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茶煙一縷輕輕颺，正是春風得意時（一）
了清閉眼，睜眼，起身，閃身來到了釋心亭。
釋心亭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熙熙攘攘若鬧市。
雖然，不知道就十來個人是怎麼做到吵嚷比集市的，了清甚至有閒心想昆玉山的十二個峰主看起來不像是只有一位音修的樣子。
了清隱匿身形湊近，看清楚了，明明亭子足夠站，膽偏偏不知是何緣由，一群人摩肩擦踵，嘴裡喊著五花八門的話：
「別擠別擠！都有份兒！都有份兒！」
「欸你倒是讓讓啊，也該我來坐了吧。」
「不是說好了帝君常坐的這個凳子人人有份兒嘛！」
「我操！哪個殺千刀的插隊了！不是說好了該我摸一摸帝君用過的杯子了嘛！老子一拳把你腦子打爆！」
了清腳步一頓，他在擠來擠去的人當中找到了疏星河。
七星，說話還是這般豪邁啊！
眾人動作很小，沒有產生什麼大的摩擦，都是很小聲地爭執著，直到卅靈吹了聲口哨，懶洋洋道：「帝君！」
她向了清揮揮手。
此話一出，全場寂靜。
正衣冠的正衣冠，松拳頭的松拳頭，張著嘴的把臨到口邊的話給咽下去，齊刷刷或坐得端正，或與剛好在身邊的人拉小手。
「師祖，晨安。」
一個個笑得端莊乖巧。
以前從未有過這等事，他們找了清很少這般一窩蜂湧上，怕吵到帝君。
但是，誰叫這次不一樣呢？他們不是找到要事來與帝君談話，而是要踏上了清峰的土地啊！
還得多虧卌渺，昨日主殿上眾人將要散去的時候，他突然問了一句他們什麼時候能去了清峰。
了清都沒多思考，直說「自明日起罷」。
於是，一整夜，十二峰峰主誰也沒睡著——他們這個實力本來就不需要過多睡眠——都守著月亮，心跳若擂鼓，雙目似亮日。
眼睜睜看著明月西沉，天蒙蒙亮了，檢查一下早就收拾好的乾坤袋，各顯神通，皆以最快的抵達釋心亭，只待禁制一開成為上了清峰第一人。
便有了了清睜眼所見第一幕。
巫符看看雅正的師兄，又一次作為峰主代表站出來，以春秋筆法給了清解釋他們一大早聚在釋心亭的緣由。
知無涯站出來，一臉愧疚：「吵到師祖安寢，是我們莽撞了。」
了清搖頭：「無礙。」
他本來也無需睡覺恢復精力，只是習慣了，並且為了陪紫誅罷了。
知無涯抿唇笑。
巫符忍著沒當場翻白眼。
她說了一大堆，這小子來茶言茶語搶先道歉上了，還稱呼很少叫的「師祖」而不是「小清清」，真不是人啊。
其他峰主也覺得掌門茶里茶氣的，皆走上前來爭先恐後道歉。
了清頓時被一壺壺碧螺春圍住，他正要開口安慰這些愧疚不已的小孩，忽地神色一凝。
視線不離了清的眾人停了話語。
「師祖，怎麼了？」
難得見了清如此神色凝重。
了清拿出一袋玉牌遞給知無涯：「玉牌認主可進了清峰，子界，安排好弟弟妹妹。」
言罷，閃身離開釋心亭。
餘下眾人無不神色擔憂，關切帝君究竟出了何等要緊事，竟然這般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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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靈穿過人群，第一個從知無涯手裡拿到玉牌，環視眾人憂慮的表情，笑了一下，分給卌渺一個玉牌。
卌渺滴血至玉牌上，玉牌光芒閃爍，浮現出立體幻影，那是了清峰的立體地圖，地圖上每一個地點都有備註。
卅靈湊頭過來看，神色變得柔和。
二人大致看了下那幻影，便收了玉牌，卌渺道：「別擔心，當並無大事，許是小師侄睡醒了也說不定。」
不知道是哪個字眼戳中了笑點，卅靈笑道：「對啊，小師侄看起來就很會哭很會撒嬌的樣子，他睡醒了，帝君自然會著急著回去哄。」
這種畫面，各峰主敢都不敢想有多美，於是齊齊對近日來總是嘴欠的懸壺濟世夫婦怒目而視：「你們這是信口雌黃！」
仿佛開天眼的兩人還真沒信口雌黃，當真是紫誅睡醒了清才這般緊張。
一進寢殿，入目的便是床上蜷縮成一團的黑蛇。
那蛇瑟瑟發抖，整個身子都盤成了一團，眼淚簌簌往底下掉，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了清快速到床邊：「別怕，我未曾離開。」
黑蛇抬頭，下一秒，躥進了清懷裡，全身纏住了清，腦袋伏在了清鎖骨處，眼淚流個不停。
了清不停摸著蛇身，給予黑蛇安慰。
撿回紫誅這段時日，了清清楚明白紫誅是一條多沒安全感的蛇。
這蛇最喜歡沐浴，其實是喜歡和他肌膚相貼。
紫誅愛黏著他，不管做什麼都要視線、軀體不離他，距離稍遠了幾分便會渾身顫抖，不停抽搐，淚水在眼眶裡不停打轉。
便連晚上睡覺都要趴在他的心口，聽著他的心跳聲才能入睡。
這些時日以來，他當真從未有一刻與紫誅分開。
只是今早，昆玉峰主們來得太早，紫誅還在睡覺，了清僅思索了會兒便決定不帶上睡夢中的紫誅。
按照紫誅往日的生物鐘，了清估計著能在他醒之前交代好一切後回來。
沒想到這傢伙安全感竟如此不足，他不過是離開稍許便醒了。
唉，了清嘆氣，太黏人了。
又輕聲哄慰，他不會哄人，只會僵硬說著「莫哭」。
哭了好半晌，東方既白，晨光斜斜打入室內，攀上衣角的時候，紫誅的哭泣終於減弱了些許。
紫誅抬頭，陽光剛好照在他濕漉漉的圓潤腦袋上，紫色的眼睛已經被淚水浸濕了，帶些微紅，水靈靈的，經過朝陽折射後很好看。
了清心軟了一大片，輕輕吻了下那紫色眼尾。
豎瞳一下縮得更細了。
光在窗欞上跳躍，輕紗飄舞，揚起細碎光影，時空似乎停止，便連眨眼也被塵世遺忘，幾近停滯的心跳中，只有將落未的淚水悄然下墜。
晶瑩的水珠順著鱗片滾下，沒有來得及接觸地面就被乾燥溫柔的指尖拭去。
那人的聲音還是如雪如冰，夾雜著些許笑意：「原來要親一下才不哭嗎？」
紫誅這才緩緩地、緩緩地眨眼。
心臟不再受控制，一下一下，聲聲擂鼓訴說著傾心以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