百章，還巨TM暢銷！三界九州，幾乎人手一本！
澤塵也因此一躍成了最具人氣的仙君，讓已經仙隱了上千年的太清神域狠狠地刷了一波存在感！
璃紅月無語至極……
「劇痛蔓延，一道猙獰的傷口橫貫她的肩胛骨，她的身體顫抖不已，無力地躺在他的臂彎。他伸出手，指尖輕觸她的臉頰，滾燙的皮膚似乎能把人的心肺灼穿……」
呵，倒是沒有想到，那個坐在樹上的小美人竟然是神域的仙君！
璃紅月嘖嘖感嘆。
不過這英雄救美的梗也太爛了，寫書的人還真是追不上熱點，不知道現在流行的都是獨美狂殺的大女主麼？
再說，以澤塵的那個性子，他能救我？他不用難吃的果子砸死我就不錯了！
璃紅月一邊吐槽，一邊赤著腳，趴在鴛鴦榻上看的津津有味。
魔尊大人裙下寵臣無數，自然從來不介意緋聞。何況這次的緋聞對象還長得極其不錯，她隱隱約約間，還覺得是自己占了便宜。
可是她不介意，不代表別人不介意。
兩天之後，寂衡天尊一腳踩在煉魂殿的房脊上，氣勢洶洶，怒斥她不知羞恥，兩千多歲了還勾引別人鮮嫩的如水蔥一般的弟子，真是喪盡天良，狼心狗肺！
璃紅月詫異：「咦？為什麼不能是你的徒弟勾引我？」
「你做夢！」
寂衡天尊大怒，一掌拍出，千重氣浪鋪天而來，天地震顫，差點拍碎了她的魔骨。
「再有下次，決不輕饒！」
一掌打完，高貴的天尊揚起高貴的頭顱，揚長而去。
璃紅月趴在地上，捂著劇痛的胸口，嘴角的血線蜿蜒而下，瀝瀝拉拉淌了一地。
她又惱怒又憤恨，還很不解——怎麼感覺寂衡天尊這次出來，好像就是為了打她一下？
……這不有病麼這不！！
璃紅月憤怒不已。
她原本就在翻龍窟中受了傷，這一掌過後，更是傷上加傷，不得不窩在煉魂殿裡休養。
再後來，就是某個男寵趁她病，要她命，一柄普普通通的短劍，讓她神形俱滅，身死魂消。
……
如今細細想來，好像澤塵才是導致她無端下線的罪魁禍首！
璃紅月看向前方的目光里，霎時充滿了怨念！
聽水閣上首之處，寬大的紫檀匾額高懸於正中，掌門衢玄子恭恭敬敬地陪坐在下方，面對著兩位白衣飄飄、氣質出塵的仙君。
為首的仙君個子略高一些，眉清目秀，觀之可親。
澤塵坐在他身旁稍稍靠後的位置，眉眼淡淡，沒有任何表情。
他的烏髮簡單地用玉簪挽起，眉宇清冷，仿佛冰雕雪砌。只在腰間系了一條月華絛帶，淡青色的流蘇溫潤地散在膝頭，更襯的他整個人仿佛一塊無暇美玉，俊美無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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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一百年不見，他倒是越長越好看了！
當初的緋聞傳得明明是兩個人，為什麼到最後只有她一個人挨打？
璃紅月越想越氣，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去把他打一頓！
可惜，她不能。
非但不能，還得縮肩低頭地站在後面，擺出一副恭敬謙遜的姿態。
因為她現在的掌門正彎著腰，側著身，垂眉斂目，畢恭畢敬地向對方做匯報：
「本來只是弟子大比上的一場對陣，勝負已分，卻不知為何，初荷身上忽然冒出了黑氣，看起來竟像是心魔……」
他正對面的那位仙君，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看起來頗為活潑，一直在「哦？」「呀！」「居然如此？」「怎會這樣？」地應和，還不時調整表情做配合，讓整場匯報都落地有聲，仿佛天橋說書一樣精彩。
衢玄子好不容易講完，擦擦頭上的汗：「事情便是如此了，還請仙君定奪。」
那位名喚景音的仙君開口：「你說她是被一名修為遠低於自己的弟子打敗，然後才突然異變的？敢問那名弟子現在在何處？麻煩請她出來，我想問幾句話。」
璃紅月自動從後排站出來，行了個禮：「見過仙君。」
景音卻被她嚇了一跳：「你、你怎麼是這個樣子？」
只見璃紅月的頭上纏著十幾層綁帶，手腳也包的嚴嚴實實，渾身上下只有一隻眼睛能動，看起來就像一隻裹了幾十層粽葉的白色大粽子。
璃紅月用不太能張得開的嘴解釋道：「我的境界和初荷師姐相差太多，比試的時候被她的劍氣所傷，不得不好好包紮。」
她這話說的不全對，被初荷所傷是真，卻遠沒有這麼嚴重。原本不用裹成這樣的，但是司玹長老不同意！他說必須要當著太清仙君的面，讓大家都知道鴻蕪的那個寶貝女兒對同門下了多狠的手！
果然，景音仙君聽完，詫異地看向衢玄子：「這傷的也太重了……貴派弟子切磋，出手都是這種風格的嗎？」
衢玄子尷尬地摸摸鼻子：「倒也不都是這樣……」
「沒有關係，」景音話音一轉，對著她溫和地笑了一下，又指指指身後的澤塵：「我的這位師弟頗通醫道，稍後讓他給你看看。」
「不敢勞煩……」璃紅月心尖一抖，正想拒絕，又聽景音道：「現在你且說說，你是如何以弱勝強，一舉擊敗比你高了兩個境界的師姐的？」
他眸中精光閃爍，充滿了好奇，像是在等著聽一個非常了不得的故事的孩童。
璃紅月只好咽下話頭，將昨天就打好的腹稿完整地講了一遍。
「如此說來，你是硬接了她的劍氣？」
景音聽完，更加驚訝，但隨即又擺手道：「這不可能，修為相差一境，靈力差別何止萬里！你尚未引氣入體，不可能硬抗築基境的劍氣……會不會是你的靈力早就達到了鍊氣境，只是自己還不知道？」
他走過來探她脈息，閉著眼道：「嗯，氣海空虛，根基淺薄，靈力……哇！」
景音的眼睛驟然一亮，滿臉都是不可思議：「小仙友，你的靈力居然真的這麼弱！」
「你入門多少年……快一百年？一百年你就煉成這個樣子！嘖嘖，這麼爛的靈力，簡直是我生平罕見！」
「這種靈力，還能一舉擊敗築基境的弟子，不得了，不得了啊！小仙友，你簡直天賦異稟，根骨卓絕，是體術的天才……不不不，你是天才中的天才！」
「不敢，仙君謬讚……」
璃紅月努力用一隻眼睛表示謙虛，她被景音這一通分不清是褒是貶的話弄的稀里糊塗，沒有注意到後面的澤塵似乎是看了她一眼。
景音又大驚小怪好一會，才在鴻蕪長老的一張黑的像鍋底似的臉孔前，被衢玄子拉去了刑堂，查看關押在那裡的初荷。
刑堂的天罡陣森冷威嚴，初荷被一十二道精鋼鐵鏈捆縛其下。
她的身體已經恢復正常大小，迸裂的皮膚卻無法癒合，而且已經開始潰爛發黑，散發出陣陣惡臭。
景音仔細地看了她一會，抬起右手，掌中浮現出一卷白玉捲軸。
他念動法決，瑩白的捲軸帶著凌然仙氣向初荷翻轉而去，仿佛飄逸又強韌的金絲綬帶，將她包裹在一片耀眼的金光之中，緩緩轉動。
半炷香後，景音忽然「咦」了一聲。
他說：「不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