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若得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二）
紫誅很不好哄，稍有一點委屈就要嘴一癟，嗚嗚咽咽哭起來，要了清抱，要纏住了清。
像是人間小孩死死抱著大人哭泣一般。
若非了清境界高，只怕要被紫誅這裡三層外三層密不透風的纏繞給絞暈過去。
頗有慈父濾鏡的了清在紫誅越發精湛的刻意扮可憐攻勢下，節節敗退，每每想按老規矩召出流音劍將嚎啕大哭的小孩敲暈，一對上那雙紫色愁眉淚眼，便又收回手來。
任由能包裹他全身的紫誅哭哭啼啼地把那顆腦袋往他懷裡鑽，而後在鎖骨窩積蓄大灘溫熱的淚水。
浸泡在池子裡，瓷白肌膚大半被漆黑鱗片遮蓋。
濕透的衣衫自肩頭滑落，裸露於空氣的肩膀很快便被游離的蛇身占據。
了清還有閒情想到，曾經撿到的每個孩子初期都是這般黏人，無論是有人形的還是沒有人形的，總手腳並用纏著他，要他抱。
這些孩子都是這般喜歡貼近他。
似乎，是卅靈所說的，皮膚饑渴症嗎？
卅靈說，皮膚饑渴症是幼年時得到的愛與親近不夠，長大了會極度渴望與他人肌膚相貼的症狀。
冰涼鱗片貼上心口。
了清嘆氣，給予紫誅擁抱。
孩子只是喜歡撒嬌罷了，多哄哄便是。
被縱容著親近，紫誅心口發燙，淚水大串大串流下，紫色眼睛暈染上薄紅。
許是哭得太久了吧。
了清這樣想，輕輕拍著紫誅。
這幾日紫誅日日都要抽抽嗒嗒往他懷裡拱，他哄得熟門熟路。
輕輕擦去紫誅眼尾的眼淚，了清失笑：「真愛哭。」
天天流眼淚，仿佛不是蛇，而是他早年在海里見過的水母，全身的水都化作淚水，用來浸潤這晨光中來自鴻蒙初升的那點紫氣般的眼睛了。
捧著紫誅腦袋。
這頭已有雙拳大小。
了清仍舊像剛撿回來這條小蛇時那般，溫柔捧著蛇頭，拭去眼淚後，在眼尾落下一吻。
「待你化形後我便廣而告之，舉辦拜師禮，定不食言。」
「我從未騙過你，不是嗎？」
「化形之事不用擔心，我有辦法，當真。」
每說一句話，便親一下眼尾。【審核你好，請容我狡辯，這裡親的眼睛！眼睛！就哄人的不帶情慾和曖昧的親眼睛！！！求放過！(˘̩̩̩ε˘̩ƪ)】
很快密密麻麻的柔軟觸感便從眼角蔓延至整個蛇身，激盪得紫誅渾身酥麻。【審核你好，請容我狡辯，這裡沒有顏色描寫，如果有，那就是紅色，心臟紅，主角心臟撲通撲通跳的那種紅_(:з」∠)_】
紫誅眯眼，蛇信子在空氣中掃來掃去，尾巴尖貼上了清手腕游移。
將腦袋湊到脖頸大動脈處，黏黏糊糊蹭。
換來了清輕笑：「慣會撒嬌。」
紫誅伸出蛇信子感受動脈處鮮血流動的汩汩韻律，他喜歡觸摸師尊的脈搏，每每如此才能心安。
心臟隨之起伏，一點點加快，直至他都要擔心了清是否會起疑那如鼓的震動。
了清一如既往安撫他。
師尊對他實在不設防。
旁人被大蛇全身纏繞早就拔出武器，偏偏師尊還一味縱容。
甚至，師尊又親他了。
親他的眼睛，師尊無數次夸好看的眼睛。
昏頭昏腦間，感受心口鼓譟，紫誅這般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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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每次扮哭引得師尊憐惜，獲得師尊輕吻，他還是一遍遍為那溫柔而心跳不已。
池水柔和，敵不過師尊耐心的哄慰，幾乎將紫誅內心的慌張安撫。
叫他於暈暈乎乎的擁抱中，願意放下心來，去相信師尊真的有辦法解決他化形後的失憶。
他似乎當真不用懼怕對師尊的忘卻。
他好像真的不用擔心日後恨上師尊。
高懸的心臟緩緩落置平地，而後快速跳動，為那貼上眼角的殷紅，為那永遠包容的懷抱。
朦朧霧氣中，頭抵在師尊鎖骨，一滴淚漫過黑色鱗片，墜至那潔白衣物。
好容易哄好紫誅，了清將紫誅變小一點，輕鬆將其抱在懷裡。
在紫誅偏過頭的害羞中，換好衣物，了清帶著紫誅回到主殿。
他知道紫誅心裡的不安，這幾日幾乎與紫誅片刻不離，雖然早前便是一刻不曾離身，但現今更是出入緊貼。
便連懸壺峰峰主卅靈與濟世峰峰主卌渺進了了清宮與他下棋，了清也抱著紫誅不撒手，讓紫誅盤他腿上看書。
了清堅持早教要從娃娃抓起。
哪怕紫誅還未化形，也要教他識字。
紫誅果然是了清幾百年來教的最好的一個學生，聰慧機靈，一點就透，現已認識大半常用字，看完一本幾乎無拗口生僻字句的書不是難事。
了清讓紫誅盤他腿上，面前擺一本書，讓紫誅看完了自己用尾巴翻動頁數。
待到晚上入睡前了清還會將今日閱讀篇目讀一遍，為紫誅逐字逐句解釋一些難懂的話語。
卅靈坐了清對面，往棋盤上落下一黑子。
卌渺坐她旁邊端著茶水喝。
了清眉眼清淡，日光灑下，燁然若神人。
看完十頁書抬頭討要誇獎的紫誅撞進那雙在陽光下更顯剔透的琥珀色眼睛，一時看得失了神。
在卅靈「噗嗤」一聲笑中，紫誅被敲了腦袋。
了清屈著的手指伸直，下了一顆黑子，而後撫摸紫誅腦袋：「發什麼呆？」
紫誅尾巴尖歡快晃蕩，指了指書頁，一雙豎瞳異彩紛呈。
順著尾巴尖指的地方，看清頁碼，了清低聲笑：「很棒。」
而後塞給紫誅一顆飴糖。
蛇信子一掃，迅速將飴糖卷進嘴裡，分叉的舌尖又伸出來，將指尖殘餘的糖味兒給一點點吸溜乾淨才收回去。
那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果不其然全是黏糊糊的糖液。
「邋遢。」
又敲敲蛇頭，拿出手巾擦去手，了清神色淡淡，話語中沒有半點嫌棄。
紫誅一點也不怕，搖頭晃腦，安安穩穩盤著，翻開下一頁繼續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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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靈遲遲未下子，倒是看著二人的互動，不停眨巴眼睛。
妙十三娘又有素材了。
她拍拍一旁安安靜靜的卌渺的大腿。
卌渺解開手中銀色暗紋的白色錦囊，拿出一顆飴糖也餵卅靈。
這糖是之前了清找她，卅靈一見面就哼哼唧唧說自己沒有糖，了清扔給他們的兩袋。
卅靈一叼，將糖塞嘴裡，下一白子後，支著腦袋，頰邊鼓出飴糖的弧度。
含著卅靈道：「帝君對小孩兒也太慣著了，慈父多敗兒啊。」